提起导演加斯帕·诺,“惊世骇俗”恐怕是被提及最多的词。这位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导演自诩为国际人,其作品却不自觉地沾染了来自南美的大胆、热狂和惊悚。
作为“法国极端主义”的代表人物,加斯帕·诺拍摄人类最疯狂、最原始也最黑暗的一面。臭名昭著的《不可撤销》,体验死后转生的《遁入虚无》,分级直逼X级的《爱恋》,用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探索感官阈值的极限,一直是加斯帕·诺作品难以消除的底色。
然而,总在观众和评委的神经上大胆试探的加斯帕·诺,却是一名实打实的“戛纳宠儿”——他曾九次入围戛纳,两次提名金棕榈。
2021年,死里逃生的加斯帕·诺携新作《旋涡》亮相戛纳首映单元。
这部作品堪称是加斯帕·诺生涯最为“平易近人”的作品。
《旋涡》的剧情亦没有大开大合,它平静记录一对知识分子夫妻去世前几个月的时光。
主角无一句写好的台词,一切由演员即兴完成。
何为旋涡?加斯帕·诺在采访中回答,旋涡即是破坏。
影片中,旋涡以水流、摄像机轨迹的形象现身,而这部电影的主题,就是生命的最大“破坏者”——时间。
当一对患病夫妻到了暮年,他们毕生打造的精神堡垒,能否敌过现实的残酷?
加斯帕·诺在《旋涡》赞颂了造梦的电影、相互扶持的爱情,但死亡和疾病面前,过往激情已成云烟。
也难怪在拍摄完《旋涡》后,加斯帕·诺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我只知道我会死,我会被抹去。梦中之梦即将结束”。
美丽残酷哀伤
加斯帕·诺将岁月的残忍具象化
2020年,加斯帕·诺经历了脑出血,那次经历可谓是和死神擦肩而过,所幸上天垂怜,他成功康复。
加斯帕·诺这样描述在鬼门关闯过一遭的自己:他戒了不良嗜好,活的更加通达。
出院两个月后,加斯帕·诺度过了平生最宁静的时光:窝在家里看了半年的日本电影。
制片人问他,能不能在封闭空间内拍部小成本电影。
于是在全球隔离期间,七八个人在一间小公寓内拍摄了《旋涡》。
和加斯帕·诺的其他作品一样,《旋涡》有着加斯帕·诺的私人烙印。
他的母亲患阿尔茨海默症后三年内逝世,父亲照顾母亲,电影里药物上瘾的儿子,大约就是加斯帕·诺的翻版。
《旋涡》的剧情松散,在两个多小时的影像中,加斯帕·诺和摄影指导掌镜两台摄像机,分别对准电影中的妻子与丈夫。
在绝大多数时间,妻子像幽灵一样游荡,而电影评论家丈夫埋头于新书,惦记着和他断绝联系的外遇。
这部电影的主题,也可从电影海报中窥得一二。
一对老夫妇相拥于被歪歪扭扭字体包围的世界,这字体无疑出自老年人之手,黑色的字体形成旋涡,将夫妇的世界全部包围。无处可逃的死亡,像幽灵一样守在这对老夫妻周围。
如果说哈内克的《爱》是结构精巧的舞台剧,那《旋涡》无疑是部纪录片。
恐怖片导演达里奥·阿基多与演员弗朗索瓦兹·勒布伦的演技已臻化境,难辨真假。
加斯帕·诺的《旋涡》依旧承袭极端主义所推崇的真实。
嘴上挂着爱情的丈夫,无视妻子,对她抱怨,失去耐心。
困在精神世界的妻子,哪怕认知出现问题,仍然本能地害怕这个房间里的“陌生男人”,并试图通过“开药”治好他。
只有在儿子和孙辈出现时,《旋涡》的色调才明朗起来。
然而,这个柔情似水的儿子也有两面。
他深陷于自己的药物上瘾中,早已无法自救,却无奈地充当着这个家庭的粘合剂。
破碎,破碎,一切都在破碎中走向不可避免的终结。
继《永恒之光》《圣罗兰 -21盛夏》后,加斯帕·诺第三次采用分屏手法拍摄电影,而这也是他运用的最成功的一次。
分屏是阿尔茨海默症的分割线,也是家庭成员内心漠视彼此,却在表面上必须共生的最佳比喻。
这些画面时而毫无关联,时而巧妙联通,预示着家庭成员的精神世界在相爱和厌弃两端来回摇摆。
美丽、哀伤、残酷、转瞬即逝,加斯帕·诺将从《楢山节考》《东京物语》里得到的灵感融入《旋涡》,这背后正是日本的“物哀”。
吾似朝露降人间,来去匆匆瞬即逝。
加斯帕·诺所展现的是平淡的生活,以及生而为人的渺小。面对疾病的残酷,肉体凡胎无法抵抗,只能平静等待一切消亡。
生与死都是必然
人生正是终将散场的宴席
《旋涡》是部难定义具体主题的作品,加斯帕·诺所做的更像是映射。
他把生活的本质拍出来,所体悟到的东西,完全取决于观者的本心。
《旋涡》像人生本身,好坏参半,是笔糊涂账。
加斯帕·诺不只讲衰老、疾病等负面命题,也将至爱、理想、精神遗产融入其中。
正如那句话,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影片最终,丈夫说什么也不肯搬,承载了老两口一辈子财富的老房子被一步步清空。
这种让珍爱之物缓慢消失的方式,比直接拍摄死亡,更有直击灵魂的力量。
在葬礼上,儿子对亡者做了陈词,这证明夫妻两人会继续在他人的记忆中存活,也就证明其生命在另一重意义上未曾消亡。
加斯帕·诺将迷影情结融入电影的边角:卡尔·西奥多·德莱叶的《吸血鬼》、雅克·贝汉的《海洋》、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香颂歌姬弗朗索瓦丝·哈迪1964年的音乐录像带,还有两首莫里康内的电影配乐。
他透过角色,传达自己对电影的看法:一场梦。
“在现实生活中,当你失去一个非常亲近的人时,你都会缺少一些东西,一整天你都会觉得你旁边缺少了什么。死亡提醒你,我们生活在一个漂浮在虚空中的梦中。你越是看到身边的人死去,整个存在的体验就越像是一场梦”。
认知失调的祖辈,与还在牙牙学语的孙辈,在影片中形成“生与死”的一重呼应。
让观众明白加斯帕·诺的观点其实并未改变,只是选取了《遁入虚无》以外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就像光和暗,生与死的辩证关系,将这两部合起来观看,或许才能窥见加斯帕·诺的生死观。
人最终难逃一死,这是自然规律,无法逃避。
但死前的人生,我们可以及时享乐,感受世间美好。旧的生命消亡后,新的生命仍会诞生,我们的遗产会被留下,正如生命本身,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旋涡》
欢喜首映 独播上线
《从21世纪安全撤离》
8月2日 全国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