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的1月,在众望所归中回归红军核心领导层,因时间紧迫,被暂时安排了一个比较新奇的职务,叫“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3月4日,正式担任红军前敌司令部政委,时隔3年重新掌握军事指挥权。3月10日,前敌总指挥职务被撤销,所遗空缺由彭德怀暂代。
在这短短的两个月内,毛主席可谓历经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从临危受命到无奈被撤职,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场会议的表决结果,为什么让毛主席激动得拍了桌子?一向宽和稳重的朱德,又为何罕见发火,连骂两员爱将。
这一切的起因,都只是因为一场“没有打好”的战斗。
一、周恩来有意成全毛主席的军事地位
毛主席写过一首《清平乐》:
“东方欲晓,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建国后,他又给这首词作了一句批注:1934年,形势危急,准备长征,心情又是郁闷的。
彼时的毛主席是何处境?
第五次反围剿过程中,红军最高指挥权由“三人团”(博古、李德、周恩来)牢牢掌握,毛主席虽名义上还担任着苏区主席,但手中却没有任何实际权力。
博古、周恩来、朱德、毛主席
所以在当时的红军总部里,就经常会出现这样矛盾的场面:每次打仗前,不请自到的毛主席就围着地图谈战略战术,说红军应该诱敌深入,灵活歼敌,然后李德就唱反调,坚持要打阵地战,和敌人硬碰硬,他还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动不动就要把提意见的人赶出去。
博古夹在两人中间也是不厌其烦,最后干脆就跟毛主席摊牌,说你要么去上海休养,要么去苏联休养,总之不要留在这里干涉李德这位正牌的“国际军事顾问”指挥打仗。
毛主席性格中有极为倔强的一面,既然你们嫌我碍事,我官可以不做,事可以不管,但坚决不会离开苏区,不离开中国。最后,他就只带着几个人去了赣粤边界做基层工作。
就这样,在红军反围剿最困难的阶段,毛主席也迎来了人生低谷期。后来,他又大病了一场,还等来了一个坏消息:红军决定放弃苏区,转入外线作战。
呕心沥血打下的根据地,就这么放弃了?毛主席想不通,但也知道结果已然注定,无法更改。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给当时担任红军总负责人的博古写信,说自己已经和一部分老同志谈过了,大家都愿意留下来坚守苏区,以等待红军主力长征归来。
博古同意了,他巴不得。但周恩来得知消息后,一大早就冒雨赶了数十里山路,骑马从瑞金到于都,和毛主席闭门谈了整整一天,两人甚至一度争到面红耳赤。
等到周恩来再次回到红军总部时,博古问怎么样,周恩来只回答了一句话:
“他同意随队转移了。”
这或许是周恩来态度最为强硬的一次,他不是劝,而是“逼”着毛主席随队长征。周恩来很清醒,他知道如果哪一天红军陷入绝境,那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的人只有毛主席,他必须和红军同进退。
事实证明,周恩来是对的。
红军此番长征走得万分艰难,日日血战,路路不通,仗仗失利。血战湘江后,8万人一下锐减至3万,前途一片晦暗。
万难之际,又是周恩来充当了破局者。他在遵义会议上主动承认“三人团”的军事错误,并力保毛主席出山。
而在这之后,周恩来还做了一个关键性的决定,他要成就毛主席的军事地位。
遵义会议一开始并未恢复毛主席的军事指挥权,所谓“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一职,其实是担任周恩来的助手。也就是说当时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总指挥,还是周恩来。而且周恩来不接受还不行,这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也是唯一能够完全服众的结果。
但周恩来也有办法。
也就在遵义会议期间,蒋介石调集中央军薛岳兵团和黔军全部、川滇军大部、湘桂粤军一部,共17个师又13个旅150个团近40万人,一路尾击堵截,企图将红军包围于乌江西北、川黔边境地区。
对此,周恩来连着下达了两个命令:
第一、 接受毛主席的提议,放弃原定与红2、6军团会合的计划,北上入川。部队立即撤出遵义城,逐次向北转移,在川黔交界的赤水、土城地区集中,渡江北上。
第二、 争取立即消灭川军主力一部,并由毛主席担任前线指挥。
从战略路线的制定到战役的具体指挥,周恩来都主动放权给了毛主席。这是一个关键的机会,只要毛主席能够打好与川军这一仗,并顺利带领红军进入四川,那么再提议由他出来全权指挥红军,就不会有任何阻力。
而之所以选择川军当试金石,还是源自于一场意外。
当时红军刚撤离遵义,红一军团作为全军前卫率先出击,在攻打赤水城时遭遇川军阻击,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与此同时,行进至赤水河东岸土城的红军主力,也迎面撞上了川军。
川军远道而来,就在想把红军堵在省外。要入川,就必然要与川军碰撞,这是无可避免的。再加上周恩来有意让毛主席提前担当大任,也想让红军尽快用一场胜利扫去颓势,所以与川军一战自然顺理成章。
但谁又能想到,这一仗打坏了。
二、认错一个字毁了一场仗
毛主席的警卫员陈昌奉后来回忆说,为了打好土城这一仗,毛主席当时连早饭都没吃,早早就去了后山指挥部做战役部署,连中午饭都是在山上吃的。
与毛主席的谨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时红军中大部分人其实都认为这一仗没有难度,甚至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乐观,还是源于一封战前截获的情报。
情报显示:与红军遭遇的这支川军至多为4个团,兵力大约在6000人左右。
此外,当时川军是出了名的纪律差,单兵作战能力差,整体战斗力差,而且爱抽大烟,个头矮小,面黄肌瘦,不要说打仗冲锋,平时走路都摇摇晃晃。
兵力占优势,又是打风评极差的川军,没有不胜的道理。
这一仗,毛主席的布局可谓面面俱到。他先是给红一军团增兵,命令部队迅速突破川军防线,攻占赤水城,尔后又让红三军团和红五军团南北夹击,务必一口网住向土城行进的川军。
双管齐下,战术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当负责主攻的红三军团与川军刚一交上手,便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眼前的川军如同疯了一般,不仅死战不退,而且越打越多,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源源不绝。战至激烈处,川军敢死队竟率先发起反击,几乎是踩着同袍的尸体,冲上了红军阵地。
双方展开白刃战,刺刀捅弯了就抱在一起肉搏,战况异常惨烈。
如此凶悍的打法,绝不是4个团能组织起来的。而也直到此时,红军才从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一个最坏的消息:原来的情报有误,川军不是6000多人,而是满编制的6个团,12000余人,后面跟进的各路部队还有几个师。
曾任红军总部任作战参谋的孔石泉后来回忆:
“我们在土城那一仗,对敌人估计不足。敌人的发报我们收到了,但把‘旅’翻译成了‘团’,因此估计敌人是2个团左右的兵力,如果知道是2个旅就不会打的。”
一字之错,几乎让红军陷入绝境。
除此之外,红军还有一处判断失误,那就是川军并不弱,至少眼前这支川军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都是一流的。
开战,刘伯承曾特意找到毛主席,说了一句话:
“对面带兵的叫郭勋祺,是刘湘心腹爱将,用兵凶悍而狡猾。”
要说郭勋祺此人,来头确实不小。他有两个外号,一是因为圆脸圆眼睛,被称为“郭熊猫”或“郭猫子”,二是因为作战勇猛,被叫作“莽娃”。
郭勋祺
此人贫苦出身,当过药店学徒,参加川军后一开始是当文书,后来因功一路升迁。在川军诸将中,郭勋祺算是一个另类,他能打仗,会练兵,且为人正直豪迈,从不计较立场,所以与同为川人的刘伯承、陈毅交情颇厚,甚至和当时红三军团政委杨尚昆的兄长杨安公是生死之交。
川军本身就是一支极为矛盾的部队,他们大多时候欺软怕硬,擅打滑头仗,习惯性逃跑。但有时候又团结得坚若磐石,舍生忘死。如果红军不进四川,川军大概率还是会保存实力,一触即溃,但红军现在不仅要进四川,还想长久呆下去,那么把地盘视为生命的川中军阀,就必然要死战到底。
名将之风的郭勋祺,加上兵力占优又摆明了要拼命的川军,也不怪红军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因为情报有误,红军总攻击变成了郭勋祺的总反击,川军的前锋部队,甚至一度攻到了红军指挥部前沿。
危急时刻,三个关键人物的出场,最终挽救了红军。
一是朱德。
当得知川军反击的消息后,朱德心急如焚,一再提出要去一线指挥作战,见毛主席不肯同意,他直接把帽子一脱,厉声说道:
“老伙计,不要光考虑我个人的安全。只要红军胜利,区区一个朱德又何惜?敌人的枪是打不中朱德的!”
南昌起义失利后,是朱德在三河坝阵地力挽狂澜,亲自带队阻击。如今,这位红军总司令又一次去到了最一线,带领将士奋勇杀敌,硬生生把川军刚起势的进攻给压了下去。
二是陈赓。
如果不是到了绝境,陈赓的干部团是不会动的。
陈赓
这是一支特殊的部队,1个团下辖4个营,干部战士都是正在红军学校深造的战斗骨干。1营和2营是原主力部队的连、排级干部,3营大多是连队指导员和机关干部,4营则是清一色炮兵、工程兵、机枪专业的干部。
这是红军的总预备队,骨血和精锐,更是最后的老底子。
干部团的参战,如同一把尖刀直插川军战线,也让胜负的天平再度向红军倾斜。毛泽东在白马山上用望远镜看到这个情景,兴奋地对身边人员说:
“打得好,打得好!陈赓行,可以当军长。”
三是毛主席。
赢了,自己和红军的前程都是一片光明;输了,难免会有人等着落井下石,到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底气。
对于这场关乎自己命运的战斗,毛主席大可以放手一搏,去赌一场胜利,赌红军能扭转局势,赌川军扛不住就会退。但毛主席没有,在调红一军团回援,派上干部团,暂时稳住阵脚后,毛主席立即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打仗有进有退,有得有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真理最忠实的践行者,就是毛主席。
但撤了,也就意味土城这一仗“没有打赢”。而这样的结果,对毛主席个人来说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
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土城战斗后,第一个出来发声的就是博古。对于遵义会议的结果,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终于可以逮住机会反驳毛主席:
“看来狭隘经验论者指挥也不成。”
博古
在之后召开的扎西会议上,毛泽东自己也坦然承认,说土城是一场拉锯战、消耗战,没有歼灭川军,红军自己反而受到了很大损失,不合算,也可以说是一个败仗。
当然,土城战斗的坏影响,还远不止如此。
不久之后红军强渡赤水,有人建议攻打周浑元的部队,刚就任前敌总指挥的毛主席站出来反对,说又和敌人硬碰硬,损失部队不值得。
放在以往,毛主席在军事上的决定,多数人都是赞成的,这是大家长久以来的信任。但这一次,情况却截然相反。毛主席苦口婆心一再阐述不能打的理由,见没人听,他最后也着急了,提出如果要打,自己就辞去前敌总指挥的职务。
未料想现场竟有人脱口而出:
“少数服从多数,不干就不干。”
现场一表决,毛主席是少数,于是刚刚担任6天的前敌总指挥职务就被撤销了。
议结束后,毛主席万分低落,但他顾不得自己的情绪,连夜提着一盏马灯就去找周恩来,让他尽量晚一点下命令,能不打,就不打。
周恩来作为军事行动的最后决策者,又一次选择了相信毛主席。
正是在周恩来的极力支持下,才有了毛主席的“少数人做主”,也最终成功让毛主席成为了红军军事指挥上的主导者。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仅证明的毛主席军事才能,也最终证明了土城之战并非是一场没有打好的战斗。
土城之后,就是被誉为军事奇迹的四渡赤水。
渡赤水,有两个前提条件。
一是土城战斗川军损失很大,郭勋祺直接后撤了十五华里,不敢尾追红军,这也为红军争取到了最重要的空间和时间。
二是土城之后,毛主席及时转变了战略思路,命令红军甩掉了包袱(笨重物资),轻装急进,灵活穿插,最终在不断的往返调动中彻底甩掉追兵,突出重围。
从实际效果看,土城战斗就是红军长征转向胜利的一个转折点。没有这一仗的铺垫,可能就不会有四渡赤水。
此外,红军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转变。
土城战斗之前,红军指战员的心态普遍有些急躁。长征以来,败多胜少,士气已然跌落谷底,情势危急之下,做判断的时间又少,很容易因为求胜心切的状态影响理性。
当时朱德到红三军团阵地督战,看到红4师师长张宗逊因病重留在卫生所,政委黄克诚也病了,躺在担架上指挥,整支部队状态松散,全无斗志。对此,一向宽厚著称的朱德竟对黄克诚发了脾气。
黄克诚
后来在一次渡江过程中,干部团没有等部队完全过江就开始拆除浮桥,朱德又痛斥陈赓、宋任穷,发了很大的火。后来宋任穷还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总司令发脾气,这次发怒是我见到的唯一的一次。”
从长征出发到遵义会议,红军中大多数人情绪都不稳定。土城一开始也心急,但川军这迎头一棒,算是把很多人都打醒了,戒骄戒躁,才有了四渡赤水的游刃有余,镇定自若。
所以说这一仗,与其说是败了,倒不如说是胜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