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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岁进入拉马西亚，成长于克罗地亚、成名于德国，本届欧洲杯大放异彩、斩获金靴的奥尔莫，堪称西班牙进攻球员中的另类。身披10号战袍，充当欧洲冠军的“X因素”，勤奋与冷静，铸就了他的低调辉煌。
以父之名
SF 和哈维一样，你出生在巴塞罗那郊区的塔拉萨，那里有什么？
DO 那是一座体育氛围浓厚的小镇，有非常棒的游泳俱乐部，男、女水球队成绩也很优异，篮球和曲棍球也不错。在体育层面，我的家乡一直很有竞争力，所以培育出了哈维、布斯克茨(生于邻镇萨瓦德尔)、卢克(当年“超级拉科”的前锋)这样的高水平球员。显然，我和我父亲也是一样(笑)。
SF 是什么让你成为了职业球员？
DO 我从小就跟足球形影不离，大部分时间和哥哥卡洛斯一起踢球。他比我大两岁，跟所有当哥哥的一样，他想出风头、当前锋，所以让我守门。不过进入正规俱乐部后，情况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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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2024欧洲杯冠军西班牙
封底2024美洲杯冠军阿根廷
SF 你8岁进入西班牙人俱乐部的青训营，一年后去了拉马西亚，最终在萨格勒布迪纳摩完成青训。但看你踢球，感觉不像接受过程式化培训……
DO 我属于混合体！拉马西亚和萨格勒布迪纳摩，是我成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阶段，但如果要给自己下定义，我会说“丹尼·奥尔莫是个街头球员”。青训学院会教你很多，而在街头、公园或沙滩上踢球，是另一种培养和磨练。在街头学会的东西，会永远留在你身上。
SF 你的父亲米克尔是加泰罗尼亚业余足球圈的传奇，还执教过萨瓦德尔和吉罗纳。不过他的球员生涯和执教履历都留在低级别，你的出现，给了他触及精英赛事的机会？
DO 并不是这样。他确实是从很低的级别起步，但一直都在向上攀登。他曾为最心爱的俱乐部塔拉萨FC效力(先后以球员和教练身份)，差一点就率领萨瓦德尔升入西甲。他从未执教过西甲球队，但却有着美妙的足球生涯。作为教练，他给了我很大帮助，现在也会不断给我好的建议。
SF 主要是哪些建议？
DO 他总是对我强调踢球的乐趣。在他看来，带着笑容踢好球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如果你享受不到踢球的乐趣，怎么能把比赛踢好？其实无论踢球、还是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SF 父亲是教练的感觉，就相当于学习时父母是教授，对吧？
DO 差不多(笑)。他对我要求很高，但从来不会过分。我也有点儿小个性，他很了解我，知道我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
SF 在法国，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姆巴佩计划”，那就是父母充当教练，确保孩子成为职业球员。你们父子也是这种逻辑吗？
DO 我能成为职业球员，父亲和其他家人起到了关键作用。和所有父母一样，他会不断提醒我、纠正我；但一场糟糕的比赛或一次低级失误后，他总会用更好的态度“教训”我，不会把我骂哭。从小到大踢球，我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真正的问题，是那些没有经验和资格、却把自己当成教练的人。他们总是在痛苦和挣扎中发号施令，长此以往，孩子就会失去对足球的兴趣。
技术流信徒
SF 当年为什么会在巴萨给你指明出路之前离开？
DO 我或许可以留在拉马西亚，但萨格勒布迪纳摩展示出了一个我很想参与的计划，俱乐部领导非常信任我。在当时，巴萨绝对不会对我报以同样态度。
SF 16岁离开西班牙、去克罗地亚踢球，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选择……
DO 有些人不理解我的决定，但迪纳摩的青训体系真的非常出色，而且他们非常看重年轻人。在萨格勒布，我和格瓦迪奥尔、伊万努舍茨、马耶尔、博尔纳·索萨一起踢球，如今他们都在为著名俱乐部效力，而且都是克罗地亚国脚。还有，我当年在克罗地亚常跟参加过世界杯、欧洲杯的球员一起训练，可以加快进步和成熟。克罗地亚联赛尽管不是很出名，但水平绝对不低，而且对球员的要求很高，很激烈—比我之前经历的赛事水平高不少。
SF 结果就是，你如今踢球的风格很像克罗地亚人，比如盘带和射门……
DO 在克罗地亚，人们都叫我“Dani Olmic”，我很喜欢这个外号，这说明我适应了这个国家。至于射门技术，是从父亲那里遗传的，当然也在萨格勒布得到了提升和完善。小时候在西班牙，我多数时候踢边路，或者顶在最前面；在迪纳摩我的定位则是“10号”，不断穿越对方防线，给队友创造机会，还会在教练鼓励下尝试远射。
SF 虽然只有400万人口，但克罗地亚在团队运动上一直很有竞争力，这应该归功于什么？
DO 从国土面积上说，克罗地亚是个小国，但体育层面是绝对的“大国”。从某些方面来说，萨格勒布和塔拉萨有点儿像，那里的人有着天生的运动智商，以及特别的精神属性。克罗地亚人非常有个性，讨厌失败，都是难以置信的斗士，很难被击败。本届欧洲杯我们的第一场比赛就是对克罗地亚，对我来说，与他们交手很特别，因为我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尊重和感情。
SF 你好像差点儿穿上“格子军团”的球衣……
DO 是的，克罗地亚足协曾试图说服我穿上红白球衣参加2018世界杯，但当时德拉富恩特教练招我去踢了U21欧洲杯。我的志向，一直都是代表西班牙踢球，但我永远感谢克罗地亚足协给我的认可和机会。
SF 克罗地亚有莫德里奇、葡萄牙有C罗、英格兰有贝林厄姆、法国有姆巴佩……西班牙国家队就一直没有这样的超级球员。如何解释？
DO 无论怎么说，足球首先都是团队运动，你可以拥有世界最佳球员，但不可能靠他一个人获得胜利。2010世界杯，梅西和C罗都在，但最终是西班牙夺冠。那支球队有伊涅斯塔、哈维、布斯克茨、塞尔吉奥·拉莫斯、普约尔、卡西利亚斯、阿隆索……他们都是难以置信的球员，没人把自己置于球队之上，都在为集体服务。我们或许没有“超巨”，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取得好成绩。我们可以击败强敌、赢得冠军，可以跟任何对手抗衡！
SF 本届欧洲杯之前，西班牙队在几届大赛中都是因为理想战术风格而死……
DO 现在的西班牙队，比以前踢得更加直接，但战术理念还是一样的：控球，攻击对手空当，让对手在跑动中疲惫……我们手中有很多关键因素去统治和赢得比赛，也有能够完美执行传控的球员……为何要改变这种能给我们带来更多快乐的战术哲学？
SF 最近几届大赛，都是踢得更加直接、没有太多美感的球队获得冠军，不是吗？
DO 曼城去年成为三冠王，应该可以说明通过控球赢得比赛和奖杯仍是可能的吧？我尊重所有战术风格，每支球队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球员特点来制定战术，没有任何球员会告诉你，相比控球，他更喜欢被动防守。当然，你也不可能永远把皮球控在脚下，还要懂得聪明地防守。当你掌控局面时，对手没法发动攻击，你就可以让皮球自如运转……如果是对手控球，你只有一种选择：防守。
SF 但正是凭借低位防守，摩洛哥人在卡塔尔世界杯上淘汰了你们……
DO 足球比赛中，赢和输的界限非常细微……在世界杯淘汰赛这种场合，细节总能决定结果。如果萨拉维亚射出的皮球不是击中门柱，而是飞进球门，就不会有点球大战，我们也会顺利进入8强、甚至走得更远……我们一直具备取得好成绩的实力，重要的是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从失败中找到成长的方向。
随风奔跑
SF 卡塔尔世界杯上，恩里克只有控球这一招，没有“B计划”。德拉富恩特有何不同？
DO 我再强调一次，我们的战术哲学其实没有变，但每个教练都会带来一些调整，这很正常。德拉富恩特要求我们踢得更直接一点，并强调反击速度和效率。他的战术体系与恩里克有一些不同，比如中场是双后腰加上一个“10号”，那个“10号”就是我。在这个位置，我感觉很好，德拉富恩特教练也非常了解我，知道我踢哪个位置更加高效。
SF 执教一线队之前，恩里克曾是巴萨B队主帅。你在拉马西亚时，他知道你吗？
DO 完全不知道！我和他合过影，那时我还很小。后来在国家队合作，我向他展示过那张照片，但他完全不记得了(笑)。
SF 恩里克执教西班牙队时，所有人都说你是最能理解和诠释他战术指令的球员。你们之间有着特别的关系吗？
DO 对我来说，他是一名完美的教练。他说话非常直接、明确，容易被球员理解，也不会产生误会。
SF 他疯狂吗？
DO 一点儿都不！他在巴黎给人留下这种印象了？
SF 有人说他很敏感，因为他总是说记者不懂球……
DO (大笑)他一直这样！哪怕和球员在一起，也总是不停地打趣。作为球员和教练，他赢得了一切，所以谁能给他上课？确实没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足球，上赛季他率领巴黎称霸法甲，还杀进了欧冠半决赛，不应该对他太过苛责。我很欣赏他，他不仅是杰出的战术家，还是拥有斗士精神的管理者。他会让你充满斗志，坚信自己在比赛中能做到一切。
SF 你效力的莱比锡RB，是一家在全球各地植入战术哲学的俱乐部，非常强调逼抢和反击，球员们整场都在高强度奔跑。控球组织时，反而会有些茫然……
DO 我自认为是个勤奋的球员，对手控球时，我会通过跑动帮助球队。马尔科·罗泽教练接手球队后，战术发生了改变，我们不再执着于不顾一切地发动纵向进攻。这和之前纳格尔斯曼的风格相反，这种混合，对我来说非常不错。
SF 成为巴萨主帅之前，哈维曾说，当代球员的身体能力已经到顶，以后要更多提高他们的足球智商。你怎么看？
DO 没错，足球运动在不断发展，但最基本的东西没有变。看看加维和佩德里，他们都是古典式球员，技术非常好，头脑也非常灵活……
SF 问题在于，你、佩德里和加维经常在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你不会对自己说“少跑一点，多控制、多调整”吗？
DO 如今的足球，不跑就不会赢！能走着赢球的只有梅西，其他人完全没办法，只能在无球时玩命奔跑。如果你不跑，对手就会利用你这个点，让你成为他们庆祝的背景板。
SF 你进球不算很多，但几乎每次破门的画面都会出现在YouTube上……怎样才能不断打进漂亮球？
DO 需要靠技术和把握时机的意识，还有视野和记忆。对巴西那个进球(3月友谊赛，3比3，穿裆贝拉尔多、抹过吉马良斯后兜射破门)，并不是即兴发挥，而是我此前多次面对过的场景。当时我在禁区里，亚马尔传了一个好球，我没有时间思考，必须凭直觉完成动作。我看到莫拉塔离我很远，所以尝试一对一……
SF 你会分析自己的进球吗？
DO 会，我也会反复研究那些最终没有变成进球的尝试。我会对自己说：“为什么没有转身？为何没有尝试突破对手？”我会给自己提很多问题，随着时间推移，我也积累了很多经验，明白在球场上该做什么。
SF 谁曾是你模仿的对象？
DO 我小时候踢前锋，留长发，很喜欢迭戈·福尔兰。在我看来，他非常优秀。后来踢中场，我就更多分析伊涅斯塔，学他过人的动作。成为职业球员后，我就不会再看其他人了(笑)。
决心与爱心
SF 本届欧洲杯，你准备的是小行李箱，还是最大的行李箱？
DO 最大的，因为我坚信我们会走很远。我们是西班牙队，团结和谐，充满斗志，不应该给自己留后路、设下限。
SF 东道主德国队的主帅纳格尔斯曼，曾经执教过你……
DO 是的，我非常了解他，他的球队总是踢得特别有统治力和攻击性。人们总在批评他某些方面的不足，但不能否认他是一个优秀的教练。他很年轻，满脑子都是想法，有时我们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在莱比锡，他一场比赛会三次改变战术体系，一会儿低位防守，一会儿高位逼抢；一会儿控球，一会儿放弃球权。起初我有点儿迷失，但如果能消化他所有指令，你就会意识到他有多棒。
SF 你离开西班牙十年了，人在国外，对自己的祖国怎么看？
DO 和所有西班牙人一样，我总在关注国内发生的事情，比如最近一年多的种族歧视事件……这是需要尽快去除的毒瘤，人们去球场不应该做这种傻事，必须让这种现象消失。
SF 你关心政治吗？
DO 一点点。我对时政要闻没啥兴趣，更关心网络和电视上与民生有关的内容。
SF 为什么？
DO 足球拥有社会功能，作为曝光度很高的职业球员，我们有责任推动一些事情。我父亲在塔拉萨俱乐部执教时，有一个家庭是球队死忠，父母经常带着身患癌症的女儿来现场看球，带她踏上球场、走进更衣室，带她观看训练……令人遗憾的是，她还是离开了。对我来说，那是一次心灵震撼，癌症太可怕了，治疗过程也是漫长且痛苦。所以我每年都会组织足球夏令营，将全部收入捐给Casa Del Xuklis，这个组织会为那些在加泰罗尼亚医院接受治疗的孩子提供帮助。
SF 你还会把1%的收入捐给“Common Goals”(马塔发起的慈善活动)……
DO 是的，这是另一个故事。我代表萨格勒布迪纳摩踢的第一场比赛，是在武科瓦尔，那是一个充满苦难的小镇(巴尔干战争中的大屠杀场所)，饱受战争摧残。我当时只有16岁，看到建筑上留下来的战争痕迹，听着幸存者的痛苦回忆，不可能无动于衷。我后来读了很多与之相关的书籍，然后马塔开始了他的计划。“Common Goal”与克罗地亚慈善组织合作，帮助了很多在战争中受到严重伤害的平民，尤其是孩子。
SF 作为球员，你和马塔有什么共同点吗？
DO 胡安是我的榜样，他在俱乐部和国家队赢得了很多奖杯，颠覆了人们对于球员的普遍看法。长期以来，人们认为职业球员就知道跟在皮球后面跑，但我们可不是傻瓜。足球运动在发展，球员也一样。如今，如果你脑袋里没有货，就不可能踢上最高水平。
SF 最后一个问题：德语和克罗地亚语，哪个更难学？
DO 克罗地亚语很难，但我还是掌握了。德语确实更难，尤其是动词变位。您听过印度人在美国西部片里说英语吗？就跟我说德语差不多(笑)。
本文作者：哈维尔·桑托斯
编译：向波
本文原载于第895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4.7.25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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