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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券商从业，持证证券投资咨询分析师
•十年财经媒体从业，资深记者
2017年那次著名的交易之后，万达一直在虚实之间逶迤前行。这一次，又是同样的剧情。
今年6月，2024新财富500创富榜发布，王健林父子以 1408 亿元的总身家重回前十。而同月，大连万达商管所持有的大连新达盟162亿股权又被三次冻结，同时老王又连卖了三家万达广场。从去年到今年，已经有30多家万达广场被卖掉了。
现实是自IPO失败后，大连万达商管的处境越来越尴尬，除了不断卖出资产，太盟所攒的那个资本局也没了消息。随着时间变化，商业世界正展现出光怪陆离的一面。世界好像就是这个样子，顺达的时候，所做的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而垮塌就像雪崩，过去的每一件事都化成了每一片向下拉扯的雪花。
●变数
当下，王健林的主要资产是自持的300多家万达广场，财富傍的排名依据正来源于此。不过，这些资产目前正面临着不可知的命运。
据大连万达商管2023年债券年报显示，公司投资性房地产为4621亿。虽然总额巨大，全国老大，但这些资产全部是受限的。也就是说，所有自持万达广场都丧失了流动性，应该都被抵押给金融机构了。
根据2023年债券年报显示，年末公司总有息负债达到了1316亿。对于最早发明了用开发住宅供养商业的鼻祖来说，拿地资金早已回本，现在尽可以日日躺平收租子，商业竟还担负有如此庞大的债务规模是不是很奇怪？当下的情况是，只要有一家万达广场出现不能还本付息的状况，债权方又不给宽限期，官司就不会停。
上图来源于大连万达商管2023年债券年报
今年3月大连万达商管持有的新达盟162亿股权被冻结，就是源于一起金融借款合同纠纷。中国民生银行扬州分行作为原告，状告大连万达商业管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扬州万达商业广场有限公司、泰州海陵万达广场投资有限公司、南京万达茂投资有限公司四家公司。
最新的一则冻结信息是7月19日。天眼查显示，股权被执行的企业为济宁太白路万达广场有限公司，冻结股权数额1亿人民币，执行法院为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人民法院。
每年，大连万达商管都需要支付巨额利息费用给金融机构。2023年债券年报显示，公司当年支付的财务费用高达133亿，2022年是147亿。这是什么概念？和同行比一下，位列商业老二的华润置地的财务费用仅为17亿，龙湖为1.5亿，况且这两家还包括地产开发业务。
当下，大连万达商管身陷泥沼，太盟等投资机构迟迟未践行承诺，后面的不确定性陡然增加。
从各方信息来看，新达盟更像是一个准备与大连万达商管切割的新公司，它的准全资子公司珠海万达商管依然是一个只经营租赁权和托管权的轻资产服务平台。其实，万达商管的运营服务水平是否具有竞争力是个有待商榷的话题，但现有在管的四五百家万达广场（自持加第三方）的合作合同关系却是很强的存在，这让万达商管在规模上一骑绝尘。
2022年，众多民企现金流开始承压。根据珠海万达商管招股说明书透露，公司为了获得更多第三方加入，甚至不惜用先付资金的方式来锁定合作（详情可见《》），一签20年，由此可见其对长期关系的看重。
鹰觅君认为，就目前局面来看，新达盟或珠海万达商管的商业前景越来越模糊了。即便投资者付诸行动，大连万达商管拿到了出让股份的资金，但因为负债规模上千亿，收入锐减（仅占新达盟40%股份），并不足以全面对抗流动性风险。在偿债压力下，可能会有更多的万达广场被卖出，未来这些新主人是否会安心待在新达盟体系内是一个极高的变数。
如果越多越多的万达广场脱离新达盟体系，那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越来越多万达广场被卖出，大连万达商管又凭什么一直持有40%股份呢？
目前新达盟或珠海万达商管短期内再上市的可能性很小了，如果说之前为冲击IPO是讲一个令市场心潮澎湃的轻资产故事，那么今后的逻辑主线就变成了硬碰硬的实力比拼。而就万达商管当下的运营水平，可以排到行业第几呢？
新达盟的准投资机构们，个个都是在市场的枪林弹雨中拼杀出来的顶流，所能接触到的账本真实信息更多，何况当下实体商业受电商的冲击也越来越大。在一个没看清楚的未来面前，他们应该会非常谨慎。
●边缘化
时至今日，大连万达商管的命运让人唏嘘，从当初各地方政府争抢的座上贵宾，到今天搁在砧板上的鱼，将一把好牌打烂不过三四年的功夫。
对王健林个人而言，大连万达商管的结局或许并不算最坏，毕竟他仅持股50%，还有另外持股47%的股东与他共担损失。但另外一个业务板块就不一样了，那是王家持股100%的生意，这就是万达文旅，即那次世纪交易之后第二次东山再起的事业。然而，这一真正关系着王家身家性命的板块，现在也已经陷入了多事之秋。
2019年，万达刚恢复了点元气，就迫不及待地在延安和兰州同时开建文旅城，一个主打红色革命主题，另一个主打“一路一带”主题。
打造延安万达城可谓声势浩大。项目占地128公顷，总投资达到了120亿，其中主打的红街更是特色鲜明，它将红色文化、主题游乐、非遗文创、传统美食、特色演艺和度假酒店都连接了起来。2021年红街开业，据说开业10天客流突破了100万人次，“80后”、“90后”、“00后”占比超5成。
时隔三年后再看这条街，开业的盛况已经定格成了历史，如今并没有成为延安区域商业中心。平时这里人流寥落，空空荡荡，仅限于小长假一个外地游客们的打卡地。在大众点评网上，很多游客吐槽红街的问题。今年5月24日，一位游客逛完红街后兴味索然地说：“建了那么多店铺，没有几家开张的，走来走去半天，连个吃东西的地方都找不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店都不开门，不知道建来干啥的。”
一位红街上的餐饮老板向外界透露了红街不“红”的原因。当初很多商家来红街做生意都是冲着万达这个大品牌来的，但矛盾之处在于红街如果定位为旅游景区，游客占比却不能满足商家需求；如果是商业街，其经营的商品市区都能满足，市民根本不需要来红街购物。这位老板认为，红街的困境主要在于留不住游客。
看样子，万达文旅的第二次东山再起和之前区别不太大。不管怎样，延安万达城总算照猫画虎地完成了规划，而兰州万达城就是一个虎头蛇尾的半成品。
兰州万达城在开建之前，被描绘成了一个宏伟的文旅项目，集万达茂、度假酒店群、旅游观光塔、酒吧街、旅游集散中心为一体，总投资近300亿元，预期规模比延安万达城大得多。然而，时至今日五年过去了，这个文旅项目除了住宅和一个万达茂外，其他的都销声匿迹了。
和兰州万达城一样，2020年开建的内江万达城也在起初的锣鼓喧天声中没了声响。这个项目总投资100亿，包括汉安湖、“夜内江”文旅街区、体育公园和文旅新城等。
2023年初，万达和当地政府还向市民立下“军令状”，保证年内开业。结果到了年底，据官方透露，文旅街区才完成了设计方案审定、土方平整和地基夯实工作。有消息传，今年年初，万达集团出于整体经营战略和业务发展的考虑，对内江文旅城项目进行了调整或退出。这个消息还有待进一步验证。
与兰州万达城、内江万达城类似命运的还有“重庆映像·万达坊”。这些不了了之的工程，透露出第二轮万达文旅的步履维艰。重资产投资模式让万达不堪重负，2023年万达文旅开启了轻资产模式，即土地归政府，万达只做管理运营并输出品牌。
2023年一整年，万达文旅依托著名的人文自然景观，一口气签约了很多轻资产文旅项目，包括洛阳龙门、四川德阳、张家界、大同古城、东北伊春。时至今日，这些项目进展不大，有的已经被地方政府边缘化了。
去年4月，张家界与万达签订战略合作框架性协议，就大庸古城进行轻资产合作，包括已建设部分的运营策划、招商运营，以及空置部分的前期策划等等。然而，签约后双方一直没有实质性合作。今年，张家界官宣，之前协议已经无效了。
去年6月，大同市政府、相关企业与万达就大同古城文旅项目、商业综合体等重大项目签订了合作协议。进入2024年以来，在官方传递的关于推进大同古城建设进展的表态里，已经没有了万达文旅作为参与者的身影。
与伊春的合作同样如此。去年8月，万达与伊春市政府、相关企业签署了文旅产业合作等一系列协议。到了今年，官方消息也没有了万达文旅的合作进展。
毫无疑问，各地真正稀罕的是一个珠光宝气的万达，大投资狂买地。
●“便宜货”
从重资产到轻资产，万达文旅正在渐渐退潮。整体来看，万达的第二轮文旅鲜少留下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匠心产品，但在重资产开发过程中，每到一处都成功预售了大批商品住宅。万达文旅的本质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改变过。
2019年，延安市民抱着对万达城的憧憬，在万达大品牌号召下，争相抢购万达城住宅。万达城首次开盘就卖了9.3亿，夺得延安楼市榜首，销售均价达到了7000元/平米，而当时全市均价只有6000元/平米左右。
在兰州同样如此。2019年兰州万达城一期首次开盘仅58秒， 销售额便达到15亿，刷新了兰州楼市销售记录；2020年8月，兰州万达城10天时间两次加推，实现了5亿销售额。从开盘至今，兰州万达城总共销售了六期商品房。
如今，一些买了万达城房子的人正在经历锥心之痛。2021年下半年之后，房地产市场急转直下，民营企业先后爆雷，万达城的房子也烂尾了。这其中的伤害并不一样。一些延安万达城的购房者们也在经历烂尾之痛，但他们至少已经看到了一个全须全尾的万达城，而其他万达城的购房者不但房子烂尾了，最看重的配套最后还是一个半成品。
买了烂尾楼的购房者不相信万达没钱盖房子，他们不停地申诉，希望有关部门调查一下真实情况。各地都给了官方回复，只有延安市的最详细。这封回复函透露了万达最近的境况。
今年4月，延安万达城三期业主因项目烂尾问题向有关部门投诉，延安住建局随后在调查完做了以下回复：
1、万达城三期住宅共1195户，已销售1190户，商铺和车位未销售；
2、项目预售资金已全部用于项目工程建设，住建局在日常巡查过程中未发现资金挪用等情况，停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销售放缓，库存的3.8亿元货值未销售导致资金短缺；
3、最新融资进展情况，延安万达城向陕金资及延安鼎源投资公司融资3.5亿。融资预计放款时间4月中旬第1笔约1个亿资金到位，剩余资金2.5亿5月份到位。
从回复函可以看出，延安万达城三期还差五户没卖出。对比同类企业同期的开发项目，这个战绩算是不错了。至于没卖出的商业和车位，按照行业一些做法，这些可能是想放到最后统一收割，但没想到反被市场收割了，现在万达得通过质押这些存货向地方国企借钱。
延安万达城是万达文旅东山再起的标杆性项目，意义非常重大，即便如此都落得这样的结局，何况其他的万达城。从这个解决方案来看，只要烂尾项目还有未销售的存货，就能通过抵押获得解困资金。
2017年万达文旅那次世纪交易后，据传老王说老孙捡了“便宜货”，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这一次，依然拿了不少便宜货的老王，又把自己拖进了比上一次更大的困局之中。当所有人都觉得土地财政神话不可能打破的时候，打破它的时候就到了。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从目前万达各个业务条线看，整个王国已经出现了大厦将倾的苗头。王健林作为一代商业枭雄，几十年来用极具创意的商业模式，带动并推进了几个行业的迭代和进化，不管怎样这份贡献是不能磨灭的。老王的过人之处在于经常能在发展的阻滞期逆风飞扬，希望这一次能平安度过。
事业受挫还是一部分。在这场对民营房企的最大考验中，很多二代们于家族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当下，新城王晓松、碧桂园杨惠妍、合生仨兄妹，还有其他二代正直面应对一个又一个险境和挑战，而王思聪依然在一个又一个网红科技脸之间流连忘返。
老王是个可怜的人。之前他是一个人人都羡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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