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22商业风云人物Leading Figure in Business
孟晚舟、何超琼、宗馥莉、李富珍、刘畅、杨慧妍、许阳阳、胡佳佳……
她们开启了亚洲商业帝国的“她”时代。
成为女继承人的道路，充满了艰难险阻和痛苦——
胡佳佳接班7年净亏损近32亿，黯然退场；刘畅带领集团市值突破千亿，转头亏损超百亿，压力大到睡不着觉。
娃哈哈长公主宗馥莉，为继位磨练20年，在宗庆后去世145天，被曝从未真正继位，甚至要离开娃哈哈集团……
她们的一生，注定不平静。
“娃哈哈减去宗庆后等于什么？”
“等于0”。
这是13年前，宗馥莉和主持人的一段经典问答。
这两天，宗馥莉向娃哈哈递交“请辞函”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一开始，网友脑补了大型权斗和逼宫戏码，不少人认定宗馥莉继位失败，惨遭出局，有人甚至可怜起宗馥莉孤儿寡母。
也有人注意到，宗馥莉是主动请辞，不愿跟这帮老家伙玩了——
42岁的她，依然是当年潇洒不羁的长公主！
直到股权结构、举报信乃至达娃之战、上市受阻等一系列深度信息被挖出，众人才惊觉：99%的人都低估了宗馥莉，更低估了宗庆后！
宗馥莉当年的回答，一语成谶。
01谁的娃哈哈？
一切始于这封“请辞函”，隐藏了多少炸裂信息！
短短一封函，三大震惊：
一、 娃哈哈竟不是民企，幕后大佬是杭州上城区人民政府！
二、宗馥莉至今仍是副董事长、总经理，她从未真正意义上“继位”！
三、辞职是被迫的，大股东和三股东都不认她！
4个月前，如果有人说娃哈哈不是民企，估计杭州市民都不会答应！
毕竟宗庆后是改革开放40年百名杰出民营企业家，是娃哈哈的创始人，他亲口说过：
“这一生就创立了一个娃哈哈，它是我的整个人生，所有的梦，一切的意义、价值、标签和符号”！
高度都拉到这了，结果你告诉我娃哈哈不姓宗？！
这张股权结构图，彻底颠覆许多人对娃哈哈的认知！
更让人震惊的是，你猜图中宗馥莉占股多少？
答案是：0。
你没看错，这个天选继承人，不仅没能继位，连一分股份都没有！
网上这个四分天下的传言，纯粹就是脱裤子放屁。
宗庆后走后147天，娃哈哈董事长是宗庆后，29.4%股权也依然属于他。
这局面，特么谁能想到啊。
2024年至今，宗馥莉的职位变动信息整整有125条，多到要报警，却唯独对娃哈哈这块铁板一块——
这多少能说明，她遇到的阻力，非比寻常。
0218年前的股权陷阱与提早布局
“像娃哈哈这种管理运营模式，在中国就没几个……国资对宗庆后的信任，几乎突破了人们关于权力思维的想象。”（《请原谅宗馥莉一直放纵不羁爱自由》，将爷）
这么多年，国资和宗庆后就像一对默契的战友，但宗馥莉打破了这种平衡。
我很想翻个白眼，这分明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怎么还可歌可泣起来了？
如今我国民企在企业总量中占比达到96%以上，且比例逐年上升，已呈绝对压倒之势，这是“大势所趋”——
宗老却至死，未能让娃哈哈成为实至名归的“民企”！
这简直令人吃惊，更直接造成宗馥莉的困局！
46%，其实已经是改制的结果！
不要低估宗庆后的智慧，连吃瓜群众都边嗑瓜子边啧啧啧的局面，宗老生能没预见到？
事实上，早在18年前，宗老就曾与杭州市国资局商谈，其持有46%娃哈哈集团股份的退出事宜。
他还曾放出话来，“国资退出这个问题难度不大”。
彼时正值达娃哈之战旷日持久，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话说1996年，宗庆后就引入外资，不得不说思想超前。当时达能投资4500万美金与娃哈哈集团成立娃哈哈食品公司等中外合资公司。
借助外资的“钞能力”，娃哈哈的广告打遍天下，在全国发展迅速，业绩喜人，双方合作10年，一起赚了很多很多钱。
前前后后达能累计出资1.2亿美金。
这在20多年前，不得不说是一笔巨大的投资，为娃哈哈发展立下汗马功劳。
然而2006年，双方因为达能想以40亿元“并购非合资企业51%股权”而走向敌对，在国内外打响一系列旷日持久的官司。
那一年，我刚到杭州上大学，媒体通篇报道，国内的舆论都是“帝国忘我之心不死”，支持民族企业！
宗庆后甚至在发给达能的传真中说：“中国人民现在已经站起来了，已经不是八国联军侵略中国的时代了！”
这民族情绪，超燃！
但真正让宗庆后击退达能，却是背靠国资！
从那一刻，宗庆后的选择，就让娃哈哈走向了与绝大多数民企绝然不同的命运，更为宗馥莉挖下大坑。
因为赶走达能容易，但想对国资“过河拆桥”……
这也是为什么，“难度不大”，沉寂18年。
直到2023年7月，杭州上城区国有投资控股集团曾经对转让其持有杭州娃哈哈集团46%股权的权益价值评估和法律服务进行招标……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等到权力的斗争已如火如荼，娃哈哈的股权归属问题才暴露，大众：原来娃哈哈从来就没有姓过宗！
宗馥莉曾说娃哈哈就像自己的妹妹，她是看着它长大的。
但这个妹妹却不喜欢她，宗老一走，翻脸不认人。
从未掌握过的控制权成为捏住宗馥莉的“命门”。
相反，她的“不近人情”“不懂人情世故”，不过是落人口舌而已。
如果她真有实权，谁又敢说什么呢？
最多不过老臣出走，而她巴不得这些人自己走。
宗老已然退场，打江山的兄弟不想退，也得退。
手段上给到安抚，给足面子和好处，像宗老爷子一样“有人情味”，既不伤害集团利益，又能给自己留足后路和“口碑”——
可这不是宗馥莉的风格。
03宗馥莉的筹码
如今现在要走的人，是宗馥莉。
无论是以退为进，还是去意已决，都预示着，她可能不得不弃车保帅。
是什么给了她勇气，她手里到底有什么筹码？
这就又要把语境移回18年前，不得不佩服宗庆后的“中式智慧”，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依靠娃哈哈，成立了大量的娃哈哈系列——
其中包括2003年成立的宏胜，这是一家给娃哈哈代工的小公司，一开始只有一条饮料灌装线。
宗馥莉是2004年回国的，按照国际惯例，从生产一线干起。
2007年，老爷子把宏胜给了宗馥莉，还给了她1000万美金，让她自己去折腾。
“很多人以为宏胜是我父亲把一切安排好以后，我过去做个总裁。这不是事实。”
宗馥莉曾在浙江大学的演讲中，讲述她经营宏胜的经过，“现在的宏胜是我一脚一拳去开拓出来的，从跟政府谈判买地开始，到所有的生产线采购，到所有的安装调试，以及所有产品出来都是我一手做的”。
这段话充分解释了什么叫全权控制！
为什么老爷子要那么早把宏胜单独给宗馥莉，而不是让她在集团中按部就班成长？
这既是试验与考核，也是一个父亲的深谋远虑。
而宗馥莉也没有让父亲失望，她大刀阔斧地进行资源整合，从拿地到建厂全流程亲力亲为，深度参与。
她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常常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天飞好几个城市。
3年之后，宗馥莉100%实控的杭州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承担了娃哈哈集团三分之一的产品代加工业务。
2021年，宏胜集团已是在全国拥有20个生产基地，全产业链布局的综合性饮料集团，多次跻身“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中国民营企业制造业500强”。
2022年，宏胜集团以104亿的年营收，入围浙商制造业百强榜。宗庆后也曾称赞“她公司的利润率比我高”，并且给宗馥莉打了90分。
说它是“小娃哈哈”也不为过。
更何况它在销售渠道、品牌使用上都和母公司完全重合，整个基因都是娃哈哈的。
但娃哈哈和这个核心下游公司的关系是：没半毛钱关系。
宏胜集团由恒枫贸易有限公司控股，而这家你听都没听过的公司，是宗馥莉的。
这是一家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离岸公司，英文名Ever Maple Trading Ltd——正是当年达能起诉的一系列公司中的一家。
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又要说回2006年的达娃之战了——
公众深陷宗庆后布的舆论迷雾，只知达能这个坏蛋，要吞掉我们的民族企业，却不知达能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并购？
真实情况是宗庆后一面与外资合作，一面却成立了大量的“非合资企业”，并且这些旁枝蓬勃发展，发展速度和市场份额大有超过合资公司的势头。
宗馥莉2007年接手的宏胜正是这数不尽的子子弟弟之一。
而这一情况于2006年被达能调查发现——
这哪能忍？
当初“娃哈哈”品牌是以独家形式长期授权给系列合资公司的，合资协议里也签署了明确的竞业约定。
宗庆后却称这些是“合同陷阱”，是对民族品牌的陷害。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外资赶走了，剩下的，就是国资和宗氏家族企业了。
众人以为宗庆后一生一世只一个娃哈哈，哪知他早已有”外室“，由宗氏家族控制的企业多达几百家。
宗馥莉在娃哈哈是nobody，在整个宗氏家族商业体系中，她是王者！
据天眼查，宗馥莉名下关联企业有170余家，这还不算上离岸的。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今年半年就把几年的职位变动名额给用了吧？
最重要的是，这些企业均为娃哈哈集团旗下或上下游公司，涉及多个领域，为核心食品饮料产能的重要组成部分。
是时候祭出4月份这封“罪名沉重”的举报信了。
“娃哈哈可以分为两个体系，由宗庆后掌管的娃哈哈体系，以及宗馥莉掌管的宏胜体系。两个体系中有数百家公司，较多以交叉持股的方式紧密关联，如果将整个宗氏家族所管理的公司股权可视化，那会是一张蜘蛛网一样的图表”（《娃哈哈，依然是宗馥莉的》镜像工作室）
原来这才是当年的“两个娃哈哈”真相！
且不论举报信所述是否属实，细思极恐的是：谁的命，握在谁手上？
相比有股权隐患的娃哈哈集团，宗馥莉25岁时接管胜宏集团，从一个普通子公司，经营成一家拥有40多家子公司及100多条生产线的大型集团。
现在诸位可能理解，为什么宗馥莉小姐的理想，是“并购娃哈哈”？
不得不感叹，宗庆后才是真正的布局者。
04宗馥莉的挑战
现在来看四叔宗泽后的发言，就像看一个笑话。
别说“夹起尾巴做人”，宗馥莉昨天不会，今天不会，永远不会改变！
从她5岁那一年，她将终生忠于自己与理想。
宗庆后42岁那年，宗馥莉5岁，她的“小妹妹”娃哈哈诞生了。
从那天开始，她就像一个“孤儿”一样，自己照顾自己。还是小学生的她，放学了自己去工厂食堂吃饭，吃完饭自己回家，自己睡觉。
14岁，她主动请缨，独自赴美留学，她一个人适应了文化差异和语言障碍，顺利考上圣马力诺高中，又升入佩珀代因大学，读国际商务专业。
22岁，一毕业她就回国，为帮助父亲做好一切准备！
宗馥莉和几乎所有二代都不一样（她也不太跟他们来往），接班的使命几乎刻进她的基因里，她有宏大的抱复和理想，甚至为了事业而不婚。
“娃哈哈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在父亲的手上，娃哈哈已经成功找到了一条真正生存的路，而这条路对我而言是矢志不渝完成父亲的遗志、不负肩上重任与期望的攀登路。”
这是宗馥莉在父亲追悼会上一番泣不成声的发言。
叛逆的她，一面完全不听父亲的话，一面又极为崇拜父亲，以父亲为毕生榜样！
她确实和宗庆后不一样，西方的制度化管理思维与直接自我的行事风格，早就刻在了她的基因里，怀柔手段她是会不了一点！
初出茅庐，她就把宗庆后派来的“辅佐大臣”，统统赶走。
2018年，她以品牌公关部部长的身份真正进入娃哈哈集团，刚一上马，好家伙上来就把品牌用了20年的代言人王力宏“炒鱿鱼”。
她喜欢大刀阔斧的改革，咔咔就是一顿扫荡，近半老人被她直接开除。
她的杀伐果断，性格刚强干脆，做事直接不留情面，我其实觉得非常难得，但是真得罪人。来自前员工的举报信正是“恨”的代表。
“宗庆后待人随和，身段柔软，善于处理与各方的关系，这是宗馥莉需要传承和注意的地方。”浙商研究会执行会长杨轶清委婉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也是各方一致的看法，但宗馥莉连老爸的话都不听。
宗庆后在女儿成长中是缺席的，成长背景、教育体系以及东西方文化带来的冲击和摩擦，在“共事”之后，一度令两人都非常苦恼，一个有名的故事是：
那些被宗馥莉赶走的人，宗庆后又偷摸请回来，安插进集团。
他曾苦口婆心劝宗馥莉：“在中国，只有员工真正服你，他才会听你的。依仗权势让人服膺只是暂时的，他会背地里跟你搞鬼。”
这正对应着四叔剑之所指，但宗馥莉不屑一顾。
实际上，一度失守500亿年营收，近些年徘徊不前的娃哈哈，早已被农夫山泉后来居上，始终守着“老四样”坐吃山空，再不改革就来不及了！
“模式老化、思维老化、高管团队老化”，离开宗庆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样一个娃哈哈，连国内的仗都打不赢，拿什么跟国际巨头竞争？
当初赶走达能，失去了一个从股权不清的校办集体企业走向现代化国际企业的重要转机，更与“走出中国，成为全球知名品牌”渐行渐远。
现在宗馥莉代表的改革和创新力量，是娃哈哈唯一的希望，众人却只想同化她。
而她深知大业未成，事业狂的她，拼了命地奔跑。在她入主娃哈哈品牌部的2018年，她就已经定下年轻化战略。
她推出限定版饮品，开启跨界联名，一口气推出的新品数量竟多达300多种—
她渴望抓住年轻一代消费者的心。
或许是革新的阻力超乎想象，又或许二代接班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宗馥莉的一系列举措可说收效甚微，人得罪光了，市场却不买账。
2019年，宗庆后接受记者采访曾说，“让她自由发展吧，她愿意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
这份宽厚令人感动，有容乃大，也颇有几分管不了的无奈和放手。
可除了宗庆后，几乎没人理解宗馥莉。
宗馥莉的处境，让我想起大她2岁的刘永好独女刘畅。
同样14岁就去了美国，刘畅进入家族企业，第一件事就是换“人”。
她7年换了3任总裁，2019年，新希望中层管理干部90后占比23%，85后占比高达59%；中高层管理干部中，90后占比7%，85后占比29%。
这是刘畅“队伍年轻化”的战果。
“我这一代，要做的就是从人来决定事儿，变成一个组织，一个体系！这是我一定要做的事！”这是刘畅在2017年接受许知远采访说的一段话。
而这正是宗馥莉要做的。
宗馥莉另一个想要让娃哈哈变成现代企业的努力，就是谋求上市，但是和她老爹一样失败了。很多人不知道，“不上市”的宗庆后其实1998年就曾递交上市申请。
但是因为弄虚作假被证监会驳回了，6年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他做假的并不是财务报表，而是股东人数远远超过200人！
这绕来绕去，又和国资有关……
娃哈哈的股权问题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复杂，刘畅有老爸保护，而宗馥莉必须独自面对。
宗馥莉的前辈何超琼曾说过一段超“正”的话：
“无论你是谁的女儿，最终要看你是否有做好那份事情的能力，是否得到那些人的认可！“
社会终究由人构成，制度也需要人去运行，一个帝国的统治者光有铁腕是不够的，他必须是个驾驭人的高手。
宗庆后是高手，但他有他的历史局限性，他留给宗馥莉的难题，充满挑战！
宗馥莉无疑是个优秀的企业家，也做出了不错的成绩，但始终差点东西。
这让她和娃哈哈的未来，充满了“可能性”！
参考资料：
《谁不想让宗馥莉接班？》，世界
《宗馥莉遭娃哈哈老臣逼宫？幕后黑手是谁？》，小声比比
《99%的人都低估了宗馥莉》，B面人物
《宗庆后和宗馥莉：中国首富和他的“叛逆”女儿》，蓝小姐和黄小姐
《宗馥莉难以接班娃哈哈，早在赶走达能时就已注定》，钛媒体
《娃哈哈，依然是宗馥莉的》，镜相工作室
文丨火羽【公主号：火羽麻麻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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