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从不过跨年。

因为每年跨年那一刻,是爸爸咽气的时间。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用尽全部的力气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我难受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轻蔑一笑,“那就死了再通知我吧。”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我听见两人热烈的拥吻声。

当天夜里,我被人送进急救室。

妈妈被同事喊回来,与几个主治医生一起做了一台难度极大的手术。

却没发现,手术刀下正是她最厌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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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妈妈赶到医院已经是凌晨,她满脸焦急地询问病情。

“病人什么时候送来的?什么症状?”

妈妈的同事王阿姨看着妈妈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旗袍,满脸歉意。

“刚从女德学院送来的,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了学生家长。可她的家长电话号码是空号,女德学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个学生不小心受了外伤。”

“受了这么重的伤才送到医院里,女德学院也实在是太没有师德了。”

女德学院是圣城一所女性惩戒学校,专门用来教育不听话的学生,有些家长恼恨自己的孩子叛逆也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女德学院。

“是不是耽误你结婚了?”

“耽误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喜事,真是抱歉。”

听见一家三口这几个字,妈妈认真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嘲讽。

“哪有什么一家三口?我家只有我和姜猛两个人,再没其他人了。”

我飘在半空中,这才知道原来灵魂也会心痛,灵魂也会难过。

从爸爸死的那天开始,妈妈就说她再也不是我的妈妈了。

她接受了叔叔的求爱,和叔叔重新组建了家庭。

她还说她要再生一个孩子,那才是她的骨肉。

我被送进医院来之时,她正和叔叔在举行婚礼。

她不愿意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丝关心,却能在爸爸忌日当天和一哥和他的弟弟开启人生新篇章。

如果知道是我破坏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或许她会更加痛恨我。

可我总觉得妈妈对我也许不是那么绝情,我希望她知晓我死讯的时候能够想起我们之间幸福的过去。

王阿姨一愣,还想说什么?却被妈妈打断了。

“我现在去换衣服,准备手术。”

妈妈是盛城最厉害的外科医生,曾经治好了爷爷的难症,也因此和爸爸结成连理。

手术门一开一合,所有的医生包括妈妈进入到手术室,手术开始。

在女德学院我经常吃不饱,经常受体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就连脸上也有几道长长的疤痕。

更重要的是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也瘦瘦干干,让人认不出来。

妈妈对着手术台上的病体唉声叹气。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但长期营养不良。心肝脾肺多处受伤,全身有些许骨折,其中一块骨折的骨渣扎进了血管里引起了致命的昏厥……”

话音刚落,王阿姨忍不住开始怒骂。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长才忍心送孩子去那种学校?”

妈妈抬眸,眼里闪过一丝同情,“这个小姑娘身上遭受的远不只是看到的这些,检测显示肺部含有过大量的尘土垃圾,可见是受过非人虐待。”

在场的所有医生,护士都被这句话所震撼,这样惨无人道的虐待手法居然是发生在一所学校。

我心底泛起一阵苦涩,但同时又觉得妈妈好厉害。

手术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我身上的每一处伤疤,每一个伤口我都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源和经过。

进校的第一个月,我就因为挨饿晕倒了无数次。可辅导员却说我瘦了才好,瘦了,才好交差。

他纵容其他学生对我进行霸凌。纵容别人在我身上造成伤害,在我脸上,划出伤疤。

我照镜子的时候总是看着这道伤疤出神,我经常想如果妈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更加讨厌我?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我现在的样子妈妈根本认不出我来。

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妈妈却突然端详起我的脚腕儿。

我顿时紧张起来。

妈妈是不是要认出我了?

小时候我很调皮,从爸爸的自行车跳了下来扭伤了脚,还在脚腕上留下了一道弧形伤疤。

爸爸总是说还好伤疤是在脚上,如果是在脖子上就不用买项链了。

“脚腕上的伤年代久远,很可能不是在女德学院伤的。”

我在心底嘲讽地一笑。

明明妈妈为这道伤疤掉过眼泪,还为我亲手上过药,怎么现在认不出来了呢?

在场的医生护士都沉默了。

不仅仅是因为手术失败,还是因为这是近几年来医院见到的最悲惨的病患。

妈妈拉过白布轻轻地盖住我,就像是小时候。冬天寒冷的夜里,妈妈为我盖被子那样。

妈妈摘下口罩,吩咐一旁的护士:

“去联系学校和家属吧,手术失败。”

说完她哀伤地闭上眼睛像是自责。

2

出了手术室,妈妈换好衣服,打开手机,跳出来几条未接来电。

都是爷爷打来的。

“阿烨,我去学校看襄襄,可学校老师却说她不在学校,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在你那里?”

爸爸去世后只有爷爷最关心我。

也只有他去学校看我,就连我的生活费,学费也都是爷爷交的。

妈妈听见我的名字脸上露出不耐。

“爸,您糊涂了吗?今天是我的婚礼啊,我怎么可能让她来呢?”

“估计是逃课了吧,她性情恶劣,连她亲生父亲都能害死,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的?”

爷爷这些年经常背着妈妈来找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活不到现在。

可爷爷毕竟年纪大了,又遭受了丧子之痛,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不想给爷爷添麻烦,每次见到爷爷总是报喜不报忧。

爷爷听见妈妈电话里不是很友善的话语,有些生气:

“就算你不认襄襄,襄襄也是我们姜家的,我会把姜家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转给襄襄。你如果不好好对她,以后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妈妈的冷笑声打断了。

“爸,姜威是你的儿子,姜猛也是你的儿子。我现在和姜猛结婚了,至于继承人,我会给你生其他的孙子孙女,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把杀人凶手当宝贝了。”

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妈妈还年轻,叔叔也年轻,他们两个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到时候妈妈就更加不会认我了。

爷爷闻言生气地反驳。

“姜威才是我的儿子,姜猛只是我捡来的养子。这个世界上有我姜氏血脉的人只有姜襄一个人。”

“不管你以后生几个孩子,我只会我姜氏只会认姜襄一个。”

爷爷还想再说下去,却被妈妈无情地打断。

“你想认就认,不用告诉我,以后他的事你别来问我,我也没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女儿。”

说完,妈妈果断挂断了电。

王阿姨在旁听见了,忍不住劝道:

“姜威走的时候,襄襄才七岁,从法律上讲,她是无民事行为人,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就算是服刑,刑期也到了。你就不能原谅她吗?”

“原谅?我原谅她,谁原谅我呀?我到今天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姜威支离破碎的尸体。”

“姜威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呀,却走得那么狼狈。”

妈妈的话像一块冰一样搁置在我的心口让我浑身发凉。

十几年了,我始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但妈妈说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好了。

我认错,我认罚,我认下所有是我的不是我的各种指责,只求她能抱一抱我。

可她没有。

她甚至不会看我一眼。

甚至她对着我的尸体露出的怜悯也只是因为她没有认出我来。

因为爷爷的电话,休息室里的气氛开始低迷。

半晌,妈妈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妈妈看到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我

“阿烨,学校打电话来说襄襄没在学校,你是给她请假了吗?”

是叔叔的电话。

满满刚绽放出来的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这个孽障,是不是又逃课了?告诉学校找到了襄襄一定要严格处罚像她这种品德的学生不严厉处罚将来会危害社会。”

妈妈连着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话语里露出些许的疲惫。

电话那头叔叔体贴地安慰了妈妈。嘱咐妈妈注意休息,还告诉妈妈他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妈妈回来。

王阿姨原本已经换完衣服走出了休息室,听见妈妈和叔叔的通话。

她又折回来,面露担忧:

“女德学校不是封闭式学校吗?襄襄为什么没在学校呢?可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妈妈神色冷淡:“学校很安全,不用管她,她惯会做戏,说不定逃课到哪里去玩了。”

王阿姨愣怔片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医生,医生,请问手术进行得如何?还顺利吗?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有多久手术结束?”

一个衣着简朴的妇女拦住了王阿姨和妈妈,她焦急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医院,眼睛红红的,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眼前这个阿姨,她脸上写满了担心和忧虑。

我恍然大悟,原来担心孩子的妈妈是这个样子的。

妈妈安慰眼前的家属:“别担心,你先跟我说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做的什么手术,我去帮你问一问。”

“我的孩子她叫……”话没说完,手术室里出来了一个护士,她对着妈妈喊道,“刚刚那个手术失败的患者……”

那个阿姨忽然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没有血色,几近晕倒。

旁边的护士赶紧扶住他。

她声音发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手术失败了?”

3

手术室门口的灯忽然灭了,两扇手术室大门打开,一张病床推了出来。

病床上的人艰难地转过头来,干涸的声音喃喃道:“妈妈,好疼啊!”

摊在地上的女人忽然来了力气,她猛然扑到病床上:“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啊。”

她边说边陪着护士推着病床往病房走去,脸上渐渐恢复了生机。

妈妈看着他的背影感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听了妈妈的话,很想问问她:“你呢?你有没有父母心啊?”

我想应该是有的吧,只是不在我身上而已。

王阿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襄襄好歹是你的孩子,你至少得打个电话去学校问问吧,如果真的是孩子逃课,那你该说的说,该骂的骂。就怕……”

妈妈的神色再次阴沉了下来。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她了,她是死是活跟我无关。”

她眸子里含着浓浓的恨意却在拨通手机的那一刻将眼底的恨意化成了温柔。

“亲爱的,我做完手术了一会儿就回家。”

此时的妈妈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满眼都是缱绻的柔光。

只看表情就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叔叔。

自从爸爸死后,妈妈再也没有对我笑过。此时此刻她却对着别人微笑。

还笑得这么温柔。

“真是对不起,让你等我等了那么久。一会儿我回去。”

“你在家好好等着我,记得要把自己洗干净哦。”

最后这句话妈妈说完脸上浮起了红晕,像一个初婚的少女。

我飘在空中看着妈妈对另一个男人毫不掩饰的浓情蜜意。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的甜言蜜语,甜到我心里发苦,甜到我眼睛发涩。

妈妈边打电话边往外走,到门口时被门口的护士拦住了。

“陈医生,院长收到了一个U盘,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但u盘里的视频却打不开,院长让你去看一看。”

妈妈点点头,边打电话边跟着这个护士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电脑上显示优盘里有六个视频,但每一个都加了密。

妈妈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自己的银行卡密码,爸爸的生日,爸爸的银行卡密码,结果都不对。

最后妈妈十分嫌弃地输入我的生日,第一个视频打开了。

是一个新婚祝福视频。

视频里没有声音,也没有背景音乐,只有一张张的妈妈的照片做的幻灯片,最后定格写着“祝陈烨同志新婚快乐!”

妈妈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歪头对着电话那头说:“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我看着屏幕上的六个视频,越来越紧张。

院长的鼠标点在第二个视频上,我浑身颤抖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叔叔的声音:“不是的,阿烨。这应该是襄襄送给你的,那天我去学校看她。她们老师说他总是逃课去网吧,我想那个时候她就是想筹划给你一个惊喜吧......”

“哦,对了,襄襄还想要转学,她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正犹豫呢。”

听着叔叔的解释,妈妈神色忽然冷了下来。

“你别听她的,她就是个坏种,还想利用你给她转学。真是翻了天了。”

挂断电话,妈妈想给我打电话骂我,却发现没有我的号码。

妈妈点开微信往下翻了很久,终于翻到了我的通讯录。

她点开对话框,对着微信一顿语音输出。

可惜没人回复。

院长十分体贴:“孩子想转学肯定有孩子的理由,要不你去学校问问?”

妈妈冷哼一声:“她这么作妖就是为了让我去学校,我偏不能如她的意。”

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妈妈一眼。

这时王阿姨进来了,她说女德学校送来的这个病人手术失败,尸体无人认领,问院子要不要报警?

4

妈妈挂断电话,继续点开第二个视频,开始试密码。

可这一次无论妈妈怎么试,总是显示密码错误。

王阿姨随手输入今天的日期,视频居然打开了。

这个视频没有画面,只有一段断断续续的录音。

里面传来我的声音:“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爸爸妈妈,我想你们。爸爸妈妈,我好害怕呀!”

录音戛然而止。

妈妈勃然大怒:“这个孽畜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居然拿她死去的爸爸做文章,博同情,你们都看见了吧?她就是这么恶劣的人,想转学不会好好跟我说,而是拐弯抹角地耍小心机,我陈烨没有这样的女儿。”

王阿姨又点开录音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不对劲儿,你们听,录音里好像有人在小声地讥笑。阿烨,你还是去学校看看襄襄吧。我可是听说女德学院对人的惩罚是非常反人性的,是不是襄襄受不了了?”

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妈妈已经听见了无数次我的名字,此时此刻他丧失了全部的耐心。

“你想去你去,我是不会去见这个没人性的东西的。”

说完妈妈坐在一侧自顾自地翻着手机,再也不去理会王阿姨。

王阿姨见妈妈这么冥顽不灵,也有些生气,转过头去继续在键盘上试密码,也不再理妈妈了。

也不知王阿姨怎么这么好运,第三个视频的密码居然就是妈妈办公室的电话,还让王阿姨给试出来了。

第三个视频已打开。

屏幕上只有一个少女被其他少男少女殴打谩骂。还有人往她头上浇水。有人踹她,有人拿砖头砸她。

满屏的污言秽语声,叫喊声,哀痛声。

这些少男少女看不清面容,可他们却穿着女德学院的校服。

妈妈和王阿姨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这个死丫头搞的什么恶作剧?是想吓死我吗?”

妈妈又惊又恼,急喘几口气后怒气冲冲拿起手机来对着微信又是一顿输出。

妈妈太生气。

气到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这个u盘不是我的,视频也不是我录的,只有视频里那个挨打受骂被霸凌的女生是我而已。

短暂的惊吓过后,王阿姨再一次将目光定在了视频上,她神色越来越沉,满脸肃穆。

她连续看了三遍视频,终于回过头来,艰难开口:“女德学院?又是女德学院?陈烨,你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妈妈正想反驳,手机忽然弹出一条视频邀请。

她赶紧对着镜头捋了捋头发,快速抿了下干涸的嘴唇,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

“亲爱的,我正要回家呢?怎么了?”

视频里的叔叔年轻俊朗,眉眼里竟是风流,和爸爸的敦厚完全不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看看你累不累,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我做了烛光晚餐,等你回来一起吃。”

两人腻歪了几句,兴许是顾及有外人在,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了,妈妈的心思却没挂断。

她无心再讨论什么U盘什么视频,随口应付王阿姨:“你觉得奇怪你就去查呗,别拉上我,我可还在婚假期呢,能来加班已经不错了。”

王阿姨抬眸,眼里全是失望。

妈妈迎上王阿姨的视线,不退不避:“还有,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别在我面前提那个死丫头,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得上叫我妈妈。”

在王阿姨震惊又失望的眼神中,妈妈款款迈出了大门。

“谢谢你,王阿姨。”

我小声喃喃道谢,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妈妈飘了出去。

出了医院,妈妈步伐轻快,她快速走到自动售货机上,对着一排排五花八门的小雨伞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