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lenciaga 春季 25系列
5月30日的上海浦东美术馆天台，Balenciaga举办了Demna上任艺术总监九年后在亚洲的第一场大秀，春季25系列。栉风沐雨中一眼望去，几乎所有现场嘉宾都穿着统一的黑色，独具辨识度的Balenciaga庞大廓形摩肩接踵，仿佛是在Demna的引领下进行着一场神秘的部落仪式，就连大雨也成了仪式的一部分。显然，这里Balenciaga的追随者远比Demna想象中的更多更坚实。
Balenciaga 春季 25系列
这是Demna第一次来到上海，用他的话来说，“冲击力很大”。他去逛了著名的七浦路市场感受在地气息，也去了Balenciaga精品店所在的商场，在门口观察光顾他设计的受众，他在人们大胆随性的搭配中得到了一种慰藉与共鸣，这在他长久生活的欧洲是没有过的体验，“欧洲现在太保守了——仿佛落后了十年，或者说是在倒退。但在这里，你能感觉到是在进步的。”Demna直言不讳。
Balenciaga近年来在中国的高人气与畅销度并非不可名状。人们喜欢用张扬来形容Demna的设计理念，他从不畏惧这种张扬所带来的争议，随之而来的是更广泛的影响力。而张扬恰巧击中了中国年轻人迫切想要用时装来武装个性并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痛点。某种程度上，喜欢Balenciaga几乎已经成为中国青年为自己足够年轻前卫而贴上的标签。应运而生的则是“Balenciaga风” ——它并不一定是Balenciaga，但你能一眼断定，穿着者一定密切关注这个品牌的一切动态，吸收到了来自Demna的审美浇灌。这是目前，也只有Demna才有力量带起的奢侈品全民风潮。于是，将大秀办到中国成为了一种必然，他要将他的设计带去有更多能理解他读懂他设计的人群的所在地。在这个被Demna称作“新平衡”的系列中，高耸的轮廓和超大号外套让人联想到矗立在上海的摩天大厦，用于半高级定制中的特殊材料致敬中国传统造纸，还有与南翔小笼和支付宝的合作，无不是对中国市场的示好。
Balenciaga 与南翔馒头店合作限定点心
接连不断的爆款与引发热议的场场大秀，一切都不得不令人产生错觉，今时今日，当我们谈论Balenciaga的时候，我们究竟是在谈论Balenciaga本身还是在谈论坐镇其背后的Demna，是否Demna的个人影响力与审美已经渗入这个百年历史的品牌到无法取代……这个问题或许也是Demna现在正在思考的，采访时他身着黑衣，戴着眼镜，坐在上海半岛酒店的套房中，时不时扭头俯瞰浦东天际线，在这场尽兴的深入访谈中，他作出了真诚的分享。
我们可以从最开始聊起：能跟我们说说你成长过程中的英雄人物吗？
我的英雄人物？作为一个同志时尚设计师，我的英雄是一个非常有刻板印象的人（笑）。我的祖母是第一位，她也是我作品最严格的评判员。成长过程中我很多时间都和她待在一起，对好莱坞明星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了解。2000年前，我一直在格鲁吉亚长大，没有什么时尚相关的信息——我知道Chanel，但我甚至不知道时装设计师也可以是一份工作。不过，我的祖母常会让我参与进她的穿衣仪式，这对我这个小不点儿来说是相当难得的经历。她会问我，“你觉得这件裙子配这件上衣，还是这双鞋？”我觉得她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我小时候对百褶裙和发型是很有主见的（笑）。所以她是带我进来（时尚）的人，现在我也常和她讨论人们如何穿衣。她现在已经85岁了，但如果真的要我说出一个我的英雄的话，那一定是她，不会是一个名人。
然后，我开始从青少年时期一起玩的人身上获得灵感。1990年代的格鲁吉亚非常闭塞，但也充满活力。各种各样的视觉效果、电影、音乐风格铺天盖地而来……信息过剩导致人们开始暴饮暴食，消化不良。当时的音乐环境迅速扩大，我所有的朋友基本上都把时间花在发现新音乐以及探索与之匹配的着装风格上。我从他们的部落中吸收了很多精华，与此同时这也对我的审美产生了很大影响。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和格鲁吉亚还有什么联系吗？大家对你的工作感觉如何？
有的，我很多家人还在那里，有很多！还有一些朋友也在。我不常回去，但他们都知道我喜欢做衣服，所以对他们来说，我做什么并不奇怪，也会关注我的动态。他们都很关注我的作品。今天，我收到了我 13 岁时的朋友发来的三条关于上海的消息，所以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很好。
回溯过去，你会觉得你如今从事的工作是注定的吗？尽管你以前学的是经济。
当然。我在学校惹了很多麻烦，在格鲁吉亚的大学读四年制经济学课程的时候也是如此。我掌握信息的速度很快，所以在课堂上的时候我会觉得“好了，我现在明白了”。然后就开始在笔记本上画鞋子和裙子。别人会想：“他到底在干吗？他应该从事国际贸易工作，却在画鞋子！”这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感觉像是我在宇宙中平行时空的梦想。我甚至不敢奢望它能成为我的职业，因为它和我成长的环境相去甚远。而且，在格鲁吉亚这个国家，一个男人去做衣服这件事，听起来非常离谱——这是女孩的工作。这就是我父母的想法，也是他们强迫我学经济学的原因。他们说：“你可以继续画你的鞋，但需要找一个能够支撑自己生活的正经工作，做一个有尊严的银行家。”但是，当它（梦想）在你心里时，你是无法摆脱掉的。我差点在德国的一家银行入职，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叛逆的机会——去选择时尚。但学费太贵了，我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我就在比利时安特卫普找到了一个自己负担得起的地方。“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就这样，我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是顶尖的学校之一！
但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完全不了解时尚，也不知道安特卫普六君子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 Chanel、Valentino、Yves Saint Laurent，仅仅如此。我甚至不知道Balenciaga。
但很明显，你对服装代码很感兴趣。这些参考是从何而来的？
很多音乐，还有我们国家人们的穿着打扮。由于文化的关系，黑色在格鲁吉亚是最常见的颜色——这是一种哀悼色，所以当有人失去亲人时，他们就会年复一年地穿着它。因为人们不喜欢过多暴露自己的皮肤，所以你能看到很多夸张的、长至脚踝的大衣。我现在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是格鲁吉亚式审美。当然并不完全是这样的，我对它进行了一些过滤，但它对我的影响非常大。
亚文化元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青少年时期。我搬到欧洲后，开始发现西方世界、街头服饰、滑板、夜店和夜生活……那些都是17 岁时会做的事。我住在德国或比利时的那个时候，是2000 年初，那是一个非常俱乐部化的时期。我常在夜里出行，参加狂欢派对，所有这些经历都构成了我如今的审美观。那种朴素的、格鲁吉亚式的审美开始变得锐舞起来，变得有些混乱和崩坏。打破了常规。
明年将是你在Balenciaga的十周年。这期间你创造了许多新的经典……
100万双运动鞋！（笑）
……你举办过划时代的秀，经历过许多具有文化意义的时刻，也遇到过一些挑战。在过去的十年中，你个人、作为领导者和创意者，最大变化是什么？
Balenciaga 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大品牌。它比我以前待过的地方要大得多，再加上传承的责任。对我来说，这个责任很大，又有点奇怪——品牌有 100 年的历史，而其中50 年却处于关停的状态。尽管与其他大牌相比，Balenciaga还很小。不过这一切都是相对的。
我觉得过去的十年改变了我很多，让我对自己作为一名设计师有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理解。如今我可以用语言描绘出我的展望，但以前就像是在闭着眼睛横冲直撞。我现在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和应该说什么——规划我的愿景几乎成为了我的职责的一部分，就像我今天做的那样。我想，这都源于我的自信，以及我与自己的共鸣。当你 30 岁，又总是生活在深夜里，你对事物的感知和设计方式都会变得不同。那时我无法与自己沟通；我感到孤独，也常郁郁寡欢，我的私生活非常黑暗。我通过夜生活来逃避这一切，时尚就像是我的安全屋和避难所，让我从个人和家庭生活中的一切困扰中解脱。而如今， 我 43 岁了，开始冥想，饮食健康，晚上早早入睡，我照顾着自己，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觉良好。在个人健康和与自己的联系方面，我成长了很多，这对我的工作至关重要。作为一名设计师，这些都是我所需要的。当你开始爱自己或学会如何爱自己时，这种感觉就会更加清晰，我正在努力做到这一点。目前我还没能完全做到。
在这样清晰的思考和使命感下，你想通过Balenciaga实现什么目标？
我是作为一位设计师和创作者为Balenciaga这个品牌工作。我并不真的觉得自己与我为之工作的品牌是合二为一的，你明白我意思吗？在Balenciaga，我需要顾及历史，需要填补一些重要人物的空缺，我必须尽可能地做到专业。这不是我个人的品牌，我不能随心所欲，所以我必须做我认为对这个品牌正确的事情，并推动它在未来更长远地发展。目前，我正在重新权衡自己对Balenciaga的愿景。作为设计师，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意识到我在品牌中注入了一部分的自己，但对于Balenciaga一个奢侈品牌的发展来说，这也许并不是必要的，即使它是一个前卫的奢侈品牌。如何扩大客户群？今天在与谁交谈？未来又想与谁交谈？对此我思考了很多。四年的经济学生涯对作为一名设计师的我来说并不是坏事；我一直以来都在指责他强迫我这么做，但我最近甚至为此感谢我的父亲。这是关于设计、优雅、街头服饰和正装之间的平衡，是我对Cristóbal Balenciaga设计传统的融合或新解。
我现在非常喜欢这种新的平衡。我觉得我总体的创意构想对于今天的Balenciaga来说有点过于宏大，所以我择优挑拣了一些，把它们放到现在的这个盆子里：一些正装、一些传统、一些街头服饰、一些戏装。我认为如果你想在当今社会成为一个现代品牌，你需要具有所有这些，不能只做这个或那个。我以街头服饰为主，因为这是我美学的一部分，也将永远都是——即使人们会失算，好奇街头服饰是否依然流行。它是流行的，这是人们的穿着方式，所以我们别再提了！但是，在我的视角下，Balenciaga作为一个品牌，需要一些微调或权衡，我觉得（上海）这场秀便是这种调整或平衡的开始。我之前的三场秀都非常私人，因为我需要在自己和Balenciaga之间有一些个人的时刻，但上海这场秀的构思方向是我想要在未来进一步发展的。在Balenciaga，我仍是Demna，我不会改变我的设计特性，但重点在于去平衡。
Balenciaga 春季 25系列
迄今为止，你在品牌里最引以为傲或最意义非凡的成就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否能定义出一个最骄傲的时刻。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是将Balenciaga带回巴黎乔治第五大道，重新推出高级定制时装系列，并重新装修高级时装店让它们看起来和以前一样的时候。我觉得这样做至关重要。对我来说，将这一理念带入品牌非常重要。我甚至告诉首席执行官Cedric（Charbit），我觉得自己注定要来到这里去做这件事。我现在做的其他事情都没那么重要了。
此外，我在上海逛街、参观店铺和会见顾客时，人们还是在街上拦住了我。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名字，但却知道我来自Balenciaga。我觉得非常自豪。不知道十年前这些人是否知道Balenciaga这个品牌。你懂我的意思吗？Balenciaga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远。父母教导我应该谦虚，永远不要骄傲或自大。我就是抱着这种心态长大的，所以我很少自傲。我至今才学会，所以这可能是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的原因。但两天前当人们说“我喜欢你的作品”，并向我展示我做的产品的时候，那种感觉美妙极了。我在这里（品牌）待了九年是有原因的。
你是否能对这份工作所带来的公众角色和责任感到更加舒适？人们显然对你和你从事的工作有着强烈的感情。
其实我一直对人们的反应感到惊讶。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公众人物——也许是我的成长经历或性格使然。不过，很荣幸能够得到人们的认可。一直以来我都在为自己的作品能被大众知晓而努力着。我的作品常被误听和误解，所以当有人告诉我一些关于我作品的事情，或通过我的作品认识我时，我会非常感激。这一切都激励着我，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漫无目的地战斗。不是说我随便走在街上就有人跟随我，我没那么恃宠而骄。我不怎么去时尚派对，也不做什么时尚相关的事情。我身处这个行业的中间，但仍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能够走街串巷、观察现实生活对你的创作过程应该至关重要。你将自己称为人类学家，作品也常被认为反映着当代社会——有时是一个轻松的wink，有时则更加残酷。
我喜欢残酷的wink。我认为这是必要的。我的治疗师总对我说：“Demna，别想太多了”，因为我是一个非常善于思考的人，我会分析事情，进行推测等等。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很难不受影响，也很难不对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我是一个永远保持好奇心的人，我认为这是一个创作者必须具备的非常重要的特质或工具，即便有时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幼稚或愚蠢的。说实话我并不想在服装或时尚上有过多的理性研究，但这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否则就会觉得毫无意义。如果没有这一点，你就只是在画丝带和袖子：只是在做装饰工作，和骗人没什么两样。我需要这种反思。
而wink的部分我要打个问号，因为很多人认为我的作品是一种评论。幽默感很重要，我也喜欢笑和开玩笑，但并不是以嘲笑挖苦的方式。当作品涉及行业时—因为我确实强调了时尚和周围世界的一些事情——可能会引发人们的反感。否则，就没有突显它们的必要。不过我对此保留一个问号，不持任何立场。我认为质疑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我的母亲总是对我说，“你很早就开始提问了，而且停不下来”，这是一种人类学的意义，我想我现在依然通过我的作品这样做着。昨天去了七浦路的市场，我很喜欢那里。我需要在不办秀的时候再回到这里，这样就能将这些东西真正吸收进去，因为对于我的创意大脑来说，这里有太多的东西激发着我去消化。在我的时装设计过程中，人类学大概占40%。
与此同时，Balenciaga也进入了流行文化的视野——你可以随时随地看到或听到关于它的一切。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任由他人发挥？
我一直都将它留给人们去理解。我认为，Balenciaga突然成为流行文化中的一部分，是由于我对时尚、奢侈品和服装的看法。这种方式已经被整个系统采用。我从来没有在某个早上醒来时说我现在有了怎样的计划。我喜欢跳脱出来思考，当我来到Balenciaga时，那时我并不想成为另一个传承品牌的创意总监。我想突破时尚的意义，Balenciaga就是一个很好的平台，近十年来一直如此。也许这就是它成为一种现象的原因，因为它的成长已经大到足够被大家看到和使用。我想说，上海一个20岁的年轻人会出钱去买Balenciaga的东西，是因为它传递着一种信息，一种归属感。我认为时尚需要为人们创造出归属感，否则就只是一种无端的消费。Balenciaga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品牌，我认为这就是它能够成为一种文化现象的原因。但我还是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它就这样发生了，这不是我们所能预设的。
你认为未来时尚产业最值得研究或探索的领域是什么？
社交媒体很有意思：作为一个品牌，除了将产品展示给一些随意发表意见的人，我们如何运用这些工具向合适的受众群传达我们的产品？奢侈品意味着什么？这是我过去几年中一直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我所在的品牌是巴黎的一个历史悠久的传承品牌，虽然也属于奢侈品市场，但仍做着一些推动创意思维边界和时尚意义的事情。我并不是在给奢侈品下定义，而是要去理解它，并找到我自己的形式，因为奢侈品意味着很多东西。我完全不喜欢人们对奢侈品的普遍看法—奢侈品是地位的象征，简直是原始社会的说法，“拥有这个包，就意味着我的人生成功了” ——也讨厌这种思维。我认为多元化和某种程度的大众化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奢侈品行业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认为富有创造力，真正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并与观众产生交流才是一种奢侈。奢侈品的定义与套头衫的羊绒比例毫无关系——我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设计师。我会想方设法成为一位重新定义我们这一代人对奢侈品的现代理解的设计师。对我来说，能够与众不同才是一种奢侈。
你身边有很多长期合作者和缪斯，甚至早在你来Balenciaga之前就有了。社群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它在你的生活和实践中又是怎样的形式？
它不但一直存在，我认为它也是时尚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社群就没有时尚。我的作品一直是为了这个群体所设计的，无论是Robin （Meason，Balenciaga全球公关总监）还是Eliza （Douglas，艺术家兼模特），或是任何一个在我身边多年、了解我作品和我想用它做什么的人，也为了那些我不认识却会实际为我的作品消费的人；他们都是这个群体的一部分，是我真正的创作对象。我并不想打扮整个世界。但我认为，一个社群，一个有着相似审美的部落，才是时尚的意义所在。曾在1990年代，甚至是2000年的时候，时尚界更接近这样，当时有很多围绕着创造者的美学社群，他们创造了自己的标志性风格。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少了很多，一切都趋于同质化。我觉得这很不幸，因为这种统一的概念—每个人都希望你是相似的，说着同样的语言或穿着同样的品牌—很可惜。我觉得这是目前时尚行业最危险的所在。但我相信，Balenciaga在过去的几年中已经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这样的美学风格下，形成了一个群体。在街上，我发现人们穿的衣服绝对不是Balenciaga的，也并非我设计的，但却看起来非常Balenciaga。与其说是时尚，不如说是风格。
没错，这一点似乎在1990年代时更为普遍，那时设计师们的“世界构建”意识更强。在你的同行中，你会比较尊敬或钦佩谁？你认为谁的作品很有趣？
其实我没有太多喜好，所以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有点难。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尊敬和钦佩Rick（Owens）——作为一个独立的品牌，他用自己的方式创造了不受时间限制的独特美学。人们可以在一公里外在看到它的当下就知道那是Rick Owens，对我来说，这是对创作者最大的褒奖。如果追溯历史，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但现在，他是我尊敬的人之一，因为他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作为一名设计师，你必须非常强大才能做到这一点，是非常强大，设计是一门生意。他不仅仅是在玩时尚。
说到同行，最近我观察到设计师们会以公开的方式相互支持：参加彼此的时装秀，庆祝彼此的成功。似乎有一种更强烈的团结或友爱意识，这以前在时尚圈好像不常见。
以前的世界没有这么“政治正确”。如今世道变了：人们都对彼此很好，彼此相爱。你必须这么做，否则就是混蛋。我知道很多人都像你说的一样，但在背后，大家互相讨厌，所以其实没什么变化（笑）。不过，设计师们确实更倾向于分享他们的担忧或经验，我也知道有些设计师会一起出去玩，然后成为很好的朋友。但你不能因此放弃竞争，否则就太自欺欺人了。时装设计师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你会暗自比较，也会想做得更好。大家可以参加同一个派对，一起喝酒和玩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没有以前那么天真了（笑）。但我得承认，大概在十年前我的职业生涯刚开始，常往返于这种夜生活时，年轻的设计师们都是同道中人，彼此间会有很多交流。然后，在大家陷入困境时，就会想要互相帮助，这是一件好事。但和成熟设计师相比，我觉得这对年轻设计师更有意义。
Balenciaga 春季 25系列
这是否与现在人们对创意有一种可有可无的感觉有关，或者至少是在更大的公司中，创作的重要性被削弱了。
真正的创造力是无法被抛弃的，即使它被忽视了，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认为当下的创意是商业的一部分，尤其是在时尚领域。你需要不断地有创意、新奇和刺激的产出，这是非常危险的旅程。你必须善于找到一个平衡点，否则，只是在寻死。商业就是商业——它并不会去考虑创意的部分将如何发展，这就是可有可无之处。但我认为保护自己是每个创作者的首要责任。这很难，但只要你忠于自己，爱自己，持续与自己沟通，并坚信自己的创作使命，就是可行的。唯一会毁掉你的就是商业，它是贪得无厌的，但如果你意志坚定并保护好自己，就不会这样。你要在这片丛林中求生。这并非一个简单的领域，而是一个无情的行业。在这里十年后，我可以这么说。
在这种残酷的背景下，年轻设计师如今所面临的环境与十年前大不相同。对于那些不想加入大公司，或者没有机会加入大公司的初创者，你有什么建议？
首先，你需要真正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是想成为大型企业故事的一部分，还是只想要讲述自己的故事？你必须评估自己的创意潜力，以及需要怎样的平台，很多事情都取决于合适的时机和合适的地点。但我相信，作为一名设计师，如果你真的有想要表达的东西，一定会有人愿意听。去推广、推销或让明星上身，这都不是必要的。我总觉得创意表达是一个容器，如果不通过我，那就会通过别人。所以，你必须去表达，如果你的内核中存在着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它会将你引导到你该去的地方。因为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学习时尚。但时尚是无法学习的；你可以学习缝纫、学习制作袖孔、学习推销自己，但品味是无法学习来的。你知道本周会有多少人从欧洲时装学校毕业吗？数不胜数，不可能所有人都才华横溢，都有能重塑时尚界的表达欲。我们某些时候需要现实主义，因为我知道很多人会对这个向他们兜售梦想的社会系统感到失望和沮丧。有时，可能你有天赋，但缺乏核心个性或人格力量，而这往往是一个人进一步发挥天赋并在世界希望你倒下时不被打倒所需要的。需要将很多因素结合在一起。
你谈到过自己与Cristóbal Balenciaga的渊源，也非常尊敬像Martin Margiela这样的人。你属于某种流派或血统，也想必会有人追随你的脚步。你是否已经准备好成为一种导师的身份，建立自己的学派？
过去九年来，我在Balenciaga的团队就像一所时尚学校。大家一起学习，这也是我从一开始就很高兴有人在这里工作的原因；这是对他们的投资，也会反哺我自己。他们身上逐渐有了Demna时装学院的影子；这已然成为他们的一部分，能与他们分享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我很庆幸他们还留在这里而不是去其他地方工作，因为他们并不乏工作机会。因为和我有着同样的信念，于是他们坚持了下来，并乐在其中。这和我在巴黎时于Margiela做的第一份工作一样，那是一个对我时尚学习的延续，并不真的是一份工作。它为我打开了很多思路，让我知道了事情可以如何去做—可以通过摧毁去创造。所以如果我也能为他人提供这样的机会与收获，我会很开心。
Balenciaga 春季 25系列
在你最近的经历中，是否有读到、看到或任何事情打动了你，或改变了你看世界的方式？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停顿）我觉得对我来说，最感动的事就是每天早上我离开家的时候，我丈夫对我说的“我爱你”。因为我希望自己的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能对我说出这句话。“我爱你”可能是一个人能听到的最动人的话了。
采访 Tim Lim
撰文 Lingli
翻译 前田千夏
后台图片摄影 Saba Bakh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