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桂
我家老房子是两间半土砖平房，前后分三次建成，依次是一间厅堂、一间卧室、半间厨房。
我父亲从深山老家搬到洛口街上时建了第一间房，有三十五平；我大约五六岁的时建了第二间，跟前者一样大，厨房餐厅甚至鸡舍同在一室；五六年后在旁边建了个十几平的厨房。
建房子的木料基本上是山里旧房子拆下来的，父亲隔一段时间就去背一根出来，早出晚归，走上几十里的路，那是极其辛苦的。
石头全是自己去外头捡，山脚河边、田间地头……
木料之外就是土砖瓦片，还有少量红砖。
将稻草切成三四寸长混入黄泥，牵着牛转圈踩烂，再放入木框里打实，取出木框就成了土砖，晾晒若干时日，干硬之后就可以用了。
瓦片红砖得去买。
普通人家建一间房极其不易，它会让人辛苦到折寿的地步。
我的童年少年还有青年的头几年是在那房子里度过的，有多少欢乐就有多少辛酸，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才算是离开了那里。
洛口渐渐变得繁华起来，我家老房子前面建起了一栋四五层高的楼房，冬天寒冷的北风刮到楼房后墙，反灌进我家房子里，室内可不是一般的冷。吃过晚饭，干瘦衰老的父亲就会早早地上床。
父亲去世后，房子闲置了一段时间。
父亲不在了，这房子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价值了，更不可能将它翻新改造，不要说我条件不允许，就是有条件我也不会这么做。
近些年不少人将老家的旧房拆掉重建，建得高高大大装修得富丽堂皇，而自己却住在外地。我有一个在外地定居的同学在老家给他老母亲建了一栋小别墅，还将旁边的老房子拆掉跟堂兄弟合建了一栋四五层的楼房。若干年后老太太不在了，那同学会叶落归根吗？没有这个可能性，那房子到时候给谁住呢？只有给列祖列宗住了。
明明知道这房子没有使用价值，为什么还要花费巨资去建呢？地皮浪费了可惜、祖业不能丢等等，说得是不错的；说它有心理价值、是炫耀式的消费也是有道理的。
后来我将老房子以八千块钱的价格转让给了我的堂弟春生，于是堂弟如同当年我父亲那样从山里搬迁到洛口街上来了。
我生了个女儿，父亲极为失望。计划生育抓得紧，我们无法生二胎，父亲也无可奈何。堂弟生了个儿子，父亲萌生了一个类似股份制的念头：让堂弟将他儿子的一半过继给我，这个男孩子算是我们堂兄弟共有的儿子。
在乡村有一个男孩是三家甚至四家人的共同儿子的情况。
父亲征询我的意见，我毫不犹豫地予以拒绝：且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单这虚名就毫无意义，还有我不抚养他，人家凭什么做我的儿子？我如何面对我自己的女儿？
堂弟是一个勤勉的人，他买了一部二手货车跑运输，一年到头奔波劳碌，过了一两年拆掉旧房改建了新房，装修得挺不错，乔迁的时候我特地去了洛口祝贺。
堂弟一家其乐融融地生活在这新房子里，我的老房子有了它的新价值。
摄影小夫（路开文化）
曾桂，赣州宁都人，某教育机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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