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学人罗奇(Stephen Roach)于今年2月份发表了一篇名为“
It Pains Me to Say Hong Kong is Over”(中国香港媒体普遍翻译为“香港玩完论”)的文章,引起了不少人,特别是香港人,极大的回响。
罗奇多次议论香港已经玩完
罗奇的文章于2024年2月11日在《金融时报》发表。在那篇文章里,他以我国香港股市在较长时间内一直不振作为他的论述重点。
今年6月,罗奇赴香港访问,再次重申他对“香港玩完论”的论述。不过这次他的重点是香港应该发展科技创新,让香港的产业更多元化。接着,在他的X(前称Twitter)账户上,他重申了香港的核心问题在于正被“中国化”(China-fied)。
在罗奇的文章出现之后,自然有不少香港人,特别是一些意见领袖(KOL),纷纷作出回应。他们驳斥罗奇的观点,认为香港很好,不会玩完。而他们一部分反对罗奇的依据依然是屡试不爽的理由,诸如一国两制、资本主义、自由港、金融中心、普通法、税率低、做生意容易、超级联系人等。
不过亦有人说,尽管少部分香港人选择离开了香港,但绝大部分的香港人依然选择留在这里。在这些言论发表之后,罗奇依然坚持他的立场,不为所动,甚至对于香港特区政府没有对他有所回应,表示失望。
那罗奇的观点是否正确呢?香港是不是已经“玩完”?
众所周知,香港的GDP在回归时占中国全国的18%。到今天,这个比例已经降至不到3%。2010年香港的人均GDP为3.26万美元,而新加坡是4.72万美元。2023年,这两个数字分别为5.00万美元和8.28万美元。
在金融领域,2023年港股IPO募资额已降至全球第六,比中国上海、深圳还要低。香港港口集装箱交通量已于2023年跌出世界前十。
香港不会玩完的两个基本点
从这些数据来看,香港的确令人担忧。但我是不同意“香港玩完论”的。我的观点基于两个基本观点:
一、
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
二、香港有潜力发展出一个有效的复合型发展模式。
尽管某些人不断推动“中国崩溃论”和”中国已达顶”的言论,同时亦有不少人对中国的经济并不看好,认为有许多结构性的问题。
但我却认为,在政策、科技创新和新的需求的引导下,中国将迎来更多和更加高质量的发展。在地缘政治上,中国会遇到新的挑战,但同时,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驱动下,中国与不少国家,特别是南方国家,将会建立更深的合作关系。
在科技创新的驱动下,中国正在全球第四次工业革命中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企业(无论是外资亦或内资)在投资、创新和竞争、合作方面非常活跃,不同的新型企业关系正在不断形成。
以中国作为重心的全球供应链,在物流和产能方面正在快速发展。
深入世界,了解中国
我认为背靠祖国,面向世界正是香港不会玩完的最基本原因。不过这样的条件在回归之后已经存在,那么为什么香港好像一直在走下坡呢?
我认为这是因为香港人一直没有充分理解,如何才能发挥这方面优势的方法和手段,以及在某些人的心目中,他们对于与中国内地走得太近,仍然怀有戒心和一些误解。
在回归前,有关香港的重大决定(战略)是由英国人决定的,然后透过港督再指使华人的官员执行。当时的官员在香港社会中俨然有点“高等华人”的感觉,但他们的工作却主要是执行伦敦已经决定的战略,形成了华人官员执行力偏强,战略思考偏弱的惯性。
在回归后,特区政府当家作主,北京对香港遵守着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的原则。不过,不同的特首在执政能力、观念和意识形态方面存在着不少的差距。
2019年的社会风暴和之后的疫情,让许多潜伏多年的问题爆发出来。经过《国安法》、完善选举制度和23条等措施,香港逐渐回归稳定,但许多问题依然存在。
近年来,特区政府官员经常说:“我们要融入国家发展大局”。但什么是国家发展大局呢?好像又没有听到特区政府官员们比较完整且较有条理性地去说清楚。也许他们是知道的,但不讲;但也许他们只是知道一部分,不知道全部。
创造香港动能
在可见的未来,中国再全面发展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香港作为一个有特殊地位的城市,将会继续发挥它的作用。
短期内,也许香港官员很难建立全面所需的高质量战略思考能力,但就像当年英治年代一样,只要北京给予适当的支持和协作,加上香港民间(特别某些有能力的精英们),再加上一些有能力和抱负的香港官员,我认为香港是逐渐可以找到她的角色。但这些新的角色,可能与过去香港习惯扮演的角色有所不同。
我不认为成为另一所中国城市是什么问题。香港本来就是中国的城市,但香港的独特之处在于她可以担任一种复合的角色(a composite role)——
香港是中国的,亦是国际的,这里两文三语并行,香港可以继续奉行资本主义,但香港人亦应该对社会主义更多了解和更多appreciation。
香港可以继续依赖市场力量,但却需要明白和接受政府在产业发展中的功能。
香港可以继续发展金融、房地产,但同时她亦应该扩大产业结构,让年轻人有更多向上的动力和机遇。
香港可以继续是深圳河之南的1100平方公里土地,亦可以是(在理论上)整个大湾区。
就像我一位很尊敬的人所说:“一个人,在年轻时要有社会主义的正直和热诚,在成年时,要善用资本主义的工具。”我认为这说明了什么是复合思维。
从此引申,香港可以扮演一个更加sophisticated的角色,在一个逐渐形成的多边世界中,寻找到一个独特的定位。
许多人将中国香港与新加坡比较,我认为虽然两者有相同的地方,但亦有许多不同之处。新加坡是一个面积很小的国家,位于众多其他比她庞大的国家之间。为了生存,新加坡必须小心翼翼,不断争取平衡。香港则背靠祖国,她有在中国发展大局之中的优势,通俗地说“有阿爷睇住”。
当然,有些人会认为这是一种负担。他们一般会从股票、楼价、房地产、地缘政治来看问题。这些问题的确值得关注,但假如他们从中国产业的发展、创新,中国式价值观的体现和全球整体态势的改变,特别是一些南方国家的崛起等方面来看,中国的前途是比较可靠的。而同样地,在融入国家大局的驱使下,香港的前途仍会有她继续发挥力量的机会,特别在金融和相关科技配合方面。
我不是说罗奇错,他的一些观点我是认同的。但他(和不少其他人)对中国前途的判断可能并不准确。当然,在百年未有的大变局中,中国的发展亦会有她的起伏。特别在地缘政治方面,中国将会继续受到不少阻挠。而且中国从地租经济过渡到数字经济,将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决某些关键问题。香港的发展亦会如此。
香港人不应该在下跌时过分恐慌,在上升时过分兴奋。在大变局中,我们需要作出更多深刻思考,学习和熟悉复合思维,并建立两文三语同样世界级的水平和娴熟的适应力。
罗奇的“香港玩完论”就像章家敦的“中国崩溃论”和哈尔·布兰兹、迈克尔·贝克利的“中国见顶论”一样,大家可以立此存照,time will tell。
作者 谢祖墀 /
作者简介:高 风咨询CEO
投稿 tougao99999|图片 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