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6月3日,霍梅尼因为心脏病突发而离世。哈梅内伊正式成为伊朗一哥。
但他得位名不正言不顺。
霍梅尼生前有圣训,继承人必须是“效仿源泉”,这个称号是伊朗宗教届的天花板。有资格当“效仿源泉”的不过五六个人。如果说“效仿源泉”是科学院院士,那么哈梅内伊的宗教水平只相当于硕士毕业。实在是相差甚远。
上文说过,霍梅尼的几个中意的继承人死的死反的反,最后他压根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无奈之下选择哈梅内伊,不过是想过渡一下。等日后能找到意中人再说。
上述话可不是臆测。霍梅尼本就是个虔诚的原教旨教徒,于他而言,宗教比生命都重要。在他当政的十年间,失业率一直攀升到百分之六十,老百姓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此起彼伏的抗议一直没停过。可霍梅尼却这么说:“这些人天天抗议难道就是为了买到便宜的大饼吗?让他们去清真寺祷告吧,这件事比吃大饼重要。”
可老霍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离世,他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再撑几年。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不可预料的事太多了。
按照伊朗宪法,哈梅内伊要想从法律上正式确定自己的地位,还得通过一个由高级教士构成的“专家委员会”投票。问题是,这帮人可都是有几把刷子的真神,爱认死理,哈梅内伊能通过投票环节吗?
当然通不过。
这些人根本瞧不起哈梅内伊,嫌弃他的宗教水平太低。伊斯兰革命成功的基石是教士立国。最高领袖若是想服众,必须得是“效仿源泉”,哈梅内伊暂时当最高领袖也就算了,要想通过专家委员会的投票,麻烦你先拿到“效仿源泉”的帽子再说。
哈梅内伊内心透亮。但狠人话不多,只干事儿。在投票之前,他派遣革命卫队特别调查组逐个上门给教士“打招呼”。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再顽固的教士也得掂量掂量,毕竟都有家人,自己固然可以舍生取义,留得美名在。可家人怎么办?

投票结束,只有两票反对,老哈的最高领袖终于有了合法性。又过了几年,老哈去库姆神学院进修了一个宗教学位,顺利成了“效仿源泉”,这下连宗教的短板也补上了。这其实有点像国内企业家去名校读在职博士,表面上看有学历有学位,其实就是为了镀金,学不到啥真东西。老哈固然成了“效仿源泉”,但他的宗教水平确实不高,这也是他的心病之一,因为引经据典的高级教士们常常会驳的他下不了台。

哈梅内伊虽然成了最高领袖,但他面临的困境还有很多:

一,巴列维时代的世俗化已经根植在很多人内心深处,世俗派在城市人口中的比例很高,如果强行搞原教旨主义治国,根本行不通。霍梅尼不是没试过。这部分人诉求是和教士们的价值观相冲突的,如何平衡这些人的利益?

二,高级教士们并不真的服气自己,如何摆平这些人其实是个很头疼的问题。霍梅尼那样的威望不是谁都能修炼成的。

三,拉贾维和穆德尔等流亡法国的伊朗人搞了一个反政府的“抵抗委员会”,时不时煽动国内的分裂组织搞事情,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搞定这帮人?

对这些棘手的问题,老哈的解决办法是这样的:

一,紧紧握住枪杆子和钱袋子。伊斯兰革命卫队和“伊斯兰宗教资金管委会”全由自己人负责。

只要革命卫队武力在线,无论是世俗派还是反对派,通通掀不起大风浪。

“伊斯兰宗教资金管委会”相当于我们的财政部+国资委+国税总局。其掌握着伊朗国内所有核心资源,财力雄厚。

在哈梅内伊统治前期,“伊斯兰宗教资金管委会”对民生物资给予了大量补贴,伊朗人的基本生活不成问题。这也变相收买了民众的部分反对权。

二,面对巨大的世俗派群体,伊朗用民选总统的方式来管理。尽管总统候选人都要经过最高领袖的“核准”,但前期民选总统大多倾向改革派,这些人也做出过不少与最高领袖指示相冲突的决策。但只要社会能保持稳定,老哈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这种行为。道理不难推测:民选总统如果搞得不错,功劳可是老哈的,那是他“英明”的结果,治理有方。民选总统如果治理的不好,老哈就会把锅全背在他身上。最后,老百姓只感谢拨乱反正的人。

老哈成为最高领袖之后,伊朗的第一任总统是拉夫桑贾尼。

老拉是个老毛拉不假,但向来务实,性格也极其温和。在位期间主要精力就是搞经济,和西方的关系也没弄的那么僵。老百姓对他的评价总体不错。

第二个总统是赛义德·穆罕默德·哈塔米,哈塔米和拉夫桑贾尼截然相反,他可是个激进的毛拉!

但他的激进是针对以哈梅内伊为首的既得利益者。

看看他的这些改革措施就知道他有多激进:

1,建立公民社会,限制领袖权力。他大力提倡“伊斯兰民主”,指出领袖只能管宗教,其他权力都应该是伊朗人民的。

这是要逆天吗?结果话还没说完,老哈就让他闭嘴。更别说实施了。

2,深化伊朗经济体制改革,打破教士集团对经济资源的垄断

老哈一听就很恼火,枪杆子和钱袋子向来是自己的命根子,这家伙居然还想打钱袋子的主意,脑子被夹坏了吧?老哈一字一句训斥哈塔米:“你可千万别有这种邪恶的想法,否则你会很危险。”

经济体制改革无疾而终。

哈塔米在位八年,几乎没啥像样的作为,这些激进的改革全部胎死腹中。唯一的收获是当时宗教氛围相对宽容许多,民主的理念也被普遍接受。

第三个总统是内贾德。这家伙是个强硬保守派,最大的特点就是对美国和以色列强硬。深受老哈欣赏。但他出身平民,天生同情穷人。所以他上台后一直呼吁“伊斯兰宗教资金管委会”给老百姓直接发钱。这怎么可能呢?所以老哈对他既爱又恨。

第四个总统是鲁哈尼。鲁也相对温和,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按部就班完成了总统任期,没啥惊艳也没啥波澜。

如果老哈一直持续他的这套治理逻辑,紧抓枪杆子和钱袋子,总统唱白脸他唱红脸,再把美国和以色列宣传成恶魔,让全国时时刻刻处于准军事状态,那么伊朗的稳定堪比朝鲜。老哈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但是,随着激进保守的莱西在2021年当选总统,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治理逻辑。

他对内残酷,对外四处出击,巴不得全世界都是什叶派的天下。天天这么穷兵黩武,只会招致西方的制裁越来越严重,国内经济越来越差。原先用大量的补贴还可以收买民众的反对权,这下把钱全用在了不该花的地方,民众的怒火自然越来越大,“头巾事件”的本质其实是民众对糟糕经济的强烈不满。

随着莱西的突然去世,重疾缠身的哈梅内伊也去日无多,伊朗何去何从?在这个历史的风陵渡口,但愿伊朗人民能给出自己的答案:你戴你的头巾,我吃我的面包,谁想干涉我的生活就特马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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