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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陈拙。

前段时间我看了个新闻,一对夫妻外出旅游,让老人在家照看1岁多的小孩。

结果一周以后,屋里传来阵阵异味,人们才发现,老人早就突发疾病去世了,而那个1岁多的小孩,在父母外出的一周多时间里,被活活饿死。

事发以后,很多人困惑,这对父母没察觉一点异常吗?

周围邻居听不到小孩的哭闹,闻不到异味吗?

我把这事讲给法医作者刘八百的时候,他也提起了一个案子。那天,他一踏入案发的居民楼,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住在死者附近的邻居们,就在这股味道里照常吃饭睡觉、上班上学。

他看我不信,还跟我强调:就在去年,六月,最近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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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法医以后,我才知道每具尸体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

它像是一根无形的绳子,冥冥中牵引着我找到最终的位置。

十多年前的夏天,我和同事去郊区一处半人高的草丛里出现场。那天刚下过雨,雨水冲刷掉了许多痕迹,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昆虫、植物和泥土的味道。而我却清晰地辨认出,混杂在其中的尸臭味。

那股味道拽着我大步向前跑,离同事们越来越远。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抵达了尸体旁。

几年前,我还出过一个破旧居民楼的现场,楼道里能闻到浓郁的酒精味,还夹杂着大小便的气味。但我却能够闻到一股比这些味道都要强烈的,新鲜的血腥味。

血腥味指引我停到了五楼一户人家前,打开门,墙上地上全是新鲜血迹,小书桌和书包上也溅了血。

那正是发生命案的位置,两个无辜的孩子,被一个男人砍死了。

很多同事都夸我鼻子灵,但我想也许不是我鼻子灵,而是死者通过气味为法医指路。

而让我最难忘的一次“指路”,发生在去年的端午节前后。

现场在本市著名学区房小区。我迈入那栋楼,一股浓郁的饭香味蹿进鼻子里,我仔细嗅了嗅,是炖鸡、煎鱼和爆炒葱姜的味道。但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非常强势地钻进我的鼻孔,像发酵多日的臭咸鱼味。

我循着那股刺鼻的味道,按下电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程度的尸臭,代表着死者已经走了起码五天了。

奇怪的是,这栋楼里的人太平静了,不像别的小区居民喜欢围观,这里的人们看警察来了,瞅一眼就匆匆离开。孩子们照常上学,大人们准备饭菜,就着尸臭味吃饭睡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学区楼房里,人们生活的主题是陪孩子读书,不留给其它事物太多的空间。

电梯在16层停稳后,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股更加浓郁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顶着浓重的尸臭进屋,有个男人蜷坐在客厅沙发上,我吓了一跳。

现场居然还有“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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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间提高警惕,后撤一步,和这个男人拉开了大约两米距离。

我曾在命案现场被一位装死的受害人抓住脚腕。另有一个同事,也是在现场的时候,被躲在猪圈里的嫌疑人捅成重伤。多年经验教训告诉我,看现场要永远牢记安全第一。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痕检员阿良还有女法医小李,他们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俩分别站在男人左右两侧,和我形成三角。派出所民警也走了过来,握住男人的胳膊。

我站在男人正对面,细细观察。

他约莫60来岁,两鬓斑白,微秃,穿深蓝色大裤衩和白背心,脚上穿着一双粉色拖鞋。我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捕捉细微的情绪变化。而他没有挣扎,只是皱了一下眉,然后抬头看我,眼神并不凶戾。

我内心放下了警惕,但脑海里顿时产生了更多的疑惑——他在这个环境里能呆那么久?

大部分人对于尸臭的耐受程度,都是需要经过训练,才能慢慢提高。比如师父带我解剖完去吃工作餐。我饥肠辘辘,端到眼前的却全是内脏,猪大肠、猪肚、猪心。这就是我师父对我的训练。

而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跟尸体待上一顿饭的时间,至少5天,正值6月炎热的天气,他怎么受得了?

最开始报案的物业经理告诉我了一些信息,证明这个男人很可能不是主动留在屋子里的,他更像是被“困”在这了。物业经理早上看监控时,发现这个男人失去行走能力,慢慢爬进电梯,过了会儿又爬出去。

物业经理赶来查看时,只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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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民警开始直接询问这个男人:“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一开始我以为在宾馆,后来发现是俺闺女租的房子。”

我们问他闺女去哪了,他也不知道,问能不能联系上闺女,他又说自己手机不见了,记不住闺女的号码。

他甚至一度说家里只有自己和妻子。

我们无可奈何,只能问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说知道老婆死了,而自己还活着。

他忽然使劲摇头,大拇指摁在太阳穴位置,“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按照他说的,他老婆应该就是发出强烈尸臭味的死者。

我们还没来得及详细追问,我注意到男人背心胸前位置有一片深红色污迹,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我轻轻掀起他的背心,他右侧胸口有一处略微闭合的伤口,伤口周围有许多干涸的血迹。创口的创角一钝一锐,应该是单刃锐器形成。

他看起来口唇干燥,面色苍白,神志似乎不太清醒,我问他现在有什么感觉。

“渴,我想喝水。”他眼神迷离,说话颠三倒四,“喘不动气,怪疼。”

我立刻意识到,他的情况可能也不太好。我提醒道,“救护车在外面等着,先拉你去医院看看吧?”他点点头,在搀扶下离开了现场,窗外很快传来救护车远去的声音。

男人走后,痕检技术员阿良对每个房间拍照固定,我们开始勘验现场。

这是一个三居室,南边两间卧室,北边是个书房。

气味最浓郁的地方来自其中一间卧室,屋里光线很暗,痕检技术员阿良拉开了窗帘,一具“巨人观”出现在我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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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全身呈青绿色,皮肤肿得透亮,像吹胀的气球。尸体的手足皮肤呈手套和袜状,极易脱落,而短袖和七分裤紧绷在身上,衣裤外的四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幸好屋里没有苍蝇,如果腐败过程有苍蝇光顾的话,这些“水泡”早就被钻进钻出的虫子破坏了。

根据死者的头发及穿着,可以分辨出她是一位女性,她应该就是男人口中的老婆。

厚厚的口罩根本挡不住尸臭,阵阵阴冷的凉风袭来,我瞅了一眼墙上的空调,一直开着,温度在22度。我忍不住担忧,这是又遇到了有经验的嫌疑人?

以前我们也遭遇在杀人后刻意开空调的,延缓了尸体腐败,想误导我们预估错误的作案时间。

想获得更多的线索,除对死者进行初步尸表检验外,还得进行解剖检验。我和尸体一起去了解剖室。

解剖“巨人观”的尸体前,我们要先给尸体放气,拿出卫生纸覆盖在尸体腹部,防止液体溅出,然后用手术刀垂直刺进去,听到“噗”的声音时,赶紧远离解剖台。

随后,我看见死者鼓胀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解剖没有发现明显致命损伤和缺氧窒息征象,根据排除法,这个女人要么死于中毒,要么就是自身有疾病。

我们拿着这个结果,去医院看那个还活着的男人,想得到更多线索。

医生告诉我,男人刚被抢救过来,左肺上叶有个口子,胸腔抽出来800多毫升积血,“幸亏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些,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医生指着阅片灯上的片子,“你看,胸腔里全都是血。”

我惊出一身冷汗,要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了人,那责任可就大了。

“不过现在病人情况比较稳定。”见我一脸紧张,医生语气一缓,“手术还是很成功的。”

外侦的同事也带回来更多线索,这个男人叫梁家臣,而现场死去的,确实是他的妻子高秀芬。

两人都是接近60岁的高龄。

案发现场也如同梁家臣所说,是他女儿租下来的,他的女儿叫梁悦雯,至今下落不明。

同事大韩是调查此案的民警,在租房合同里,看到了女儿梁悦雯的身份复印件。我们正打算向医生进一步了解男人伤情时,大韩打来电话说,“刚才我可能闯祸了。”

按照常规流程,他要在第一时间联系死者家属,于是拨通了梁悦雯的电话。

对方反应非常激动,“我不回去,你也别给我打电话了!”

大韩没说几句,就被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一直不接了。

“坏了!”大韩意识到,这个女儿可能有问题。

他立刻拉上两位同事,开车上了高速,追赶离现场已经有100多公里的梁悦雯。

他一边追,一边接收到了更多关于这个女儿的信息——她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当天的案情会,我们梳理了所有线索。6天前,梁家臣和老伴进入了这栋楼,此后两位老人再没出来过。今天早上六点,梁悦雯和另一位女人乘坐电梯下楼。半小时后,梁家臣爬进电梯求救。

而在死者高秀芬的心血中,我们检出了一种安眠镇静药的成分,与现场餐桌上白色药瓶里的药片成分一致。但我们依然无法甄别,她究竟是主动服药还是被迫服药。

这六天里,现场没有外人进入。

唯一的突破口在梁家臣身上了,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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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多,病房很安静,我、女法医小李和另外两位同事坐在病床一侧。

梁家臣刚做完肺破裂修补手术,伤势已经达到了重伤的程度,不过精神状态明显比上午好了很多,可他依然话不多,问两句能答一句。

问到他身上的伤和事情的来龙去脉,梁家臣说自己脑子有点迷糊,记不太清。

我们紧接着向他问起女儿的情况,夫妻俩伤成这样,女儿怎么不管不顾的,直接就走了?

梁家臣里面就说,药是老伴自己吃的,和女儿没关系。

他开始夸赞起女儿的孝顺,“俺闺女对俺两口子一直挺好的。她每年都带俺两口子去查体,逢年过节都是大包小包往家拿东西,还经常带俺去旅游……”

没多久,值班医生过来下了逐客令。

临走前,我和同事对视一眼,两脸疑惑。如果药真是他老伴自愿服下的,那么自杀动机是什么?如果整件事情真的和女儿无关,那她逃什么?

这个男人身上险些致命的伤口又是哪来的,他真的无辜吗?

我们这组的工作无法推进,暂时空闲了下来,但是空闲,不意味着轻松。

我们每个人都是带着心事来到现场的。

这是个周末,我原本早早起床就钻进厨房,只因为昨晚女儿说想吃凉面。我家俩丫头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我忙着出现场,平日抽不出时间陪伴,赶上周末了才能多给她们做好吃的,尽当爹的本分。

饭做完了,刚喊醒她们,这桩案子发生了,我得赶紧前往现场。

女儿们坐在了桌前,妻子说,“昨天老师布置了作业,让写家风家训,你抽空考虑考虑哈。”

我点点头就出了门,忙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女儿们的作业怎么样,那个家风家训能否晚点交。

我带的女法医小李,则是更早一步地就参与了这个案件的调查,甚至还是一身松快的样子。她说,今天老妈给她安排了相亲,自己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下突然有了工作,名正言顺地躲过去了。

现在案件没查出来,时间也晚了,她回到家去,可能还得面对满腹牢骚的老妈。

有时候破案子难,但生活也不容易,尤其对家里人负起责任这件事上,法医也不比普通人能做得更好。

与此同时,负责追捕女儿的大韩,告诉了我们新消息,他沿着梁悦雯途径的路线一路狂追。晚上六点多,他在一个停车场里找到了梁悦雯开的黑色越野车,可人却失踪了。

监控显示,一小时前,梁悦雯停车后,和同行女人坐三轮车离开,两人手里各拎一个黑色塑料袋。

那辆三轮车没有牌照,看来她们具备一定反侦查意识,不想让公安机关找到她们。

我们俩互通信息的时候,心情都很沉闷,大部分是因为案情,小部分是牵挂自己的家人。大韩说,今天是他女儿生日,他能做的就是记得这件事,然后发个红包,祝他的宝贝,生日快乐。

关掉手机,他还得继续寻找别人家的女儿,将其带回,从对方身上找到关于死亡和家庭的真相。

而我回家时,女儿已经沉睡。

这可真是不顺的一天。我瞅了一眼黄历,今日宜安葬、祭祀、入殓,余事勿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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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我们查到了梁悦雯和陌生女子住的宾馆,早上六点,一晚没休息的大韩奔赴宾馆,可还是扑了个空。

人不在,没退房。

监控发现,夜里11点多,两人还提着黑色塑料袋,到宾馆开了间房。早上五点多,她们离开宾馆。由于宾馆的网络出了故障,住宿信息晚了几个小时才上传到系统,导致大韩再次和她们二人擦肩而过。

大韩侦查了两人曾居住过的宾馆房间,电视柜上有两个女包,其中一个包里放着两部手机、一个钱包和一个笔记本,包的旁边有两张纸条,是两封遗书。

卫生间里,大韩发现了两袋木炭、一卷胶带和几个一次性打火机,宾馆房间的窗户已经用胶带封死。

不好!她们准备自杀。

待在本地的同事都很着急,如果她们自杀成功了,这起案子很有可能彻底成为一个谜。

“得赶紧找到她们!”

案发后第二天,晚上9点多,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大韩打来的电话。

他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终于找到了梁悦雯,而且她还活着。坏消息是,她们已经喝了农药,很快就要死了。

大韩问我,喝了这种农药的人还能活多久?

我给出一个很保守的数字:48小时。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从梁悦雯这里得到更多案件信息,留给他的时间,很可能不到48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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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我们查到两人离开宾馆后,乘坐三轮车去了另一个县,然后又打了一辆出租车。

据出租车司机回忆,当时有两个女孩打车,一上车就说,“俺俩是来旅游的,钱和手机都被偷了,你拉我们到乘凉的地方吧,最好是有河。”

出租车司机把她俩拉去了河边,没收钱。

大韩追到那片河边时,已经是傍晚,他沿着河边找了半个多小时,快要天黑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孩正独自一人坐在河边发呆。女孩留着长发,穿着蓝色碎花裙,她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梁悦雯。

梁悦雯似乎也猜到了大韩的身份,仰头对他说,“你们来得真快!”

“另一个人呢?”大韩发现地上有几个农药药瓶,问梁悦雯,“你是不是喝药了?”

“我俩都喝了药。”

梁悦雯的语气很平静,上午她们打车来到河边,觉得这里景色不错,适合自杀。两人在河边散步,中午去附近餐馆吃了顿饭,下午坐在河边聊了一下午。

太阳落山的时候,她们觉得是时候了,于是把随身携带的3瓶农药喝光,等待死亡的到来。

喝完药,同行的女人怕难受,先跳了河。

“我怕水,不太敢跳,寻思在这里等死。”

说这话的时候,梁悦雯蹲坐在地上,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大韩立刻打了急救电话,招呼其他同事沿河找跳河的女人,他则陪着梁悦雯赶往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大韩问梁悦雯为什么要喝药。梁悦雯躺在救护车上,气息有些虚弱,“我们投资失败,没钱了。”

她说自己不是一时想不开,而是必须得死。

几年前,她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和一位叫李慧敏的女同事成为好友,俩人都是单身,一起合租了房子。

后来她们辞职,合伙做进出口贸易,赚了不少。一部分钱投进股市,又大赚了一笔。

可是经济环境很快发生变化,她们开始尝试做新的生意,卖过保险和化妆品,但都没赚到钱。两人的手机里都安装了很多网贷APP,把亲戚朋友也借了个遍。这些借来的钱大部分投进股市,但一直没起色。

两个月前,梁悦雯被朋友拉进一个投资群,还被骗了7万多块钱,当时她报了警,可钱没能追回来。

这对她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为了“回本”和还债,梁悦雯偷偷拿了家里的房产证,向借贷公司借了钱。

然而,借来的钱很快就在股市“消失”了。

这意味着,父母的房子也“消失”了。

梁悦雯很清楚,一旦父母知道她偷拿房产证去抵押,后果会怎样,她渐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梁悦雯已经不想活了。

李慧敏提议,出去换个环境散散心,要是能把心情调节好,就回来继续打拼,要是调节不好就一起自杀。

彼时的梁悦雯已经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但她考虑得很“周全”,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要是自己走了,父母没有房子,没有孩子,还背着债务,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她不能自己走,还得把父母也带走。

她说出的话让我们所有人诧异不已:自杀之前,送父母离开世界,就是她在生命最后对父母要负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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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跟我去趟医院!”大韩叫我和他一起去医院给梁家臣做材料,顺便再看看他的损伤恢复情况。

医院病房里,梁家臣恢复得很快,说话条理清晰了很多。

“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后来看到旁边有把刀子,就拿起来捅了自己一下。”梁家臣说身上的刀伤是他自己捅的,目的是让自己清醒过来。

很明显,梁家臣在袒护女儿。

“我们找到了梁悦雯,她已经承认了。”

梁家臣一愣,张大了嘴,半天没说话,叹了口气,“她现在还好吧?”

为了不刺激病房里的梁家臣,大韩没作正面回答他女儿喝药的情况,而是劝他如实说出事情的经过。

梁家臣的脸抽搐了半天,“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大概就是我们老两口该死吧。”

我们根据梁家臣的回忆,还原了这趟“死亡之旅”。

端午节前夕,女儿说要带他们自驾,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目的地是西藏。

开车上了高速,窗外蓝天白云的景色很美,但老梁心情并不好,因为车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李慧敏。一路上,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两位老人却插不上话,“感觉她俩是一家人,我和她妈反而像外人。”

晚上六点多,四人找了家民宿住下。那天晚上,民宿老板娘隐约听到了争吵声。

临到睡觉前,梁悦雯说想和李慧敏睡一张床,老梁克制了一路的情绪突然爆发了。

一直以来,梁家臣两口子都对俩女孩腻在一起很反感,觉得女儿被对方耽误了找对象,35岁还单身。

于是梁家臣夫妇借着安排床位的事,说了梁悦雯一顿,话有些难听,老梁说完就有些后悔。

第二天一早,老梁发现,闺女心情居然不错,似乎丝毫没受晚上吵架的影响。

上午11点多,车开进高速服务区,梁悦雯还点了丰盛的饭菜,一个劲儿地给爸妈夹菜,“咱们吃饱喝足再上路。”而老梁不知道的是,从第二天开始,梁悦雯的车就调转了方向,不再开往西藏。

四人踏上了一条没有归路的“死亡之旅”。

午饭后,梁悦雯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大药瓶,“爸,妈,我弄了个保健品,你们吃了吧,对身体好。”老梁看了眼瓶子,上面写着维生素之类的字样,“我们不需要保健品,你费那个钱干啥……”

“闺女一片好意,你这是干啥!”老伴打断了老梁的话,问女儿怎么个吃法。

梁悦雯倒出一把药片,用手捧给母亲,“嚼着吃就行,不好咽就喝点水。”

于是老两口一人拿了一把药片,嚼碎了用水冲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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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进去的白色药片,是一种治疗焦虑、抑郁和失眠的药,也是我们后来在梁悦雯母亲心血里检验出的成分。

老两口服药后,很快就睡着了。

梁悦雯调转车头,把车开回了租住的房子。她们在网络平台上找了个跑腿小哥,花了200块钱,让小哥把老两口背回了家,把老人们放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梁家臣醒来,他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眼皮很沉,浑身没力气。他扭过头,发现妻子躺在他旁边,以为又到了宾馆,很快又继续昏睡过去。

老梁第二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屋里亮着灯,他还是浑身没劲,他努力睁眼打量四周,认出了这是女儿住的出租屋。

老梁挣扎着想起身,可腿还使不上劲,“老婆子,老婆子你醒了吗?”

妻子没有回应,他摸了一下妻子的手,是冰凉的。

他接下来跟我们所说的,应该是我职业那么多年来,听闻最唏嘘的场景之一——

此后几天,老梁一直起不来床,介于昏睡和清醒之间。

而他每次醒来,都发现妻子的皮肤变黑了一点,从胳膊开始,黑到了手指头。

他知道妻子可能已经去世了。

期间,半睡半醒的他问女儿怎么回事,梁悦雯一句话也不说。他有些着急,哆哆嗦嗦着想站起来,结果女儿从桌上拿起一把刀,指着他。

“你躺着就行,别起来!”

“闺女你这是咋了?”

老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来不及多想,李慧敏就从梁悦雯手里拿过刀子,“你死了就是对梁悦雯最大的帮助了,你怎么还不死?”

她说着就用刀捅过来。

老梁想躲闪,但身子不灵活,胸部被捅了好几刀。

“叔,你死了真是对梁悦雯好,你放心去死吧!”李慧敏和梁悦雯一起出了房间。

老梁又昏睡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没了动静。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直爬进电梯,留下了“报警”的求救信息,这个即将被亲生女儿杀死的父亲才终于被人发现。

大韩问梁家臣为何撒谎,他叹了口气说,“ 哎,自己的闺女,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反正老婆子已经死了,我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捅死就捅死吧。”

我感到这对父女说辞中,某种“细思极恐”的一致性。

梁悦雯要自杀前杀死父母,是因为觉得没了自己和房子,父母活不下去。杀了,是她作为女儿在“负责”。

而哪怕梁悦雯要杀死他们,梁家臣依然在袒护这个女儿,想对她将来的人生“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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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了解到这个家庭的更多往事,我才大概能理解梁家臣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说出真相,或许他对女儿心存愧疚。

我们从梁悦雯的姑姑那里了解到,梁悦雯小时候非常优秀和听话。

她学习成绩好,钢琴十级,会跳舞蹈,学过播音主持,经常在各类比赛中获奖。

但梁悦雯一直不快乐,她告诉大韩,所有事情都是父母“操纵”,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自己说了算,别人安排的人生,她不喜欢。

“他们总说为我好,可我现在一点也不好!”

大韩清晰记得,梁悦雯说这句话时,眼里泛着泪花。那一刻大韩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揪了一把,因为前几天,他刚对女儿说过类似的话。

作为工人家庭,梁悦雯家并不富裕,但为了把独生女培养得有前途,梁家夫妇不遗余力,避免她在成长过程里偏离一丝一毫——夫妇俩对这个女儿,负起了超出常人能担负的“责任”。

梁悦雯喜欢吉他,他们认为学钢琴更有“前途”,于是让女儿只能学钢琴。

梁悦雯从小喜欢猫,读三年级时,不顾他们反对养了只猫,可没两天他们就把猫转手送了人,还说,“养猫不好,影响你学习。”

读书时候,母亲不允许梁悦雯打扮,不让她挑选喜欢的衣服和饰品,说这些影响学习。梁悦雯省下饭钱买了一把尺子和一个发卡,结果被母亲说了一整晚,“整天想着打扮,哪有心思学习?”

为了确保女儿的人生不会脱轨,他们还会偷看女儿的日记。有次女儿在日记里提到了男同学的名字,他们便认定女儿有早恋的迹象,两口子教育了她半天,“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好男孩有的是!”

他们跟梁悦雯强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爸妈,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从那以后,梁悦雯再也不写日记了。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梁悦雯想学心理或艺术,但梁家夫妇苦口婆心劝她学了金融,还是那个理由——

因为有前途。

他们对前途看得很重,在梁悦雯的成长道路上,有没有前途是他们唯一的考量因素。而这也许也是因为梁家并非大富大贵,试错机会太少了,不允许出现偏差。

可他们越是这样,女儿越是对学习提不起兴趣,勉强混了个大学文凭。毕业后,梁悦雯想去南方发展,他们又开始轮番和她谈话,软硬兼施,托人找关系,最终把女儿拴在身边,让她在本地一家证券公司上班。

工作后,他们开始频繁给梁悦雯安排相亲,短短半年时间,她就参加了二十多次相亲。

可要么是人家没看上梁悦雯,要么梁悦雯不喜欢人家,或者双方都看好了,他们又不同意。

二十多次相亲后,梁悦雯终于成功了,可唯一一次成功的相亲,对方却是个骗子,相亲是为了骗钱骗色。而他们还是觉得,问题出在梁悦雯身上,“这么大个人了还被骗,你自己得多长心眼!”

这次,梁悦雯终于忍无可忍了,“以后我再也不相亲了,也不结婚了,我想干什么事,你们也别插手!”

打那以后,梁悦雯在外面租了房子,很少回家,也不主动给爸妈打电话。

梁家臣得知女儿和一个离异的女同事合租后,非常生气。他们觉得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感觉总有人议论、指点,说他们女儿搞同性恋。

梁悦雯母亲开始焦虑,整天失眠。梁悦雯帮她母亲买药的时候,偷偷攒下了一大瓶安眠药。

案发前一段时间,梁悦雯上网搜了很多自杀、杀人的内容:怎么自杀成功率高?怎么杀人没有痛苦?

“爸,妈,你们别怪我心狠,我这辈子就狠了这么一次。但长痛不如短痛,我们都能得到解脱了。”

这些信息,来自梁悦雯父亲和亲戚的讲述,和她本人的补充。

这个女孩从小没有选择,她所有的前途都被规划,所有的责任也都由父母去承担。她活在了这个家庭的中心,既是难受的,也情不自禁地认为自己就是父母的一切。

当大韩告诉我们这些的时候,他再控制不住情绪,连声音都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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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悦雯服毒后,是大韩陪在她身边的,既是陪伴,也是为了了解案情——下毒之后,两个女孩去做什么了。

梁悦雯说,离开出租屋后,她们二人原本打算跑得更远些,但直觉告诉她们,警察很快就会找到她们,所以俩人选择尽快自杀。

刚开始,两人打算烧炭自杀。她们准备好了木炭、胶带、打火机等工具,一进宾馆的房间,她们就开始“布置”,用胶带纸密封门窗,写好遗书,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

就在她们收拾停当,准备点火时,忽然听到隔壁房间有人,一念之间取消了烧炭计划。隔壁房间的住客一定不会想到,他们险些在鬼门关走一遭。

那天夜里,梁悦雯和李慧敏促膝长谈,一夜未眠。

阴差阳错之下,她们和大韩几度错过,直到两人喝了药,一个跳河了,一个在河边和大韩见面了。

大韩还记得,最开始梁悦雯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很健谈,她问大韩父亲怎么样了,得知被送去医院治疗后,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大韩跟随梁悦雯到了医院,医生看到大韩手里的药瓶后,强烈建议立刻抢救。

然而不久后,梁悦雯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她陷入昏迷,再也没醒过来。

那天夜里,大韩在医院里看着梁悦雯的生命逐渐消失,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自责,大韩给我打电话询问尸体处置事项时,声音有些颤抖。

案发后第三天上午,大韩带着梁悦雯回到本地,和她的母亲“团聚”了。

因涉及刑事案件,尸体必须解剖,我和小李法医一起赶到了解剖室。

小李法医站在解剖台前,盯着梁悦雯的尸体愣了半天,“她看起来好难受。”

梁悦雯走得并不轻松,看到她的脸,我能想象出她喘不动气的样子。

她喝下的吡啶类除草剂,是仅次于 “百草枯”的剧毒农药,目前还没有特异性解毒剂,服用大剂量后一般会在48小时内因呼吸衰竭、多脏器功能衰竭死亡。

解剖未发现明显损伤,至于死因是否为农药中毒,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侦查员一般不喜欢旁观解剖,但那天大韩却在解剖室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梁悦雯把最后的遗言留给了大韩。

被推进抢救室前,她说,“大哥,替我跟我爸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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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臣伤情稳定后,大韩完成了梁悦雯的嘱托。他把梁悦雯的遗书拿给了梁家臣。

梁家臣哆嗦着手,看完以后一个劲儿地摇头,“怎么就走到这步了呢?”

在遗书里,梁悦雯向很多人表达了歉意。

她对父母说,“对不起,这辈子没法孝敬你们,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下辈子再还吧。”

写给姥姥的话格外长:

“我去另外一个世界了,以后吃不到您包的粽子了”、“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您别太难过,以后自己多注意身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疼钱。”

大韩后来去看望过梁悦雯的姥姥,他知道姥姥是梁悦雯最亲的人。

每当梁悦雯被父母责骂时,只要姥姥在场,都会维护她。但姥姥后来年龄大了,说话分量也不足了,有时还会招来梁悦雯母亲的一顿数落。

关于谈恋爱这件事,姥姥一直很看得开,“这事要看缘分,自己一个人也没啥不好的。”

端午节前两天,姥姥包好粽子,让梁悦雯过去拿。梁悦雯买了很多东西过去看姥姥,她拉着姥姥的手,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梁悦雯笑得很开心,她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姥姥也很开心,梁悦雯出事后,姥姥才明白,外甥女这是在和她告别。

姥姥不知道的是,她包的粽子,外孙女还没来得及吃。

另一个死去的女孩李慧敏,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她也在宾馆留了封遗书,是写给她女儿的。内容很短,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以后没法见面了,希望女儿坚强勇敢,别想妈妈。

之所以只写给女儿,因为女儿几乎是李慧敏唯一的亲人。

李慧敏儿时父母离异,读大学时母亲因病去世。大学毕业后和同学结婚,刚生了个女儿,她发现丈夫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出轨了。更可怕的是,当夫妻二人有了争执时,丈夫还会动手,一拳把她打倒在地。

当时李慧敏只想赶紧离婚,没争夺抚养权,女儿留给了前夫。

离婚后,李慧敏和一位男客户谈了恋爱。但是不久后,她发现这位男客户不仅已婚,还有多个情人。从那以后,李慧敏对男人失去了信心。李慧敏经常和梁悦雯微信聊天,说她能想象这个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那小体格和破技术根本不行,惹得梁悦雯哈哈大笑。

除了女儿,李慧敏在这个世上早就了无牵挂。

所以当梁悦雯出现轻生念头时,她只是略微劝阻,就和她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大韩曾问起梁悦雯和李慧敏的关系,梁悦雯说,俩人就是朋友关系。

我们仔细搜查了案发现场,并未发现梁悦雯和李慧敏是同性恋的信息,她们可能只是单纯投缘,同性恋之说是他人的猜测。女法医小李告诉我,她始终感觉梁悦雯和李慧敏并不是同性恋,她们选择住在一起,只是两个可怜的女人在报团取暖。

我赞同小李的看法,而且我觉得,她们是不是同性恋其实并不重要,别人也没有评价这件事的资格。

这本是一起并不复杂的案件,侦破过程也很快,但由于李慧敏处于失踪状态,一直没结案。

同事们分了组,每个组打捞、搜寻半个月,从夏天到了秋天,又从秋天到了冬天,再从冬天到了春天,动用了各种我们能想到的设备和办法,但依然没有结果。

案发后10个多月,经过综合研判,报上级部门批准,刑警队不再继续寻找李慧敏的尸体。

这起案子在卷宗上算是画上了句号,但留给我们参案人员心里的警醒,可还没有结束。

大韩告诉我,自从他尽量不对女儿说“为你好”之类的话后,女儿反而和他更亲近了。

而女法医小李,办完这桩案件,回家后就像汇报给我案情似的,跟父母讲了这件事。往后的那段时间,她活得很松快,她说,父母再也不催她结婚了。婚姻这件事的节奏,看来她是能自己做主了。

而我的问题比较难解决,因为搁了几天,都没帮女儿完成作业,我被她批评了。

她让我赶紧完成学校布置的编写家风家训的任务。

我绞尽脑汁写了几段话后,再次想起了这起案件里的种种,最终记忆有一瞬间,停格在案发的小屋里——

当时所有人都注意到尸体和一片狼藉,以至于,忽略了房间里某些“美好”的东西。那是这个女孩,平时生活里的小摆设,书房的墙上挂着一把吉他,旁边摆着许多化妆品。

桌上还有姥姥给她的三颗粽子。

大部分是父母不曾允许梁悦雯拥有的,却能为她带来幸福的东西。

我拿起笔,开始写女儿为我布置的作业,那是要给她的家风家训,我在里面加了一条:勇敢做自己。

这句话既送给女儿,也送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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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记:

这桩案件对我们整个“办案小组”的影响深远。

对于没能早点找到两个女孩这事,大韩至今仍耿耿于怀,他认为假如自己早一步,或许她们就不会死。

但是案发那天,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大手拖住大韩,让他总是慢一步,没法追上梁悦雯。可能每个人作为独立个体,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别人无法干预或插手吧。

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总认为自己非常重要,离开自己,别人就不能活下去或者不能活得幸福。

我们劝大韩放下,尽力即可,但不要去强求。

否则,不就像梁家臣夫妇那样了吗?在他们眼中,梁悦雯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是自己的一部分,他们要为女儿负责,无论梁悦雯年龄多大,永远是个孩子。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梁悦雯不喜欢父母的控制,从小到大都想脱离这种不适感,但在潜移默化中,父母的“言传身教”深刻影响了她,以至于梁悦雯在产生轻生念头后,还要为父母“负责”,认为父母如果离了她,会生不如死。

梁悦雯的思维模式也变得和父母一样,要为重要的人“负责任”,不能独活,也不能独死。

这种共生关系近乎“畸形”,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一部分,忘了人是独立的个体,有各自命运。

三十多年前,梁家父母栽下一棵果树,每日精心呵护,修剪枝叶,慢慢看它开花结果,而最终,他们自己吞下了这枚苦涩的果实。

大韩说,他很少对犯罪嫌疑人产生同情,尤其是杀害父母的“畜生”,但他对梁悦雯恨不起来,因为在她身上,大韩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梁悦雯做得不对,不该被原谅,但我有点同情她。小李法医说,她在这女孩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或许,梁悦雯身上不只有大韩和小李的影子,她身上有很多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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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以前的一个深夜,我和八百在河边散步,他突然和我提起,想写作亲密关系里的凶杀案。

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凶杀案里,很多是熟人作案,这个数字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多。我回家搜到一篇论文,也很符合他的说法,471例故意杀人案里,熟人作案的比例,超过七成。

那段时间,他接连出了几个这样的现场,心情很乱,总想做点什么,好过只觉得无力。

二是因为,当他越是了解这些案件背后的原因,越是心惊。也许普通人的生活,离恶性案件很远,但亲密关系里的伤害,却和你、我,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今天这个故事,是这个系列的第三篇。

第一篇,一对3岁的双胞胎女童,穿着红睡裙、手拉着手,在酒店床上死去,而凶手是她们的亲生父母

第二篇,死者是一个奇怪的富二代男孩,警方调查他的死亡时,才发现他已经卖了三年血,而他生前所有悲惨遭遇,和他的父母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把这个系列叫做【亲密杀机】,他希望每个人都能看完这个系列,感受这些最亲密的人之间,为何相互影响,走向了最悲剧的结局。

他想提示你的是,这三个真实而极端的事件,不代表大部分人的生活。

但正因为极端,它更能唤起普通人内心的警觉。让我们不伤害他人,也绝不忽视自己正在遭受的伤害;让生活里只剩亲密,没有杀机。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小旋风 赵岛泥

插图:大五花

本篇12807字

阅读时长约3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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