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我觉得单是标题这句话，就能把很多人整沉默。
1
如果把文字当做我的工作，从前破防的点可太多了。
当你保持着长久的写作发表习惯，一开始没人看你会难受，有人看了来喷你你会难受，你喷回去事后反思自己你会难受，你没喷过你更会难受。
人这种玩意儿最强大的地方在于你会习惯任何你曾经不能理解的环境，所以渐渐地有没有人看、有没有人喷其实我都不太在意。
多年以后，我在意的或许只是这篇文字我自己写得满不满意，某个词汇我用得精不精准？
到今天，这份工作让我破防的点往往只有一个：
“他妈的我今天到底写什么？”
那种坐在电脑前三四个钟头抽了四五根烟word上依旧一片空白的时候足以让我进入一种国足80分钟落后一球打平就出线的精神状态。
2
我挺了解老师这个行业，家里亲戚有很多老师，身边的朋友也有很多老师，我自己都是师范院校毕业的。
你想和老师成为朋友真的很简单，莽上去就是一句：
“你们老师多轻松啊，还有寒暑假。”
相信我，你面前的人哪怕再高冷，都能给你讲至少两三个钟头试图纠正你的错误想法。
幼儿园的老师管着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家里是宝贝磕不得绊不得的王子公主，稍不注意那些退了休每天都找不到事情做的老头老太太就能到你办公室来探讨人生。孩子要多彩成长，所以幼儿园会不停组织各种活动，大人的六一儿童节是个噱头，但他们过一次儿童节能让整个幼儿园的老师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这个词；
小学的老师可能相对比较轻松，但是他们自己需要进修的东西可实在太多，这行没办法，后来者太多，门槛越来越离谱，各种镀金光芒让你不得不用大部分休息时间去看各种书籍参加各种培训，知道的你是一名光荣的人民小学教师，不知道的以为最起码你都要去联合国当个秘书；
中学的老师不仅业绩压力大，竞争白热化。关键哪个班都有坐在讲台旁边、最后一排甚至教室外面的王者学生。上能运动会给你抱回来一堆没什么卵用的第一名，下就是抽烟喝酒烫头、打架恋爱翘课，于谦和郭德纲的混合体。这种娃别说成群结队，单有一个，你们班后来大多数回忆都是这个人，有趣的是往往能带给你业绩安全感的前几名的好学生，稍不注意就能和王者学生整个荡气回肠的青春偶像剧。
写到这我想起在西安的时候我见了一个女娃。那个仔就是老师，还是体育老师，她跟我说她现在每天到学校见到同事的第一句话就是：
“加油，坚持，快放暑假了。”
若是我说了这些，你挠挠头觉得不是特别能感同身受依然觉得这行业不至于把人整破防的话，这样，我给你支个招。
你去问那些老师朋友：
“你一个月多少工资？”
3
我大多数没有离开遂宁去成都发展的朋友们都在我们本地的单位里上班，要么就是家里有经营了很多年的生意。
早前我和一对夫妻、一个男娃我们四人在老家合租了一年，主要不想跟爸妈一块住。我们四个本身关系就很好，其中一个男娃从初中开始就和我形影不离那种关系。
他老婆在水利局一个下属公司上班，工作内容是到各种乡镇上的收水费点去收水费，我跟着去了一次。
就类似于一个门卫房间，她坐在窗口收水费、记录什么的，十里八乡的人排成队在这个窗口交水费，一个月到这个乡镇一次差不多这种频率。
你们能理解欠了费重新交了水费需要往水表里插一下水卡然后就又激活了又有水了这种事吧。
好家伙，那天至少七八个人不会这种操作，要么就以为家里的水表坏了，要么就觉得水费被贪污了……她就一遍遍教，大多数人讲道理，然后就回去试。
但是真的有不讲道理的，有个大娘说她家里没水，但是她交了水费的，我那朋友教她要重新插卡，大娘不听，非要让我朋友到她家里去把这事儿解决了。
我朋友说这边还有很多人等着交水费，她不能离开岗位。好家伙就是不听，各种撒泼打滚就霸着窗口，我朋友没办法，就说下班那会儿再去，大娘还是不听，非要现在走。
结果还是靠其他交水费的人解围那大娘才离开窗口勉强同意。
下班过后，我跟我朋友翻过一座山去了大娘家，大娘一路都在车里骂人，也不明着骂，就拐弯抹角阴阳怪气，我都快听不下去了，我朋友面不改色。
到了大娘家重新插卡耗时不到一分钟，我们来去开车一小时……
晚上我们几个一起吃饭，我说起这个，说她脾气真好。她很无奈，说最开始还要跟人吵，后来发现这种人真的太多了，根本不管你讲什么，只管自己。
我没吭声，她继续说他们的投诉售后电话是办公室的人轮流拿着的，每人管一周，那才是最崩溃的，什么人都能遇到。
她跟我说想辞职，想换个行业。
我身边已知的所有在单位上班的人都曾经跟我讲过想辞职，无一例外。原因大同小异，异的方面是行业不一样带来的专属于这个行业的烦恼，同的方面是收入属于饿不死吃不饱，但人生一眼就望得到头。
真一眼到头，结婚、生子、干到退休，周一到周五做着重复且耗损心力的工作，周末打麻将、钓鱼找各种馆子聚餐。
去年是这样，今年是这样，年年都是这样。
去年我回成都，找了一次网管吃饭。说起我颠沛流离的旅居生活，我说很羡慕网管，他的工作说出去也很有面子，生活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他喝了一口啤酒，低着头扒拉烤肉，说：
“全是人情世故、全是站队表态，上了就巴结你、没上就不鸟你，领导一个电话不管你在干什么都要回去加班，出人头地要么靠投胎，要么靠年龄，千百次想辞职又舍不得。”
我抬头看看他没吱声。
他又说道：
“体制嘛，外表体面、冷暖自知地等死。”
4
在深圳的时候，我认识不少朋友，做什么的都有，稍微多一些的可能是外贸或者外包设计之类的。
那会儿有个男娃来找我，但他九点下班，到我住的地方地铁一个钟。其实我是想拒绝的，觉得太远了，何况又是工作日，但又想着人千里迢迢就为了见我一面这玩意儿咋拒绝啊？
他就是做设计的。
我的行业跟设计打交道挺多的，所以他们行业的梗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那会儿他一边跟我吃宵夜一边打开了电脑在回复甲方信息。
我不介意，反正有酒免费喝。
直到他吼了一句：“丢。”
我问他咋了，他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端起战斗杯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大半杯。
他低着头闷不作声，隔了一会儿跟我说客户跑单了，他一个星期白忙活。
我问他没定金或者合同之类的吗？
他说行业不景气，有生意都很高兴了。以前跟这客户有过合作，所以好不容易有个单子哪想那么多，以前要给定金现在生怕一说定金人一不高兴就不合作了，本来以为是老客户不会跑单。
结果就成这了。
那天他一顿疯狂输出，吐槽这单子其实算很小的单子，他们利润也没有多少，那客户事儿特多，改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他昨天半夜2、3点才睡之类的。
我问他那好歹收点辛苦费呗？
他苦笑了一下，说：
“万一人后面还有单子给我们呢，算了吧。”
5
之所以想到这个是我昨晚和一个娃儿聊了很久。
这娃是三和大神，属于没钱但躺平的我辈楷模，天天睡网吧，偶尔打短工。昨天我不是朋友圈说看俩外卖小哥下象棋嘛，他给我发消息说他现在也在送外卖。
我说那不挺好，最起码比之前饱一顿饿一顿强。
他发了个歪嘴笑的表情，我跟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跟我说他现在在出租屋里吃泡面，才到家，今天很气人。
我问他咋了，他说收到了差评之类的，要扣钱还要扣单子的流量。我没跑过外卖不太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但我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大概也能判断他的情绪。
我鼓励他坚持跑下去，最起码也是一份工作，总比他以前出租屋都睡不起天天睡网吧好。
他叹了口气，问我人为什么要工作？
我想了想说为了钱。
他又问我有钱了可以干什么？
我说可以干很多事情，买想买的东西，吃想吃的东西，去想去的地方。
他说那我又不喜欢出门，随便吃点什么都行，没什么要买的，那我为什么要工作？
他这话就把我干沉默了。
我说你上网也需要网费啊。
他愣了愣，说了句：
“这倒也是，哎，我去睡觉明天接着跑了。”
6
今天周五了。
估计你们也在摸鱼，要不要跟我说一下你们行业是怎么把你整破防的？
就这样吧。
有机会一起喝酒。
最后，请持续相信你关注我是因为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