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容并不在意一个蝼蚁,她眼下唯一忍不了的是自己的夫君要同旁人圆房。
她指尖摩挲着喜被上的描金鸳鸯,这是她出嫁前五个绣娘赶工赶了三个月才制成的,所用的丝线都是从江南采买回来的,制被的被面也是迟迟不肯离去,直到天色实在不早了,女使三催四请,她才起身让出位置。
却不愿去偏房,而是到了守夜的女使住的耳房,便是今晚圆房的人不是她,这也是她的新婚夜。
水云间是披香院里一处不大的独门小院,特意支给了江晚吟。
既显得亲近,又能避嫌,更不为人知的是,这院子的后门实际上与披香院的正房离得很近。
夏日炎热,支摘窗半开着,窗边放了一盆昙花,天色一晚,含苞的花朵已微微绽开一条缝,一走近,门边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馥郁香气。
同这位小娘子清清淡淡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孙妈妈心生犹豫,纵然她有心教导,可这小娘子年纪还小,性子也娇,不知能不能抹开面去笼络郎君。
可这点,她属实没必要担心。
只因再不圆房,江晚吟自己便要先撑不住了。
这还要从那延宕癸水的汤药说起。
那药的确有效,但代价是让人浑身发热发涨。
雪上加霜的是,江晚吟已经如此难受了,江华容还要求她白日在人前时需束胸。
缘由便是她们姊妹本就生的像,若是连身形也如此相仿,难免叫有心人看出端倪。
更何况,江晚吟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玲珑有致,在这肃穆的国公府里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于是明明已是炎夏,江晚吟还是不得不用棉布束了。
再加之白日为了迎接开国公父子,她撑着伞在雨中站了快两个时辰,更是胸闷气短,脸红脖热,晚间动了没几筷,便寻了借口提前离席。
匆匆回了院子,一进门,晴翠麻利地帮她解开束胸,她才得已喘口气。
然胸前还是被束的太紧的棉布勒出了红痕,皮肉上也捂出了几粒红疹,不得不扑些香粉压一压。
孙妈妈进门的时候,正瞧见江晚吟同女使手忙脚乱的样子。
江晚吟余光里瞥见了一角石青的衣裾,忙收起了棉布带:“孙妈妈,您怎么来了?”
说罢,又叫晴翠奉茶,孙妈妈却说不必劳烦,反倒拉着她一起坐下:“小娘子可是难受了?”
江晚吟也没隐瞒,点头承认。
孙妈妈透过衣缝略略看了一眼,直觉作孽。
其实,小日子早晚并不要紧,不过推迟几日圆房罢了,是江华容执意不肯。
既要人家帮她圆房,又耐不住妒忌心,想法子暗暗地磋磨人家,譬如喝药,譬如束胸,这大娘子的心性着实不算好,怪不得能做出那种祸事来。
孙妈妈暗暗摇摇头,对江晚吟道:“立雪堂那边来了话,说是今晚姑爷便要过来圆房,等今晚一过,小娘子便无需喝那药了,也能好受些。”
江晚吟在见到她时便已猜到了,她眼下只想赶快渡过这一关,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一事。”孙妈妈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当初这婚事是老夫人定下的,姑爷并不知晓,出征又刚回来,对咱们大娘子并不热络,所以,倘若今晚姑爷态度冷淡,小娘子你便主动些,千万要将人留住。”
江晚吟想起了那张持重又疏离的脸,沉吟着没说话。
那不是一个能轻易讨好的人。
她不由得想,若今晚的人是裴时序该多好,她便不必这般费尽心思地讨好。
怪只怪那股山贼做的太绝,不但越货,还赶尽杀绝。且那群人大约是老手,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连官差也抓不到。
但不要紧,江晚吟已经让舅父去查了,林家走南闯北积累了无数人脉,虽然在上京根基上浅,但只要多些时日,必定能将那伙杀了裴时序的山贼揪出来。
到时候,她会亲自过去,亲眼看着那些人为裴时序偿命。
而眼下,她只想再见见他,哪怕是相似的脸也好。
于是江晚吟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孙妈妈见她答应,便塞了套避火图过去:“小娘子既有心,那便多学学,今晚一定要成事,否则往后便难了。”
江晚吟收了下来,她自小便帮着舅父看账本,学什么都快,这种东西自然也是。
但太过聪明也有不好,看完一遍,她便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些图样更是活灵活样的在她脑子里显了出来,她啪的一声合了起。
前院
顾念舟车劳顿,今晚的家宴上,陆缙并未被邀饮多少酒。
且回京后还有一堆交接事宜,散了席,他便去了书房里处理未尽的公事。
一直到了二更天,立雪堂那边又派人来催了,陆缙才隐约想起,后宅里还杵了个妻子,等着他去圆房。
虽没什么兴趣,但终究耐不过母命,仍是动了身。
披香院里,众人皆翘首以待。
陆缙一进来,等候已久的仆妇丫头们面露喜色,麻利地动作起来,脱靴的脱靴,备水的备水,井井有条。
陆缙扫视了一眼,一别两年,披香院的陈设已经大改,屋子里熏的香也甜的发腻,他从前的书案更是不知被移到了哪里。
他一贯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妻子也一样。
不过也并未说什么,不喜欢,少来就是。
等他从净室里出来时,他那妻子已经落了帐,侧坐着轻轻唤了他一声“郎君”。
天色已晚,内室只点了一盏小灯,软烟罗的帐后隐约可见姣美的侧脸。
“世子,娘子说她有些不习惯,想把灯熄了,您看……”守在一旁的女使上前问道。
“熄了吧。”陆缙淡淡移开眼神,让人宽了衣。
果然如预料一般。
女使松了口气,吹灭了外间的龙凤双烛,替他们关上了门。
灯一黑,已经躺下的江晚吟稍稍放松了一点,然而当帐子忽然被掀开时,她浑身绷的更紧。
陆缙身形高大,他一进来,原本宽大的拔步床顿时逼仄起来,无处不在都是他的气息。
另一侧的床铺微微陷落,江晚吟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身上的薄衾。
“你怕我?”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江晚吟尽管看不见,仍是能感觉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正打在她身上。
她摇头,轻声道:“只是有些不习惯。”
陆缙方才被帐外的香熏的不适,又想起这个妻子白日里身上的脂粉气更浓,眉头微皱,只侧身躺下:“不早了,睡吧。”
那股迫人的逼视忽然消失,江晚吟睁开眼,不知哪里惹得他不快了。
她微微侧着脸,黑暗中只看见了男子宽阔的后背。
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今晚成不了,明日她又得被长姐磋-磨。
何况总是免不了的。
江晚吟回想算孙妈妈的叮嘱,眼一闭,缓缓伸手从后面抱住陆缙的腰。
她试探着将手搭上去的那一刻,陆缙仿佛僵了一下,却并没推开。
这给了江晚吟一点底气,她双手缓缓收紧,环住他的腰,然后整个身子贴紧他的后背,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他颈间。
陆缙不愧是个武将,后背劲瘦,身材也比她想的还要高大,她合拢的双臂也只能虚虚拢住指尖。孙妈妈给她的画上并没有如此相差的,当江晚吟真的抱住他时,又生出一丝惧意。
在妻子贴上来的那一刻,陆缙便睁开了眼。
他本想推开,却没想到身后并不是白日里那股脂粉气,反倒清清淡淡的,手臂也柔软的不可思议。
似乎,也没有白日那般惹人不喜。
这还是江晚吟从画上学来的,上面说一般男子抱上去便可。
但陆缙,显然不是常人。
他岿然不动,呼吸也依旧匀称,仿佛只是出于世家子的教养,才没立刻推开她。
江晚吟毕竟刚及笄,从前同裴时序在一起时,连上元节牵个手手心都能出汗,做出这样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她身为闺秀的教养了。
可是她没得选。
见他毫无回应,江晚吟缓缓收回手,犹豫了一下,搭在他的腰封上,陆缙倏然睁开眼,没料到这个妻子会这般讨好他。
白日一见,她虽不为他所喜,这两年的持家母亲也不甚满意,但毕竟已是他的妻,慢慢教便是。
该有的体面,他还是会给。
但今晚不合适。
他晚间饮了酒,酒力正翻涌,于是转过头,沉声道:“不早了,不要胡闹。”
江晚吟不知他的打算,尽管有些惧意,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抱住。
她生的好,可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陆缙仍是不为所动。
江晚吟未曾料到竟有人能克制至此,僵持了三息,终于还是泄了气,眼眶也有些发酸。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陆缙眼底早已黑沉沉的。
当江晚吟缓缓放开抱住他的手,准备退回去原位时,陆缙忽然反客为主,一翻身压了上去。
耳房是紧靠着正堂的一间屋子,平日里是值夜的女使暂时休憩的地方,以备主人家要茶要水。故而,耳房里十分容易打听消息。
此刻,原本该在正堂里圆房的江华容便待在耳房外,迟迟不肯去休息。
“娘子,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女使低低地劝。
江华容却只是来回的踱着步,并不肯应声,只说:“天太热了,不着急。”
女使叹了口气,不明白她何苦自讨苦吃,但江华容的心境极为复杂,她一面既希望今晚能成,另一面却又不甘心看着自己的夫婿如此轻易便同旁人圆房。明明害怕听见动静,又害怕一点动静也没有。
夏夜闷的有些热,蝉鸣阵阵,蛙声聒噪,江华容坐立不安,便掀开了眼前桌案上的纱罩,拿起剪子去剪着噼啪的灯花,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闲,又让女使去留心。
女使观察了小半晌,隔壁静悄悄的,仿佛躺下后便没动作了,便只摇摇头。
江华容眼尾微微挑着,心想这个庶妹也不过如此,果然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
好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声响,江华容正欲撂下剪子时,正欲让女使下去,忽然,靠近墙边的女使抬了眼,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她一惊,剪子也失了力道,手一抖将整个灯芯都剪断了。
耳房倏地暗了下去。
眼前一片漆黑,黑的仿佛浓墨泼进了水里,乌沉沉的完全看不清。
江华容盯着眼前熄灭的灯芯,整个人似乎僵住了。
一旁的女使不敢吱声,只当没发现江华容的异样。
然而夜已经深了,外面不知何时仿佛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敲打在黛瓦上,雨声一落,池塘里的蛙声愈发的沸腾,也衬着耳房里安静地过分。
但这是梅雨,不但不凉,晚风裹着湿气一吹进来,反倒浸的衣服都紧紧的贴着身子,黏糊糊的。
屋子里越发热了,女使后背已经汗透。
她舔舔干裂的唇,抬起袖子擦了擦。
再一抬头,只见江华容仍是同先前一个模样,怔怔的出神,仿佛石化了似的。
女使心生不忍,上前唤了她一声:“娘子,天晚了,您该休息了。”
江华容生来便是伯府嫡女,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然而这一切,偏偏是她亲手促成的。
听到有人唤她,江华容嘴唇一颤,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耳房与正堂仅仅一墙之隔,女使没料到她会哭出声,慌忙伸手去捂:“娘子,哭不得啊。”
江华容一激灵,登时便止住了泪,慌张地望着冷冰冰的墙壁。
然隔壁还是察觉到了。
陆缙一贯敏锐,即便在此时也不例外。
他倏地顿住,侧着耳细听,外面却没了人声,只听得风灯摇曳和火烛霹雳,远处似乎有野猫在叫,凄凄厉厉,尖细刺耳。
大约是听错了。
黑暗中沉默了一息后,陆缙回头,沉着声音低低道了一句:“抱歉。”
他手臂一支,江晚吟睁开眼,才发觉陆缙是在对她说话。
但方才哭的并不是她……江晚吟只思索了片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偏过了头,轻轻掩饰过去:“没事。”
陆缙撩开她贴在脸颊上的一缕长长的额发,确认她好的很,眼眸一深,便不再顾忌。
夜已经很深了,经过刚才那一声,差点暴露,江华容尽管再委屈,都不敢再出声。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只要等事情了结后将这个庶妹除了,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江华容还曾经有这么狼狈,这么不堪的时候。
江华容起身推了窗子,嘈杂的蛙鸣和沸腾的蝉声齐齐涌了进来,吹散了满身的汗,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又过了三刻钟,女使床边的铃铛终于被拉动响了一下。
紧接着隔壁传来一道略哑的声音:“备水。”
耳房里尴尬的沉默才终于被打破,女使连忙答应了一声,逃也似的推了门出去。
正房里还是暗的,但窗户大开着,等女使叫人备了热水踏进内室的时候,只看见微凉的夜风徐徐的拂着床幔。
而陆缙已经披了衣下了榻,霜白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后隐隐露出女子半只手臂,正从榻上垂下来。
那只手臂极白,连指尖都透着淡粉,美人如玉,惹得女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下一刻一道凌厉的视线便打了过来,女使随即低了头,恭谨地回禀道:“世子,水已经备好了。”
陆缙转过身对那帐子里的人道:“你先去。”
江晚吟还记得嫡母对她说过的话,微微侧过了身,闷声拒绝:“我想歇一歇。”
这确实也是实话。
陆缙眼神从她的指尖掠过,眸色暗了暗,没再强求,只吩咐女使明日叫小厨房备一些补气血的药。
陆缙走后,等耳边传来了水声,一直背对着的江晚吟才转过身,微微舒了口气。
平心而论,陆缙样貌与风度俱佳,时不时便会捋开她的额发,便是到现在也不忘关心她,的确极有涵养。
但这些也无法抹去他们之间天然的悬殊。
江晚吟在小娘子里也算是匀称适中的,到了陆缙面前,却将将只到他的胸口。
他手掌宽厚有力,一只便可攥住她半边腰。至于纤长的双臂在他的双掌之下也仿佛泥塑的一般,他微微一用力,像剪刀开合一般容易,轻易便压到最底。
江晚吟有些后怕,阖着眼歇了一会儿,稍稍回了力气才叫早已等候在外头的晴翠扶着回了自己的水云间去。
因为担心被发现,她走的极慢,走两步,便回头看一眼,幸好这条小路极为隐秘,否则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要传出什么话。
然而,在江华容看来,却只觉得她矫情。
江晚吟自然也看到了守在耳房旁的嫡姐,推开了扶着她的女使,仍是分外客气:“不早了,阿姐还未休息吗?”
可她一低头,那眉眼处的艳色愈发扎了江华容的眼。
“你……”江华容眉间紧蹙。
江晚吟不明白她在气什么,抬起头:“怎么了?”
也对,如今得偿所愿,江华容才是受益最大的人,正如母亲所说,何必跟一个玩意儿计较?
她敛了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静:“正要休息,只是我想着你明日你便要进家塾,特来嘱咐两句,这国公府里最讲规矩,德容言功,样样需谨慎,你这副样子……”
她将人扫视一遍,微微皱了眉:“须得束胸,再打扮的素净些,没得叫旁人说轻浮。”
一旁的晴翠心生不忿,小娘子如今这模样还不是大娘子叫人教出来的。
江晚吟忽然想起了那时隐约听到的哭声,总算明白了江华容今晚为何如此刻薄了。
她既觉得长姐咄咄逼人可恨,却又忍不住生怜。
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江晚吟并不在意,只淡淡地说“知道了”。
不过这倒给江晚吟提了醒。
她是泡了那么多的药浴后才变成这副样子,那江华容呢,如今看来她对陆缙的在意并不是假的,那为何——丈夫出征两年,甚至一度传来死讯,她不见消瘦,反倒愈发丰满?
江晚吟多看了江华容一眼,目光微微凝着。
江华容察觉到了一丝打量,心底滑过一丝慌乱,随口将她打发下去:“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休息去吧。”
江晚吟隐约察觉到嫡姐的病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但她不过是为了裴时序才答应了相替,无心与她相争,便没深究,只低低回了一句:“阿姐也早点休息。”
随后,江晚吟便让晴翠搀着回了水云间去。
江华容目送她的背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无力,又无处发泄,只觉得头疼欲裂,揉着眉心打着圈儿。
偏偏身旁的女使眼光还黏在江晚吟背影上,仿佛头一回见到美人似的,呆愣愣的,也不知来扶她,江华容便斜了女使一眼:“看什么,时候不早了,还不快扶我回去。”
女使这才回了神,慌忙去扶。
却想小娘子甚至比大娘子还美上许多呢。
此时,披香院的正房里,陆缙正沐浴完出来。
然等他回了房,灯亮了,原本伏在榻上的人却不见了。
值夜的女使上前解释道:“世子,夫人说她尚且有些不习惯,想一个人去偏房睡。”
陆缙眼神掠过那张元帕,略有些头疼,只吩咐道:“收拾吧。”
等一切收拾完,天边已经泛了白,晨雾也缓缓升起。
这一夜,三个人几乎都彻夜未眠。
习惯使然,第二日陆缙仍是同往常一样,卯时便醒了。
江华容也同所有的新妇一样,领着女使端了热水和帕子进来,伺候夫君洗漱。
经过了昨晚,陆缙对这个妻子印象好转了许多。
然而当帐子一掀开,他看到那张笑吟吟的脸时,眼神却忽然顿住。
“郎君,怎么了?”江华容笑着递了热帕子过去。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陆缙,挺鼻薄唇,领口没有束紧,隐约看的见微耸的喉结,比之平日的拒人千里,多了一分说不出的风流。
江华容脸颊微微红了,声音也低下去,将拧好的热帕子又递了递:“郎君,今日需去立雪堂请安,婆母还等着我们呢。”
明明这张脸同昨日初见没什么不同,但陆缙却略觉不适。
他又闻到了那股浓香的脂粉气,香的过了头。
倒不如昨晚清清淡淡的,什么都不用。
但这是圆房的第二日,不好落了妻子的面子,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随口嗯了一声,接过了帕子。
更完衣,两个人便一同去了立雪堂。
那张元帕早就被呈上去了,长公主差使人瞧了一眼,确认无误了,对着江华容态度也和蔼了不少,特特拉过了她的手安慰道:“这两年你着实辛苦了,二郎回来了,你也能轻松些。”
江华容自然也瞧见了那帕子,心口被猛地一扎。
但脸上却还不得不装成含羞带怯的模样:“都是儿媳分内之事,哪里算得上辛苦。”
“你也不必自谦,这两年我全看在眼里,便是年初那一回,你也无任何抱怨,实在是难为你了。”长公主愈发满意,从腕上褪了个镯子替她带上,“既圆了房,你也该注意调理调理身体,早日为二郎诞下子嗣,他祖母一直盼着呢,如今又病重,若是有了喜也好叫老人家欢喜欢喜。”
江华容心里愈发酸的发苦,摸着腕上的玉镯什么都不敢说,只连声答应:“儿媳知道了。”
交代完江华容,长公主又看向陆缙:“二郎你也是,三月后又要赴任了,到时候不好携家眷去,趁着这段时间还在府里,你也该多同你夫人亲近亲近,若是这几月便能有了子嗣,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