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死在那年初春乍寒的阴雨天。

被我妻子一刀毙命,只为助她伯乐登上皇位。

重活一世,这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1.

顾延握着姜明月的手,拿起那把我送她的刀,死死地抵住我的胸口。

姜明月流着眼泪边摇头边喃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说好不杀他的……」,那把刀还是坚定地插入了我的胸口,并狠狠地搅了几圈。

我的灵魂飘了近两个月,亲眼见着顾延登基,姜明月被封妃。

而我爹娘,我爹被诬陷了一个通敌罪名,砍了头之后挂在城墙上风吹雨打。

我娘,在我爹死的那日便悬梁自尽。

我家一百八十二口人,统统充作刀下魂。

2.

我昏迷七日,清醒那天,连日的乌云被阳光拨开。

下人奔走相告,老天庇佑,世子终于醒过来了。

我爹负手站在床前,我娘扑在我被子上痛哭出声。

我木楞愣地望着床帐,总觉得眼前如梦般虚无缥缈。

小厮来禀安乐侯嫡长女姜明月求见,我娘怒斥:「让她滚!我儿就是为了她才遭此大罪!」

我心中一痛,并未出言阻止。

我爹镇国公回头瞅了我两眼,我娘也皱着眉头打量我。

身长七尺好男儿,我是不会轻易落泪的,除非情到浓时。

「娘!好痛啊……呜呜呜」我抱着我娘失声痛哭。

真好啊,我爹娘还活着。

我也……还活着。

3.

全京城都说镇国公一世英名,铮铮铁骨,唯一的污点就是有个纨绔儿子。

我就是那个污点。

我爹跟着皇帝戎马半生,我娘是大魏国长公主。

我一出生就被皇上舅舅封了镇国公世子。

我和姜明月自小青梅竹马。

自四五岁起,我娘在百花宴中说了句:「这么喜欢明月妹妹,以后就让她给你当世子妃如何?」

我便当了真。

但凡我见到的好东西,太子表哥送的小剑、皇帝舅舅御赐的书画、我家库房里我娘新买的首饰,都被我偷去巴巴的送到安乐侯府。

待到七岁时,她娘突染恶疾,撒手人寰。

我慌忙丢下正在上骑射课的太子表哥,冲去她家。

仆人带我去了她的穗香阁,她哭的鼻头都是红的,仿佛要晕过去。

见到我来,只扑向我怀里,呜呜咽咽的喊着要娘回来。

少年少女抱在一起,情窦初开,那时我心里发誓定要娶她为妻,护她一辈子。

年岁渐长,我与她见的也不太多了。

但是她名声渐渐传了出来,人人都说安乐侯府明月姑娘是京城第一才女。

我求着我娘办宴会招她来玩,我娘指着我的额头道:「小祖宗,她如今可不是良配了,可配不上你啦。」

我甩脸子,「怎么不配?她有后母就有后爹,若我不护着她,还不知道在府里遭什么罪呢。」

前世,我娘怎么也不愿让我与她成亲,只道她并非良缘,我却一意孤行。

京城都传镇国公世子贪慕安乐侯嫡女的美色,即使她对我百般拒绝,我也要舔着脸去当她的狗。

太子表哥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要脸不要?姜明月上寺庙给老三求平安符,这意思还不明显?你竟还巴巴的凑上去给她抬软轿,给她遮伞!」

我甩甩扇子,「表哥你不懂!明月这是故意在迷惑世人!她与我早已互许终身啦。」

表哥被我气走了。

我打马直奔茶馆,我最爱听说书先生讲我如何对明月献殷勤,她如何面若冰霜拒绝我。

世人皆醉我独醒。

我如此确定她就是与我互许终身了,否则为何独独收下我的贴身玉佩。

也有时候碰到她与三皇子在湖边吟诗作对,默契对视,每每此时我都眉头紧皱。

「明月你为何与他走的如此近?这样不好,闲言碎语……」

「我娘死后,后母苛刻,我能如何?三皇子邀我吟诗,不过是把我当成知己。承柏哥哥,此生知己难求,明月生存艰难,难道连知己也不配有吗?」

她眼角含泪,脆弱易碎的样子,使我瞬间没了脾气,「好好好,只是他确实不是好人……」

姜明月甩开我,怒斥:「没想到承柏哥哥背后竟会说这种小话,是我高看你,三皇子是我知己,亦是明月伯牙。」

看她如此,我咽下未说的话。

眼见她与顾延越走越近,时常共同上寺庙祈福,又偶有打马球时眉来眼去。

我心烦意乱,求了皇上舅舅赐婚。

我娘大发雷霆,我爹请出家法。

抽的我龇牙咧嘴,皮开肉绽。

但我趴在床上咧牙笑笑,我终于娶到了我的明月。

婚后生活平静却美好,我日日带着她去看风花雪夜、把她宠上了天。

那时年轻的我自以为是救世主,救了那可怜又孤傲的一轮明月。

婚后五年,皇上舅舅早年御驾亲征,身体渐弱,许了太子监国。

那日初春乍寒,风簌簌的刮着。

她突然道想太子妃了,想让我带她去太子府一逛。

我与太子表哥也许久未见,勾肩搭背要跟他喝两杯。

太子无奈,指着我道:「都成亲许久了,怎么还像个皮猴一般。」

姜明月亲自递的酒,我先喝了,太子和太子妃笑着喝下去。

待我再醒来,三皇子举着兵符,手刃太子,遂逼宫。

皇上舅舅躺在龙榻上喃喃道:「孽子……孽子啊!」

顾延哈哈大笑,看着我薄唇亲启:「多亏承柏表弟与弟妹助我夺位,表弟一直是明月的狗,不如自伐送明月当皇后如何?」

我如何还不知情?血液在我身上沸腾不休,眼睛赤红,麻药使我无法动弹。

姜明月咬着唇,看了我两眼:「阿延,说好了事成之后就放了他的……毕竟是我曾经的夫君。」

他一把拉过姜明月,摸着她的脸道:「放过他?那朕不就成了捡破烂的吗?哈哈哈,你还跟他说我是你伯乐,是了,明月是朕的千里马。」

姜明月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顾延掀开她的衣裳,乐道:「朕给父皇和表弟演示一下如何骑马。」

皇上舅舅一口气未上来,就这样驾崩了。

我吐了一口血,被顾延握着姜明月的手拿刀捅了个对穿。

4.

「世子爷。」小厮长安端来一碗苦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爷,知道您怕苦,可是这药也得喝啊,否则病的狠了,伤明月姑娘的心呢。」

我端过来一饮而尽,寒着脸叮嘱:「以后莫提姜明月。」

窗外雪花飘散,我记起来皇上舅舅还曾坦言来年定是瑞雪兆丰年。

也是来年,我求娶了姜明月。

这次伤,也是打马球时,姜明月为了避让三皇子而摔倒,我为她挡在身前,被马蹄当胸踩了几脚,当场吐血昏迷。

前世,人人都看得出她对我无意,不过是利用。

唯我自欺欺人,眼瞎罢了。

我娘眼睛都哭肿了,絮絮叨叨道:「她有什么好?小时是看着冰雪聪明、玉人儿一样。现如今,给你下蛊了?」

重来一世,我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灭门之痛。

我点点头,附和道:「娘说的有理,此次儿子已经醒悟了,再不会追在她身后了。」

病好以后,我第一时间去了太子府。

太子表哥还是那般稳重、成熟,此时他还未娶太子妃入门。

太子奇道:「听姑母说你此番醒来,成长不少。承柏啊,姑母膝下只有你一个,镇国公府早晚也要交给你,是时候担起事来了。」

前世我对此番言论嗤之以鼻,上有四座大山保着我,哪里还需要我担事?

我点点头,老实应承了。

「表哥对三皇子如何看?」望着窗外深冬一点红的梅花,飘落在地总让我想起死时喷涌而出的血迹,也是这般撒了遍地。

太子皱眉略微思考了一会,诧异我如此敏锐。

当今圣上与皇后乃患难夫妻,早年征战四方便感情深厚,后面的妃子无论多受宠,也无法代替皇后在圣上心里的位置。

为了安皇后的心,也是为了避免兄弟反目,早在表哥刚出生便大赦天下封为太子。三皇子母妃身份低微,份位稍高点的便不会留子。

如今圣上仅有的两位成年皇子相辅相成,三皇子表面一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太子表哥叹口气:「他如今怕是不满于此,你若担事,我又何苦用他?」

我郑重地看着表哥。

从小他便带着我一起玩耍,犯了错他替我顶包。小时我从树上摔下来,他扑过来接住我,压骨折了他的胳膊,我哇哇大哭他忍着疼痛还要安抚我:「承柏别哭,哥哥不痛。」

我不愿入仕,我爹拿着棍子追着我打,他挡在我身前,把我和我爹都带到御前,跪在地上向父亲和舅舅保证:「现在有父皇保他,以后有我保他。恳请姑父不要再逼迫承柏,我既已承担所有压力,暂且就让他安心当一个孩子吧。」

表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前世就连姜明月递上的毒酒,只因是我带来的,他从未起疑。

这个孩子终于踏着一条血路长大了。

我与他诉说了我那冗长、沉重且血腥的上一世。

这一夜,我呆在太子府,与表哥躺在榻上,像小时候一样抵足而眠。

翌日,我出了太子府。

路经曾经听书的茶馆,说书先生正在口沫横飞的讲:「那镇国公世子在明月姑娘身边,是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走!那日众目睽睽之下,惹怒了三皇子的坐骑飞雪,抬腿就是一踹!」

我一柄扇子扔过去,喊随从把他扭去送官。

「哎!哎哎!镇国公世子,饶命啊!」

我看着他,前世今生,到底是谁在刻意编排这些,那么多年,每日都在茶馆讲我和姜明月的绯闻。

我喊长安:「去,给表兄递个话,查一下这个茶馆是谁名下的。」

转身,楼梯上并排站着两个姑娘。

一个神态天真,肌肤胜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看你时感觉心都酥了。

一个沉默不语,眉如柳叶,一双明眸几乎从不跟人对上。

我越过姜明月,盯着她身旁的小丫头,她后母所生的妹妹,姜婉。

前世我被捅死之后,顾延派人把我尸首丢出城外乱葬岗。

我看到有个女人半夜鬼鬼祟祟,忍着恐惧在乱葬岗里扒拉了一整夜,才找到我的尸首为我入殓。

莹莹月光印在她脸上,居然是我从来没关注过的小丫头姜婉。

许是我盯的时间有些久,姜明月蹙眉看着我开口道:「承柏哥哥既已好转了,为何不让我进府看你?」

她有些狐疑的扫了扫旁边的姜婉,好奇我为何盯着她看个不停。

再看到五年前的姜明月,我心里腾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愤怒。

我面无表情道:「姜姑娘与我是何关系?」

她定不会当着大庭广众承认与我私定终身,只是咬牙道:「世子爷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是明月一厢情愿。告辞!」

说罢气冲冲的往外走去,行之一半,回头对姜婉怒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走?」

我歪头一笑,「你走就走,喊她作甚?姜婉妹妹且留步,我有些话问问你。」

姜婉这才第一次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又红着脸低下头。

姜明月不敢置信的站在那里,好似我给她脸上抽了一巴掌。

确实,我镇国公世子何曾如此给她没脸过。

我站在二楼厢房里往外眺望,嘱咐长安把房门打开。

轻声问道:「姜婉,你可愿嫁我?」

她惊得抬起头来,只一瞬,我看到她眼里细微的光,很快又消散。

她又低下头去,过了许久才开口:「姜婉多谢世子抬爱,我差姐姐远矣,珠玉在前,又有谁会看后面的石子呢。」

竟是婉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