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船长与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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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见到老张，他总要跟我炫耀孙子的成绩，今天说他孙子拿了学校的什么奖，明天说他孙子考了多少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更让人气愤的是，无论是象棋还是围棋，我都下不过他，退休金更没有他高，完完全全被他压了一头。
就在今年高考之前，老张还在跟我炫耀：“我孙子模拟考都是600多分，这次考试绝对没问题。”可等到成绩出来，老张的孙子只考了480多分，而我的孙子却超常发挥，一下子考了590分。
刚听说这个消息时，我还不敢确认，小心翼翼地给老张打去电话，听到那边叹气惋惜的声音，才确认是真的。我这心里高兴得不行，被老张压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在孙子身上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尊严。
再跟老张下棋，他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气焰，也不提自己孙子多么厉害了，似乎总是心神不宁，连下三盘都输给了我。当时他就气得摔了棋盘说：“这怎么回事，我今天气不顺，不跟你玩了。”
老张跟我发脾气，我却并不生气，反而还觉得他好笑。既然他不玩，那我就去找别人玩，拎着个像棋盘，走到公园，正好遇到熟人，又有人来陪我下棋了。下棋时，熟人无意间提到高考的事情，这话题一开，可就止不住了，我滔滔不绝地讲述孙子的成绩，还有他刻苦学习的精神。
“真没想到，你们家孩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高考一下子这么厉害。”看着熟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这心里瞬间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优越感，连平时弯下去的腰都直了不少，下完棋，大踏步地回到家里去了。
家里一片祥和景象，儿子儿媳也不吵架了，孙子突然变得十分孝顺，大概是因为刚买了新手机的缘故，就连初中的孙女，都懂得帮着儿媳做些家务了。看着这和和气气的一家人，我不禁感叹：“这都是孙子的功劳呀。”
往后那几天，一些比较熟的街坊邻居，知道孙子学习并不拔尖，却偏偏要来问他高考成绩，原本想要看我的笑话，张嘴问考了多少分，等我慢悠悠地说完，对方脸色一下子不好了，瞧他们这个表现，实在是很有趣。
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就是对方原以为孙子考得很差劲，结果却超出他想象的感觉。实在是很扬眉吐气。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孙子考得差劲，也有真心祝福我们的。但我无论面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就不太好了。
时间长了，周围的人基本也都知道了孙子的高考成绩，也不知道他们对儿子说了什么话，当晚儿子就跟来训斥：“爸，我去买菜，街坊们怎么都知道孩子的高考分数，你别出去乱说好不好。”
当时我也在兴头上，压根就没管儿子的警告，还在跟他拌嘴：“我这不是高兴吗？多说了两句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咱孙子考得好是事实，又不怕被人念叨。”儿子叹口气，无奈地说：“就算是这样，做人低调一些总没错吧。”
我有些生气了，没再搭理儿子，反正我岁数大了，管不了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说两句话都不让，他也太霸道了些。还好儿媳理解我，她笑着帮我说话：“孩子考得好，咱爸不是高兴吗？别管那么多了。”
往后那段时间，我仍跟往常一样炫耀孙子成绩，话说得多了，就有人不满意。有一次我跟老张下象棋，旁人提起高考的事情，我又开始说自己孙子考得多好，说到一半，老张突然打断我：“你有完没完，还下不下棋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张给呛了一嘴，我当即气得脸色发青，没好气地说：“怎么，考得好还不让说了，那你来讲讲？”我话刚说完，老张就把棋盘给掀了，揪着我的领子骂：“你嚣张得过分。”老张又拿起棋盘，把我的脑袋给砸了。
事情发生的速度太快了，我们都没料到，老张还算负责，赶紧把我送到了医院去，还把医药费都给付清了。儿子听说我出事的消息，当即赶到医院来，又听说是因为炫耀孩子高考分数引起的争端，也没给我多少好脸色。
老张诚恳地跟我们道歉，还好伤势并不重，我跟他又是多年的老街坊，此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回到家后，儿子又训斥我，让我低调一点，说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候，不能太招摇，我默默地点点头，也承认自己事情做得不好。
我是想要低调，可现实不允许。一方面是自己喜欢这种感觉，另一方面，老张为了表达歉意，有时候故意顺着我的话说，继而吹捧我的孙子，他这么一拱火，我还能忍住吗？又开始喋喋不休地炫耀起来。
老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脾气大了一点。为了表达对我的歉意，还亲自找了几个老朋友，要请我吃饭赔罪。本来我不想去，可人家话说得诚恳，我这个人也好面子，没法子只有过去了。
吃饭时，我心情不错，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两杯，推杯换盏之际，又听见他们在不断地捧着我，这下子可坏了，嘴立刻就关不上了，横七竖八地说了一大堆，从孙子的高考成绩，说到了儿子的教育方法，继而说到儿子当年的学习成绩。
我简直是把家里所有人都给夸了一遍，就这还没完，老张笑嘻嘻的：“哎呀，还得是你，平时默不作声，关键时刻一鸣惊人，我们呀，都要向你学习。”“哪里哪里。”我一边推辞，一边笑得龇牙咧嘴。
吃完饭，我连路都走不稳了，最后还是老张给我送回去的。刚进家门，儿子就怒气冲冲地说：“爸，你的头还没好，这怎么又喝起来了。”我笑着跟他说：“今天高兴，多喝两杯，没事。”儿子瞟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了。
等到第二天，我凌晨四点就睡醒了，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骼都清脆地响动，听着外面银铃似的鸟鸣，心情十分舒畅。
岁数大了，喝多了确实后返劲，我刚一起床，就感觉头晕脑胀，差点栽倒在地上，只能赶紧躺了回去。儿子儿媳都陆续去上班了，孙女也去上学了，孙子跑到外面跟同学去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只觉得人生美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儿子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以为儿子落什么东西在家里，需要我给送过去。可接通电话后，儿子竟破口大骂：“爸，让你别乱说话，现在好了，单位要处分我，你看怎么办吧。”
我着急忙慌地辩解，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劝他不要生气，儿子余怒未消，但也并未多说什么，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我坐在沙发上，还很纳闷，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过一会儿，儿子回来了，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但也想听听他说什么。儿子怒气冲冲地拿出一段视频，让我没想到是，上面正是昨天我跟大家吃饭时的场景，我说的话，全都被录了下来，当时我喝多了，说了好多儿子当年的事情，怪不得儿子会生气。
几乎是瞬间，我的冷汗就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了，儿子气坏了，说单位很重视这个视频，要对他的事情进行调查，他骂了我好久，随后暴怒说：“好啦，我出事了，咱孩子也跟着玩，你现在满意了吧，这个家留给你，我们不要了。”
说完，儿子就回到房间去收拾行李，不多时，儿媳和孙子都回来了，也劝他了，却劝不住，他们当着我的面，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坐在沙发上，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明明昨天还父慈子孝，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
下午五点多，孙女回来了，后面跟着儿媳，孙女一句话都没说，收了东西就往外走，儿媳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也离开了。现在好了，仅仅一天时间，一家五口变一口，我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现在我很后悔，泪水不由自主的流出来，自言自语说：“是我错了。”可事情无法挽回，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炫耀孙子的成绩。人狂必有祸，我真明白这个意思了。无论什么时候，低调总是好的，可惜当初嚣张的话已说出了口，再想挽回也来不及了，我岁数大了，没啥用了，指望着孙子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往后好好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