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了,只有在路上,我才觉得我是个父亲,才觉得自己对得起他。”这是电影《失孤》里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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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电影里,失去孩子的父亲在寻亲路上花费了整整十五年,而山西省太原市的刘利勤则比这位父亲稍微幸运一些,他只等了十年,就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孩子的线索。

那是一条难辨真假的弹幕,2019年7月,一名网友声称:“你儿子可能在吕梁交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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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不过,这么多年来,声称自己有重要线索的人太多了,刘利勤内心的希望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落空,从云端直接跌入谷底,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刘利勤几乎陷入绝望,因此,当他看到这条弹幕时,将它当做了又一次的玩笑,并没有过多地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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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线索,竟然是真的。

从儿女双全到家庭破碎

“刘哥,我可真羡慕你,虽然干活辛苦,但是嫂子温柔漂亮,儿女双全,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也有了盼头,不像我们,单身汉一个,下了班也没个家可以回去。”这是装修工人刘利勤经常听到的话。

每次听工友们这么调侃,刘利勤都会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朴实地笑笑,再接着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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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2010年,刘利勤和家人租住在山西省太原市小井峪村,在一户村民的简陋屋子里生活,日子虽然清贫,但一家四口是一条心,平日里和和气气,日子过得精打细算,但一家人相互照顾,一同为将来的日子打拼着。

而这个家里的主要收入都来自于刘利勤,他常年从事装修这个行当,虽然收入不算低,但总是四处奔波,哪儿有活儿干,他就得去哪儿。

有时候忙起来,连端起饭碗的时间都没有,因此很是辛苦。好在,妻子张唤平和他感情很好,常在他回家时做好可口的饭菜,还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分别叫军军和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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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战国策》中有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天下父母无不是为了孩子的前途操碎了心,刘利勤也不例外。

自从两个孩子出生后,刘利勤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沉了。原本的薪水足够他和妻子生活,但有了孩子,各方面的开支就变得多了,也就需要他更卖力地干活,工作上变忙了,回家的时间也更少了。

幸好,妻子张唤平愿意为家庭牺牲,辞了自己的工作,回家做全职太太,这才有了空照顾好两个可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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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两个孩子也很乖巧懂事,都很听妈妈的话,很少调皮惹事。因此,某天下午,张唤平接到丈夫的电话,得知丈夫接到了一个大单子,很快能赚一大笔钱,可高兴坏了,挂了电话后,她便觉得去一趟菜市场,买些食材回家做几个好菜,晚饭时犒劳丈夫。

但临时决定出门,孩子们就没人照顾,但张唤平想到他们平时都很乖顺,便觉得不会发生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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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

出门前,张唤平仔细叮嘱他们:“妈妈现在出去买菜,你们乖乖在家玩,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说完,又不放心地和女儿说了一遍:“静静,你是姐姐,你帮妈妈看好弟弟,别让他磕着碰着了,妈妈晚上就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个小朋友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点点头,朝她挥挥手,她就转身出了门。

让张唤平没想到的是,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儿子军军。当她拎着一大袋食材回家时,静静哭喊着扑进她怀里,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妈妈,我没看好弟弟,弟弟不见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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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

那一刹那,张唤平如遭五雷轰顶一般,被这个坏消息钉在了原地,甚至不敢进门去看看,她害怕找不到儿子,害怕直面真相。

过了一会儿,张唤平好不容易找回了知觉,便疯了一般冲进各个房间,甚至打开每个柜子,边找边喊“军军你在哪儿?”“军军你不要和妈妈开玩笑了,快出来!”“军军,姐姐都被你吓哭了,快点儿出来安慰姐姐呀!”仿佛军军只是顽皮,只是和她们开了一个玩笑,只要她足够耐心,军军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但是,军军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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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张唤平找遍了屋里屋外,还询问了邻居,之后瘫坐在地上。她抱着一丝希望,给女儿擦了擦泪水,尽量温柔地询问女儿:“静静,不要哭。告诉妈妈,你最后一次看到弟弟是在哪儿?”

“在门口的石凳旁边。后来,我回了一下头,再去看他,他就不见了。对不起,妈妈,都是我弄丢了弟弟,是我的错!”静静再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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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张唤平心疼地抱紧了女儿,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手忙脚乱的自己:“好了好了,不是你的错,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把你们单独留在家里的。我们再找找,很快就能找到了,很快就能找到……”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张唤平拨通了丈夫的电话,告诉他孩子不见了,让他快点回家,一起去找孩子。

刘利勤接到电话,撂下干了一半的活儿,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气喘吁吁地打开家门时,他看见妻子和女儿自责的样子,责备的话被噎在口中,再也无法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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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

刘利勤想,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孩子丢了,妻子肯定很自责,自己应该采取行动,不能再让妻子受打击。很快,刘利勤调整了一下心态,上前去抱住妻子和女儿,安慰了她们一会,哭声渐渐地停止了。

随后,刘利勤和妻子猜测,军军才两岁,如果是自己玩耍的时候跑远了,应该也跑不到太远的地方,很快就能找到。但是张唤平已经找了一大圈,却一点儿影子也没看见,很可能是被坏人拐跑了,应当立即去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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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

于是,他们一起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警,接待他们的民警态度很好,但是也委婉地暗示他们,每年有很多孩子被拐卖,其中的大部分都很难再找回来了,让他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当然,警方也一定会尽职尽责地找孩子,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们夫妇。

刘利勤听了,差点儿给警察们下跪,嘴里只说着:“谢谢警察同志,求你们帮我们找到孩子,我们夫妻都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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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报警后,张唤平和刘利勤并没有放弃寻找孩子。他们恳求附近的村民们帮忙,和他们一起找孩子。村民们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也很同情,便自发组织起来,搜索了附近的道路,连水塘、水井之类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也察看了一遍。

然而,他们一无所获。

孩子被拐竟是熟人作案?

事发后,一个好心的邻居提醒他,“刘利勤,我家门口有监控摄像头,你和警察一起来看吧,说不定拍到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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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

刘利勤几乎高兴地蹦了起来,有了监控,就能看到儿子的去向了!只希望运气足够好,邻居家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人贩子。很快,警方调取了附近的监控,邻居家的那个摄像头果然拍到了军军!

监控录像显示,军军一开始在家门口的石凳边自己玩耍,静静也在家门口玩儿,离他并不远。过了一会儿,静静的目光似乎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回头去看,还蹲下身去捡,等她再望向石凳的时候,军军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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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5

警方能够看到,在静静回头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一个低着头的男人迅速走近了石凳,捂住了军军的嘴巴,一把将他抱起来,便大步走出了监控的范围。

遗憾的是,监控并没有拍到那个男人的正面,由于距离有点儿远,画面有些模糊,看不清脸,也就难以在警方的数据库中进行对比。

为了找到那个嫌疑人,警方拿着监控录像的截图,打算挨个儿询问刘利勤的邻居们,但大家仔细看过后,都遗憾地摇摇头,说从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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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6

那段时间里,张唤平因为痛失爱子,情绪激动,因此留在家里休息,刘利勤也在一旁安抚她,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监控画面。当张唤平稍稍平静一些,他们接到警方电话后,便一起看了监控录像,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和背影时,两人竟然同时惊呼出声:“崔金平!”

警察连忙询问他们,“你们是不是认识这个男人?”

他们点了点头,刘利勤的脸色青白,显然气愤到极致了。原来,他不仅认识这个崔金平,而且和他是亲戚、同事,平时多有往来,因此妻子也认识他。就是这个人,常常说喜欢孩子,羡慕自己儿女双全,偶尔还会来家里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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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

难道,他仅仅因为喜欢孩子,嫉妒自己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就生出了邪念,要把孩子拐走?刘利勤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带走自己的儿子。

警察继续问他们,“这个崔金平,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刘利勤一五一十地说了,还提供了此人的地址和电话,于是,警方迅速出动,找到了崔金平,并把他带回了警局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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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8

然而,在警方的询问时,崔金平镇定自若,拿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原来,那天他正和一个亲戚待在一起,不可能出现在犯罪现场。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警方只能传唤他配合调查,并不能拘留他,因此,二十四小时后,崔金平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派出所,像个没事儿人一般回到了家。

线索突然中断,刘利勤和警方都很苦恼,也很无奈。尽管,他们都觉得这个崔金平的身高、体型很像监控里的男人,但没有拍到长相,根据存疑时有利于行为人原则,警方不能对他采取更多的措施。而且,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找不出漏洞,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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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

经此一事,刘利勤和张唤平大受打击,整日泪流满面,没办法工作,也没有精力照顾好女儿静静。

幸运的是,刘利勤的母亲听说孙子失踪了,便赶到了他们家里,一边照顾着孙女,一边安慰这对夫妇,鼓励他们振作起来,孩子丢了自然要找,但是,也要继续把日子过下去,要把女儿好好地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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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0

就这样,他们一家的情绪渐渐不那么低落,绝望的阴云似乎从他们头顶渐渐移开了,虽然还没有见到太阳,但总算有了继续面对生活的勇气。

漫漫寻亲路

后来,这一家人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漫漫寻亲路。刘利勤当然也着急过,也曾经冲到崔金平家中,激动地拽着他的衣领,逼问他军军的下落。

但崔金平只是无辜地耸耸肩,表示他找错人了,自己并不知情。毕竟,就连警方也问不出来什么,刘利勤只好作罢,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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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1

但是,一天找不到孩子的下落,刘利勤就一天睡不了安稳觉。而张唤平也不思饮食,逐渐消瘦下去,夫妻两个人看上去不止丢了孩子,还丢了自己的魂。

几年之后,他们几乎走遍了陕西省的每一个村庄,每一条街道,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下了五十多万,可是,依旧没有儿子的线索。

在尝试了各种方法,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刘利勤偶然听说,有很多人靠着网络直播,找到了被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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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2

的确自从2016年以来,各个直播平台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大大小小的网红争夺着流量,吸引着眼球,也给寻亲家庭带来了宝贵的机会。

为了找到儿子,刘利勤开始了自己的直播生涯。他的直播间名字叫做“山西寻子哥”但他不善言辞,也没什么吸引粉丝的才艺,只能和大家随意聊聊天,积累粉丝和人气,增加曝光率,不错过任何找到孩子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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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3

起初,并没有多少人看他直播,但刘利勤从没想过放弃。直播的过程中,偶尔听说有人找到了孩子,他都会真诚地祝福别人阖家团圆,同时盼着自己的儿子早日回到身边。

无论是散尽家财,还是走遍万水千山,刘利勤和无数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一样,这么多年来,内心始终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找到孩子,接孩子回家团聚。

这样一个愿望,实现起来何其困难。刘利勤知道有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孩子,但无论如何,他不会放弃希望。

弹幕透露重要线索

直到2019年7月,军军失踪九年之后,他看到那条弹幕——“你儿子可能在吕梁交城县”。那时,刘利勤还没意识到,这就是他寻亲路上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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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利勤以为,那名网友只是随口一说,因此便忽略了。直到2019年12月,那个网友再次进入他的直播间说:“我前两天又看见那个长得像你儿子的小孩了,就在吕梁,你怎么不来看看啊?”

那一刹那,刘利勤心里才猛地一惊。

同一个网友,两次发出弹幕,应该不会是恶作剧。刘利勤连忙道谢,并询问了详细地址。那个网友回复他说:“就在吕梁市交城县附近”,随后给他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孩子的地点,并且善意地催促到:“快去找找吧,应该还在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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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5

刘利勤对他千恩万谢之后下了播,一秒也不肯耽误地开车赶往交城县。

当刘利勤按照网友给出的地址,来到那个地方时,他真的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儿子长相、年龄都对得上的孩子!他一下子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浑身颤抖,但出于谨慎,还是先进行了DNA检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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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6

2020年1月1日,检验结果出来之后,刘利勤马上打电话给张唤平说“老婆,我找到咱们儿子了!”电话两端,两人都喜极而泣,久久说不出话来。

2020年1月2日,在距离太原市仅有60公里的交城县安定村,刘利勤终于和自己的儿子军军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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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7

在那一天,刘利勤紧紧地拥抱着儿子,眼泪直往下掉,哑着嗓子说,:“我找遍了大半个中国,结果儿子竟然就在我眼皮底下。十年过去了,害得我一无所有,老天啊!”

不过,后来,刘利勤向记者表示,只要找到了儿子,那么,付出任何东西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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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8

随着刘利勤找到孩子,警方再次启动了调查,这一次调查的结果令人大感意外——没想到,崔金平竟然真是凶手!而当初为他做不在场证明的人,正是后来买下军军的张建斌!

原来,十年前,崔金平嫉妒儿女双全的刘利勤,趁着张唤平外出,一时起了邪念,抱走了军军,随后很快就以2.5万元的价格把拐来的军军卖给了张建斌一家。从此,军军和父母生生分离了十年,历经坎坷,才终于回到父母的怀抱里。

2020年1月3日至1月4日,军军的养父母张建斌夫妇、嫌疑人崔金平先后被警方抓获。4月15日,几名嫌疑人依法被提起公诉。同年的10月12日,法院判决崔金平犯了拐卖妇女、儿童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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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9

2022年3月2日,全国人大代表、“宝贝回家”志愿者协会理事长张宝艳表示,“人口拐卖,永远都是幸福家庭的天敌,每一个寻亲家庭都是一部血泪史,亲人的失踪,将全家人陷于万劫不复。家破人亡是常事,一贫如洗是常态,太多的家庭被彻底颠覆,这样的痛苦非常人能够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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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0

因此,张宝艳和其他几位人大代表纷纷为寻亲家庭发声,建议在拐卖妇女、儿童罪中实行“买卖同罪”,以此来打击购买者,让那些辩称自己不知情的买家们也付出代价,让那些“养父母”不敢成为人贩子的帮凶,更是让人贩子直接断了财路,这样,才能严厉有效地打击这一地下产业链的发展。

如此一来,在军军回家之后,才能有更多的孩子有机会和父母团圆。只有加大打拐的力度,才能避免出现更多的“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