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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陈文琴
整理：凤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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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穷困潦倒大半辈子的大姨大姨父，住进了干净整洁的商品房内，他们哭了。
大姨父喃喃说：这房子我住的心中有愧啊！
大姨剜他一眼道：倔老头子，这下服气了吧？这下子不再认为生女儿没用了吧？
大姨父点点头：都是我得错，我太愚昧了，让我女儿受了那么多罪。
01
我母亲一共有兄弟姐妹九个，在那个饥荒年代里，他们全部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
大姨是家中老大，20岁那年，她赶集时被大姨父撞倒，两人四目相对间，就此结下情缘。
大姨父的家在很偏僻的乡下，家中更是贫穷。
外公外婆了解到情况后死活不同意这门亲，大姨索性趁人不备跑去了大姨父家。
两位老人差点没气si，可木已成舟，只能默许。
大姨去了大姨父家，接二连三替他生了三个大胖小子。
大姨父一边高兴着，一边紧皱眉头。
这三个小子一天一天长大，家里那么穷，拿什么喂养他们？
这是大姨父的烦心事。
而大姨最大的烦心事是：她没有女儿。
没有女儿的她经常被妯娌欺负，两人只要一发生矛盾，她的妯娌就骂她：
你有什么可神气的？生三个小子有什么了不起？像你家那么穷，你那三个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到媳妇儿呢！
你看我，有儿有女，福禄双全，你赤着脚也赶不上我的福分。
大姨嘴笨，吵不过那个牙尖嘴利的妯娌，逐渐的她心里憋了一口气：一定要生个女儿出来！
她跟大姨父商量，大姨父不同意，他说：
女儿有什么好？费心巴拉养大了还不是给别人家？
现在我们三个儿子都养不活，老大眼看着就二十岁了，要帮他娶媳妇了，你怎么想起来还要养女儿？
况且你已经40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了呢！
可无论大姨父怎么阻拦，大姨非生不可。
那时候全国已经开始计划生育，抓的特别紧，大姨父害怕罚款，死活不配合。
可百密一疏，大姨还是怀孕了。
大姨父让她去流产，她找个机会偷偷跑了，就如当年偷偷跑去嫁给大姨父一样，她扔下父子四个，跑到了遥远的吉林长春。
她之所以跑下那么远，是因为二姨与三姨两家都在那包包子卖。
那几年，我们这里的村民成群结队去东北卖包子，有的人家一卖就是十年。
02
大姨帮着二姨三姨家包包子卖包子，安心等待孩子出生。
其实她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她就想搏一把，就想争一口气。
现在回想起来她这个举动，绝对是盲目又愚蠢，一旦又生下一个儿子，怎么办？
不得不说，大姨运气真好，她押宝押对了，足月后，她真生下一个女婴，取名赵冬梅，孩子是寒冬腊月里出生的。
冬梅这名儿很俗气，可小脸蛋长得很俊，比她三个哥哥都好看。
害怕被罚款，大姨并没有抱着我这小表妹回家，仍然在长春帮着二姨三姨卖包子。
那日子可真是苦啊，东北的天气恶劣，一进入冬天，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滴水成冰。
他们都是住简陋的出租屋，生活条件特别差，一床薄被就熬着过一个冬天。
由于天气太冷，大姨，二姨，三姨她们的手都冻开裂，血口子一道一道的，又深又宽，触目惊心。
大人们还好一点，我那小表妹就可怜了。
小的时候，大姨会把她包在自己胸口取暖，外面用军用大衣罩着。
大一点会走路了，就无法再捂胸口，只能把她捂在床上，锁在出租屋里。
等到大姨回家，她嗓子都哭哑了，嘴唇冻得乌紫。
听大姨说，小表妹两岁时差点被冻死。
出租屋离卖包子的地方大约有200米，那天她们把包子抬出去卖，不知道小表妹怎么把门弄开了，她一路哭着在雪地里行走找妈妈。
幸亏大姨耳朵尖，她好像听到了小表妹的哭声，循着声音望去，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里跌跌撞撞移动。
大姨差点吓死，箭一般的跑去，把已经冻得不会走路的表妹搂进了怀里。
痛定思痛下，大姨决定回老家，东北的冬天太冷了，她害怕小表妹出意外。
03
回到老家的大姨根本不敢回自己家，她家太穷了，如果被大队知道她生了一个女儿，家里两间房子得被扒掉，大姨父饲养的两头肥猪得被抬走。
她只能带着小表妹东躲西藏，在众多弟弟妹妹家轮流生活。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每家的日子都不富足，人家凭什么养活你们母女？
最后没办法，大姨把小表妹寄养在我家，自己跑去了苏州打工。
那时，二十二岁的大表哥在苏州已经三年，在一个厂里拿着半死不活的工资。
大姨投奔了表哥，去了一户人家做保姆。
每个月她会让表哥汇一点生活费给我家，不过并没有多少。
后来我妈也出去打工，小表妹又送去了二舅家。
总之，这个可怜的孩子八岁之前没回过自己家里，一直在各个亲戚家转来转去生活，看尽了别人的冷脸，从小就显得懂事，会察言观色。
表妹八岁了，应该上学了，大姨大姨父才下定决心把她接回了家。
那时候计划生育稍微松了一点，他们也找了人开后门说好话，最终被罚了3000元。
大姨父心疼坏了，他是惜钱如命的人，他骂大姨：
就怪你这个老娘 们，非要生什么女儿，为了她，我们东跑西颠受了多少苦，如今还要被罚款。
你看大儿子，因为家里没房没钱，到今天还没有举行婚礼，还在苏州漂，幸亏大儿媳不计较，否则，还不闹翻天！
我大表哥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同居一起生了两个孩子，只是拿了结婚证，并没有举行仪式。
二表哥也是，生了一个孩子，是女方家出钱替他们完婚的。
夫妻俩一直住在女方家，差不多也算上门女婿了。
三表弟远在广州打工，现在也已经22岁。
可以说，这个家为了生我这个小表妹，被弄得七零八落，逢年过节都无法团聚在一起。
表妹由于从小吃尽苦头，她十分懂事，更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
她小小年纪就会对大姨和大姨父说：爸，妈，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受了很多苦，等我长大了，考取大学了，我一定会挣很多钱报答你们。
大姨听了很高兴，大姨父认为这是一个笑话，在他的认知里，女孩子长大了不都嫁人了？不都挣钱给婆家用了？哪里轮得到自己？
04
表妹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初中毕业后考取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问题来了，如果去县里读书，学费与生活费，那将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大姨父死活不给她继续读书，让表妹去苏州打工。
他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表妹多挣几年钱贴补家里，然后再让她出嫁，否则就太亏了。
让他再拿一笔钱给表妹读高中，那真的就像拿刀剜他心。
大姨父坚决反对，可怜的小表妹“噗通”跪了下去，她哭着哀求：
爸，你就给我去上高中吧，我以后肯定会孝敬你的，只要你让我读书，等到我拿工资了，宁愿全部给你，我只要留一点吃饭钱。
即使这样，大姨父还是不松口。
大姨舍不得女儿，就去求三个儿子帮忙。
可那三个儿子一个个自私透顶，谁也不愿意拿一分钱出来支援自己的妹妹。
小表妹日夜哭泣，大姨只能求爹爹告奶奶去自己的弟弟妹妹家筹钱。
面对大姨父的顽固，我的姨们舅舅们都上门劝他骂他，软硬兼施下，最后这倔老头才点了头。
小表妹犹如上了发条一般，攒足劲埋头在书海里，高中三年，她节衣缩食，刻苦学习，最后成功考取了一本大学。
读大学的四年里，她没有要家里一分钱，选择了勤工俭学这条路，周六周日两天都在一个餐馆打工，平时做家教，帮食堂打饭打扫卫生……。
总之，她所挣的钱不但足够自己开销，还每个月给八百元大姨与大姨父家用。
毕业出来后，她上了一年班，因缘际会下，她接触了药品业，走上了医药代表这条路。
由于她能说会道，说服力强，肯吃苦爱钻研，三年中，她狠狠赚了一笔。
后来她瞅准机会，又代理了一种新药的片区销售，赚个盆满钵满。
29岁以前，她就在苏州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又分别给了三个哥哥每人三十万。
她心疼大姨与大姨父老在农村受苦，三年前花了一笔钱替他们在老家县城买了一套120平的房子。
等装修好，家用电器日用品买好后，她把两位老人接到了城里居住。
然后，就有了开头大姨父感慨万千的一幕。
小表妹一直忙于打拼事业，32岁才谈恋爱结婚，今年终于生了一个儿子，也算此生圆满了吧！
我们所有的亲戚，只要说起我这个小表妹，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如今的她，为大姨大姨父挣足了面子。
当初笑话大姨的她妯娌，也是心服口服，再也神气不起来。
回顾小表妹苦难的一生，如果没有大姨的坚持，如果没有众亲戚的帮助，如果没有她自己的不懈努力，她难能有今天的成就。
这孩子也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每次回家，五个姨三个舅舅，她的礼品一份不差送到八家人手里。
对于她三个哥哥以前的冷眼相待，她丝毫不计较，平时只要哪个哥哥有求于她，她都会尽量满足。
像这样一个知恩图报不计前嫌的励志女孩，我认为大姨当年受多少苦都值得，你们说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