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算命地说我天煞孤星,所以我六岁时就被亲爹娘抛弃。

青楼花魁瞧我可怜,收留我。

我跟着她在青楼长到十二岁,眼见她被一介书生的所谓海誓山盟诓骗,用本来打算自己赎身的银子,给他做进京赶考的盘缠。

可他没等来高中娶她的书生,只等来了公主手底下的嬷嬷勒死她的白绫,

「状元郎倒和公主说了实话,这等红颜知己可不能留在这世上!」

我埋了她,接替了她。

但我不为攒钱给自己赎身,只为触碰到那九五之尊,只为亲手了结狠心女负心郎,为那个傻女子讨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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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听说了吗?当今圣上竟然娶了个妓子当妃子,可真真是庄笑话。」

「人家一朝龙在天,咱们可不敢乱说,那种下九流的人可是小心眼着呢,得罪不得。」

楼下议论的声音从窗户传到了我的耳中,我坐在铜镜之前,穿着华贵,宫里派来的嬷嬷正给我梳妆。

镜中的我,脂粉掩盖住我的昨夜辗转难眠的黑眼圈,嘴唇像血一般红,一双桃花眼满是魅惑,我抬手,轻抚在吹弹可破的脸上,小拇指留着的三寸指甲轻轻掠过我的柳叶眉,顿住。

嬷嬷开了口,布满褶皱的脸上尽是虚伪。

「贵人可别听那等子贱民胡言乱语,您进宫是要直接封妃的,放眼望去,宫中哪个妃子能有您这般有福气啊?」

奉承的话,我听过太多,无论是花了重金的只为一睹我风姿的恩客,见我第一面便夸得天花乱坠。

还是我即将进宫后平日里那些对我吆五喝六,扒高踩低的小人。

或是听闻我琴棋书画一绝,民间的秀才,文人之间的夸赞。

我纷纷都不在乎,恩客只为得到我的人,小人怕我报复,秀才文人虽是夸赞,可还有后话,那便是轻蔑我的身份。

就连如今的嬷嬷,刚刚来我春香楼的时候,也是满脸嫌恶。

下面的人说得没错,我是小心眼,不然也不会如此卖力地将我的花魁之姿,才女之名传到宫里那位的耳中。

半点朱唇万人尝,可我偏偏不在意。

「小酒,去半水巷给我买碗豆花吧。」

我从桌上摸出一个铜板来,递给小酒,小酒是我的丫鬟,每个红倌身边都有一个服侍的丫鬟。

小酒年纪尚小,听了我的话,便蹦蹦跳跳地去了。

嬷嬷在给我讲宫中规矩,各位娘娘的身世背景,还有皇上的喜好。

我静静地听着,眼睛却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我在等。

等小酒的豆花。

「贵人,您可用心听啊,若是在宫中行差踏错半步,那都要掉脑袋的。」

嬷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出言提醒我。

我抿唇,点头。

是她低估了我们这等子人的聪明。

我们这种千人骑万压人的东西,对每一位恩客的性格和喜好,包括他们的家世,都熟记在心,懂得审时度势,又懂得隐藏自己,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或高贵,或低贱,只要给钱,那便是要放在心中的。

手段,心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时时刻刻都要拿出来的。

红色大褂穿在身上,此时的我,耀眼夺目,比起平日里穿得那般轻挑,如今却也多了一丝端庄。

「贵人,吉时快到了,再迟一些,怕是圣上怪罪。」

嬷嬷出言提醒。

我望着窗外,门口空空如也。

小酒还没回来。

「再等等。」

我并没听从嬷嬷的话,只是执拗地坐着,纹丝不动。

「贵人哟,老奴可是负责您啊,上头降罪下来,老奴吃不了兜着走了!」

嬷嬷急得都开始跺脚了,我将视线收回,眼神变得阴鸷。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许是我的眼神过于可怕,嬷嬷明显被吓得噤了声。

2

小酒捧着豆花慌慌张张跑来,在楼下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看得我心跟着跳了一下。

或许小酒也是害怕误了吉时吧,方才她走的时候,嬷嬷也提醒了她。

「小姐,豆花来了!」

小酒咚咚咚地上了楼,兴高采烈地朝我跑来。

到底还是摔了一跤,碗摔在地上,里面白花花的豆花洒了一地。

小酒有些惊慌失措,她都来不及爬起来,眼中满是歉意。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嬷嬷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在宫中资历深了,有教训宫娥的习惯,对小酒劈头盖脸地一通骂。

而后,嬷嬷看向我,「贵人,这豆花是吃不了了,我们动身吧。」

看得出来,嬷嬷是真的着急了。

我不紧不慢地蹲下,伸出手来,用食指蘸了一点地上的豆花放进嘴里。

嗯,味道还和从前一般,没有变。

嬷嬷连忙出声制止,「贵人,这可不行啊,都脏了,您何等高贵,怎能捡地上的吃呢?」

我苦涩地笑笑。

脏?

我这种人,又清白在哪儿了呢?

「不妨事,走吧。」

我将腰杆挺直,跟在了嬷嬷后面,再回头看看这间熟悉的房间,只带走了首饰盒中唯一一支白玉簪子,紧紧握在了手心。

3

「阿默啊,你琴棋书画了得,往后便只做清官好不好?姐姐做红倌,会养着你的。」

「阿默,姐姐带你去吃半水巷的豆花去。」

「阿默,这个簪子是姐姐攒钱给你买的,不是那群恩客给的,不脏,你且戴着,日后姐姐发达了,给你买金簪。」

我坐在轿辇中,脑中回忆如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而来。

这样的话,时时刻刻埋藏在心中的一块角落中,只要我思念她,便会调出来听听。

那碗豆花,到底还是没吃上。

就像那个傻子死的时候,我回来得迟,没赶上。

那具美丽的身躯,掉在房梁上,死气沉沉,没了生气,随着白绫的晃动,一下一下地摆动着。

旁人都在围观,无人敢上前,唯有我,冲了进去,将她抱下来。

我在不停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她到底是醒不来了,苍白的脸庞,冰冷的身体,如同睡着一般,我给她盖了好几层被子,都没捂热。

那个扬言要护我一生一世的人,就这样离开了我。

于是,我往后的名字不叫韵默,而是叫韶柳思,这是她的名字。

她的仇,我来报。

4

我到底是没做成清官。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清官难做,无出人头地的机会,挣得也少。

只有红倌,万人追捧,若能成为花魁头排。

那么,我便有机会站得高一些,再高一些,才有可能触碰到仇人。

我本是一个无人爱的可怜人,算命的是我是天煞孤星,爹娘在六岁的时候便把我卖进了这里,只要一两银子。

老鸨见我生得好看,便痛快答应了。

一两,是我曾经的名字,是那个傻子,亲自跟老鸨要了我,她说,我的眼睛像她,身世也像她,所以要亲自教导我。

那时候,她还不是多大的角儿,我也只是在楼中洒扫,弱小的身躯,拿着把我还高的笤帚,很是吃力。

不少人见我瘦弱,经常欺负我,偶尔遇到喝多的客人,见到我便要拳打脚踢一番,理由无他,只因为我长得柔弱,好欺负。

半年中,我如同一个物件似的,任人拿捏。

后来跟上姐姐,她对我很好,给我取名字,教我琴棋书画。

姐姐的琴棋书画很好,在京中已然赫赫有名。

我问姐姐,为何不做清官,偏偏做千人骑,万压人的玩意儿?

姐姐那时眼中有光,她说,一日她遇到一男子,穷苦是穷苦了些,可待她极好,长得也好,比任何一个恩客都好。

他说,待他金榜题名,便许她洞房花烛。

所以,姐姐要攒钱,原本她是要赎身的,偏偏都给了那个穷书生。

那时我便劝她,好多画本子中,书生都不会娶一个妓子的,他们打心底是瞧不上妓子的,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以尔青楼素女身,怎配红袍状元郎?

姐姐不以为然,她说,那人是不一样的,跟旁人不一样,跟那群负心郎不一样。

看着姐姐眼中亮起的光芒来,我便知,姐姐是不会信的,她执拗地认为,那个书生一定会回来娶她,予她凤冠霞帔。

可是我的那个傻姐姐,在青楼中见惯了许多被抛弃的女子,却还在心中保持着一方净土,还在相信男人的鬼话。

那个书生或许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穷,他的深情也一样的廉价。

若给他飞黄腾达的机会,那便会将与他一样的寒门踩在脚底。

5

姐姐越来越红了,很快将之前的花魁挤了下去,她长得美,琴棋书画好,自然当之无愧。

可在开苞的前一夜,她偷偷私会了那个穷书生。

我在船头站在为二人把风,船舱里颠鸾倒凤的声音听得我面红耳赤。

一个女人,到底爱一个男子到何种程度,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了他,明明姐姐深知,她的初夜能卖一个好价钱。

至少,在头一晚,那笔钱够她赎身的。

二人衣衫凌乱地走出来,脸上皆是挂着潮红,我在青楼之中见惯了这种情形,自然不会惊讶。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男子的脸。

俊秀非凡,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扇,嘴角轻勾,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说风流亦可,说轻佻也行。

我也见过各色各样的男子,而眼前这个,绝非良人。

可偏偏姐姐对他情根深种,药石无医,我怕我再说,她便要将我赶走她身边了。

一语成谶,季文滨高中状元的消息很快在大街小巷传开。

姐姐兴致勃勃地跑来我房间,紧紧握着我的手,脸上浮起两片红云来。

「阿默,文滨哥哥马上就要来娶我了,我终于可以做人家正头娘子了。」

青楼的女子,个个都想做正头娘子,但是她们知道,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偏偏季文滨给姐姐编织的那个梦太美好了,姐姐未经儿女情长,以为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一个肯在她面前花言巧语的男子,便是爱慕她。

只有我知道,季文滨不过一介穷书生,世家小姐他高攀不起,家境贫寒拿不出盘缠,唯有妓子,身世与他相仿,只要会扮可怜,耍耍手段,便可造就惺惺相惜的错觉。

季文滨显然是聪明的,他知道妓子不是那么好骗的,可他抓住了妓子们想要做别人正头娘子的执念,一切便容易了些。

自然,我承认姐姐的倾国倾城貌,季文滨或许在九分假意中掺杂了一分真情,可这并不是他伤害姐姐的理由。

6

姐姐在铜镜前坐着,穿着她早早为自己绣好的嫁衣,火红的嫁衣,红得似血,映在姐姐脸上,多了一丝诡异。

青楼中的人都在嘲笑姐姐是在痴人说梦,我拿着扫帚赶走了那群烦人的苍蝇。

可回头看看,姐姐由最初的期待,满脸少女般的娇羞,到等了很久以后的麻木和茫然。

姐姐握着我的手,身体在忍不住颤抖。

「阿默,你说,他会回来吗?」

我不忍欺骗她,因为我早已听到风声,季文滨已然成为驸马,是皇上下的圣旨,当朝公主是皇上亲妹妹,而季文滨又是当朝新贵,如此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可我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季文滨如今风头正盛,怎会回头娶姐姐这种人呢?

没错,我们这种人,抱着做人家正头娘子的心,从一开始便错了。

话像是鱼刺一般,如鲠在喉。

最终,我还是没有说话,像是我的名字一般。

当初姐姐便是看到我总不爱说话,便给了我一个「默」字,跟着她的姓,我这也算是以她之名,冠我之姓了。

「姐姐,我给你去买半水巷的豆花吧。」

我不忍直视姐姐失望落魄的眼眸,起身找了个由头,便跑去了半水巷。

半水巷离我们这里隔着三条巷子,位置偏僻,可是那家豆花偏偏又很好吃,比任何一家铺子都好吃,姐姐经常带我过去,她喜欢,我也喜欢。

价格便宜,味道很好,姐姐说,这里的豆花总是能够让她想起家乡的味道。

她总是在里面放满辣子,起初,我学着她那样,被呛得直咳嗽,不停地流眼泪。

姐姐就指着我哈哈大笑,她长得水灵,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甚是好看。

后来吃得久了,我也不怕辣了。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白花花的豆花上面浮着一层红油,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只是回去以后,便看到的是姐姐的尸体。

她穿着那身嫁衣,吊死在了房梁上,听说是公主派人赐给姐姐白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