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蛋
2009年，时代峰峻在北京注册成立，并在重庆设立了TF家族培训项目，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吸纳适龄的练习生加入家族。
彼时，内娱尚不存在任何成熟的练习生体系。虽然《超级女声》《我型我秀》《加油！好男儿》等电视台选秀节目已经盛行，但大众仍然对偶像、爱豆和练习生之类的新鲜词汇一知半解，也暂时没有经纪公司能提供适合练习生发展的本地土壤。
直到时代峰峻成立，不仅在内娱引入了传统的练习生概念，而且打出了养成系的招牌。后来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功推出了顶流男团TFBOYS，从此成为内娱养成系的“白月光”。
而谁又能想到，时代峰峻的创始人之一李飞（李菲）曾经也是娱乐产业的门外汉，早期经营着一家重庆当地的房地产公司，转行投身娱乐圈的契机源自一份大学生写出的策划案。
那是在2007年，刚上大一的黄锐因为对日娱十分感兴趣，且深受日本“杰尼斯”文化的影响，在风险投资网挂出了一份自己撰写的《关于在中国建立类似日本杰尼斯事务所艺人经纪公司》。之后，黄锐凭借这份策划案被李飞看中，李飞也借由这份策划案成立了时代峰峻，两人想要打造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杰尼斯”。
2024年是时代峰峻走过的第十五年，这十五年间，黄锐出走、二代练习生两次出道、TFBOYS十年之约到期、三代和四代练习生相继塌房......公司参考和效仿过的杰尼斯事务所甚至在2023年已经先一步瓦解，不复存在。
内娱养成系的“白月光”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下备受煎熬。何处才是时代峰峻的第十六年？
01
塌房
TF家族并不是一个固定的男团组合，而是时代峰峻旗下所有未出道练习生的集合体统称。公司会根据练习生加入家族的年份，将他们分为不同代，每一代推出一个多人男团组合，同时每年再向家族内添补年纪更小的新人。
例如，王俊凯和王源是家族里的第一代练习生，马嘉祺、丁程鑫和其他时代少年团成员都是第二代，而预备在今年夏天出道的练习生则属于第三代。目前三代练习生共有13人，虽然平均年龄不到15岁，却有好几位的练习时长已经达到了九年。
九年的练习生涯几乎涵盖了一个人的童年，这意味着只要进入了TF家族，就要比其他普通人更早地面对社会和竞争。他们在日常的生活学习之余，每天雷打不动地去时代峰峻报道，跟随专业的老师学习唱歌、舞蹈、表演等技能，时刻为不可预知的出道做好准备。
也正因为时代峰峻的养成系招牌和TFBOYS的盛名，即使TF家族的练习生只是一群未成年小孩，也有成百上千的小女生愿意成为他们的粉丝。
而练习生和练习生粉丝间的生态比较特殊。一方面，练习生因为露面机会少、曝光度低，所以更加渴望和珍惜粉丝，尤其线下拍图的粉丝，她们产出的图频可以帮助练习生吸粉。另一方面，练习生对粉丝的渴望和珍惜导致追练习生的体验感更好，不少粉丝抱着跟练习生近距离接触的心态接近他们。
基于这种特殊的粉丝生态，TF家族的练习生最常被质疑的塌房原因就是私联。私联，意思是练习生私下与粉丝联系，这种联系也能够被进一步解释为恋爱和包养。尽管大多数粉丝对养成系的练习生都十分溺爱，以妈粉自居，但有时候却也十分严苛，在私联问题上绝对容不下沙子。
2024年5月29日，三代练习生张峻豪的粉丝@Gift-张峻豪 在微博曝光了张峻豪与女同学@蛋不肉 的互动截图。截图显示，张峻豪在网易云、抖音等平台频繁与该名女同学聊天，聊天内容还涉及到一些敏感的成人话题。
一周以后，四代练习生王浩又被粉丝曝光与站姐@不秋草_王hao深夜在天台见面、半夜与女粉丝游戏双排，并在QQ、微信、腾讯会议、抖音、网易云和蛋仔派对等多个平台内与粉丝聊天。
后续这两位练习生都通过发布手写道歉信的方式向粉丝致了歉。前者仍然希望粉丝能支持自己参加完三代的出道计划，即使他清楚自己已经无法跟随三代一起出道。后者在道歉信一连说了四次“没机会了”，言语间表明自己会脱离TF家族。
在时代峰峻的历史上，张峻豪和王浩的事件并非个例。一代练习生也曾有过私联站姐的传闻，二代练习生陈玺达、陈泗旭曾因私联粉丝而被迫退出二代的出道计划，如今三代和四代练习生再次被爆私联，不免让大众对养成系的培养模式产生怀疑，未成年涉足娱乐圈的弊病愈发凸显。
内娱不是只有时代峰峻的练习生塌房，但只有时代峰峻深耕“养儿子”的追星理念，粉丝从练习生的童年开始陪伴，眼看着他们长大、出道和成名，这其中付出的沉没成本不可谓不巨大。
喜欢的明星塌了可以换，一个接一个的“儿子”塌了却足以影响粉丝对一整个家族的观感，使人物伤其类。
02
家族
但时代峰峻的家族性质，既决定了一个练习生的塌房会影响一代练习生的成长，也帮助公司巩固了一批不可多得的家族粉。
所谓家族粉，正是养成系的特有产物，也是杰尼斯事务所能在日娱独树一帜的要素之一。成熟的前辈团将后辈团介绍给自己的粉丝，而这些粉丝会因为推荐同时再去追后辈团，这种大带小、老带新的方式不断为杰尼斯催生家族粉。
与一般的唯粉、CP粉和团粉都不同，家族粉的爱可以供给家族内的每一个人，她们比唯粉博爱，比CP粉长情，更比团粉持久。
时代峰峻的家族粉通常是因为TFBOYS开始注意到TF家族，然后在公司推出二代练习生的时候成为二代团的团粉，又在公司推出三代团的时候喜欢上了三代的练习生。理论上，只要TF家族不断代，家族粉就可以一代一代地追下去。
为了衔接住家族感，时代峰峻曾让二代练习生丁程鑫、敖子逸等人加入TFBOYS的团综《TF少年GO》，也曾在TFBOYS的周年演唱会中穿插二代和三代练习生的现场表演，还会定期举办家族运动会和家族音乐会，让每一代练习生相互产生交集，交叉吸引对方的粉丝。
但问题在于，TFBOYS自六周年演唱会后几乎不再单独见面，让处于个人巅峰期的王俊凯、王源和易烊千玺分别将自己的粉丝介绍给时代峰峻旗下的其他练习生，显然不够现实。本质上，每一代练习生都同属一类竞品。
同样的，粉丝基数成倍少于TFBOYS的时代少年团，更是难以容忍自己的粉丝再被分给下一代练习生。
2024年6月10日，时代峰峻官宣时代少年团将与三代、四代练习生一起参加暑期举行的TF家族运动会。官宣消息传出后，时代少年团八家粉丝后援会联合声明，拒绝公司利用时代少年团为三代、四代练习生引流的行为，拒绝时代少年团参加任何家族活动。可见，时代少年团粉丝对TF家族捆绑行为已经相当厌烦。
另一个重要问题还在于，TFBOYS的成功一直被视作内娱不可复制的神话。如果时代少年团是第二个TFBOYS，那么三代练习生的发展势必会比如今还要轻松。但事实是TFBOYS只有一个，TFBOYS逐年减少的血条又还能放任四代以及往后其他代练习生吸多久呢？
消失的家族感则暴露了TF家族的家族粉青黄不接的更深层次原因。TFBOYS时期，唯粉间虽然打得不可开交，但团粉四叶草还有一定能力与三家唯粉抗衡。令TFBOYS声名大噪的第二届音悦V榜年度盛典团体奖，最初也是依靠团粉和CP粉的投票加持才能顺利拿下。
无论从数量还是声量上看，时代少年团时期的团粉爆米花却都不敌七家唯粉，然而团粉才是家族粉的转化来源，二代团粉的锐减无可避免地导致了家族粉的长期缺位。马车少了马便注定跑不起来。
而二代团粉之所以锐减，又与时代峰峻在养成策略上的试错有关。
03
试错
2017年，李飞成立时代峰峻的“契机”——黄锐，不仅离开了时代峰峻，成立了自己的养成系“原计划”，而且带走了黄其林、黄宇航、严浩翔三位TF家族的二代练习生。同年年底，爱奇艺出品的《偶像练习生》席卷内娱，自韩娱流行起来的选秀节目冲击着日娱模式下的传统养成系。
这一系列变故改变了二代练习生的命运，也影响了时代峰峻的发展轨迹。
2018年7日19日，时代峰峻紧急从二代练习生中内定了丁程鑫、马嘉祺、宋亚轩、刘耀文和姚景源组合成团。10月7日，丁程鑫作为内定的队长，在第三届粉丝嘉年华年度盛典上宣布他们五人将以台风少年团的名义出道。时间之仓促、条件之简陋，让二代团的这次出道像极了临时起意。
事实证明，迫于形势做出的决定终将演变成错误的根源，台风少年团在各类选秀团和选秀练习生的压力下根本无法生存。2019年2月16日，台风少年团在北京M空间举办了一场团体演唱会，区区万人场次的演唱会门票也没能全部卖完。
对于时代峰峻来说，台风少年团的失利不只关乎某一个男团组合，而是关系到整个TF家族的养成系未来。当时，TFBOYS的单飞兆头已经越来越明显，时代峰峻不及时推出能承接住流量的二代团，就等于将要彻底失去在偶像市场的话语权。
2019年6月6日，多次前往韩国特训的台风少年团终于还是在这一天迎来了解散。在时代峰峻发布的纪录片里，李飞作为二代团的负责人解释过：台风少年团经公司高层授意解散重组，除姚景源外，其余四位台风少年团成员回归练习生身份，另外还有三名二代练习生回归，所有人通过“出道战”竞争成团名额。
回归的这三名二代练习生中，严浩翔曾跟随黄锐出走，但黄锐那边的“原计划”更加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促使严浩翔再次回到时代峰峻的怀抱。或许，台风少年团和“原计划”的双重失利都说明了同一件事：传统的养成系已经不再适合当下的内娱偶像市场。
认识到这一点的李飞果断改变了二代团的培养模式，通过《台风蜕变之战》（即：出道战）在养成系的基础上引入选秀逻辑，七位练习生的出道资格和队内番位完全交由粉丝打投决定，最大程度调动秀粉的兴趣，与各大平台选秀节目共同瓜分粉丝经济。
值得庆祝的是台风蜕变之战的确让一度垂死挣扎的时代峰峻二代团起死回生了，时代少年团在2019年11月23日正式出道后，在数据、人气、商业价值等方面都超越了曾经的台风少年团。
但另一方面，经由粉丝打投诞生的类选秀男团，毕竟不同于公司内部推出的男团，成员和成员之间、粉丝和粉丝之间的火药味不会随着时间消弭，只会越来越水火不容。时代少年团连团感都没有，更不用说传递TF家族的家族感。
或者说，从台风蜕变之战开启的那一刻起，时代峰峻已经从传统养成系过渡到了半养成半选秀的新模式，代价是家族凝聚力的损失惨重。往后每一代练习生之间，不再是并驾齐驱的朋友，而是鏖战正酣的对手。
04
迷茫
2024年6月20日，《登陆日》正式定档官宣。
作为三代练习生的“出道战”，《登陆日》与二代团经历过的《台风蜕变之战》大致相同，可以被看成一档聚焦养成系内部的选秀节目。无论播出成绩的好坏，三代团都将在今年暑期完成出道，延续TF家族的成团使命。
意外的是《登陆日》早前已经实现了一次大规模出圈，因为《登陆日》的策划人员不仅将出道主题定为“初生”（谐音畜生），还将粉丝名定为“逆蝶”（谐音你爹）。这一操作虽然赚足了网友的好奇心，但也让网友对《登陆日》的专业性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且与《台风蜕变之战》的背景不同，一则是三代练习生的号召力弱于当时的二代练习生，二则是2022年初选秀节目和粉丝打投被全面叫停。仅在IQIYI国际版、WeTV和YouTube同步播出的《登陆日》能否带领时代峰峻再次逆风翻盘，更似一个灰色的未知数。
尤其是在最近的一个多月内，时代峰峻通过公司的官方账号发布了4份声明、2份律师函，内容涉及了二代、三代和四代，致使公司长期处于负面舆论的风口浪尖。
5月22日，左航发出的生日小作文引起争议。他在小作文里写到，七岁时曾用石头砸过一位老奶奶，“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鼓捣着锅里的东西，把我们扔进去的石子用一双一长一短的筷子夹出来，扔在地上，那就是她的午饭。”#左航 老奶奶#冲上微博热搜第一，不少讨论直指三代练习生整体素质堪忧。
6月14日，丁程鑫大学同学林芊发文辟谣两人的恋情传闻，“我们从未有过恋爱关系，也从未有过工作上的利益关系，网传各种同游只是捕风捉影。”#时代峰峻否认丁程鑫恋爱#的热搜话题下并不是粉丝的澄清和安利，而是时代少年团内其他家粉丝的互相爆料，试图要将每个成员都拉下水。
时代峰峻走过十五年，在粉丝经济抬头的时候设立了TF家族、在韩流噤声的时候押中了三小只、在选秀崛起的时候打造出”出道战”，每一次虎口脱险都像是其他经纪公司羡慕不来的运气使然，但时代峰峻前路上的迷雾不是凭借运气就能吹散。
2023年以后，TFBOYS与时代峰峻的捆绑逐步减少；时代少年团整体发展情况不如2020年，七位成员陆续被单独或打包输送给平台综艺，虽然一直有露脸机会却未有针对个人的长线发展策略；三代团出道在即口碑却岌岌可危，四代练习生的状况姑且不谈。
在外，“楼丝”所代表的饭圈文化常常受到主流价值观抨击，一小部分不理智的粉丝影响了绝大多数人对养成系偶像的评价。在内，TF家族的练习生培养和选拔机制始终不够专业，出道和未出道的练习生质量都参差不齐，少有外部资源的青睐和消化。
内忧外患之下，时代峰峻“内娱唯一养成系”的招牌还能坚守多久？至少，在偶像生产模式停摆的当下，我们不情愿看到它的倒下，更希望在运气之外，时代峰峻能再努力一些、刻苦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