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60x165cm 1979年《延河水》 200x120cm 1981年《东方之子》140x150cm 1990年1999年《长江魂-三峡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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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陈可之,是在刚开放不久的渝商联书院。天色已暗下来,约好的火锅在公园里等着。作为农工党中央书画院院长的他,带领书画家一行,来重庆刚结束一场会议,急匆匆前来赴约。

只见他头戴棒球帽,身形轻盈,皮肤白皙,要不是娃娃脸上留着鲁迅式的八字须,还真难想象,这个北京归来的“年轻人”,就是久负盛名的大画家陈可之先生。

那一夜,他言谈谦逊,酒品甚佳,丝毫没有大师做派。当再见面时,他又已游历了国外等多个城市。这些年,常常自重庆、北京到世界各地,他往返穿梭,为各种艺术活动奔忙。其间,他仍忙里偷闲创作,油画、国画、书法,都颇为可观。他甚而将这三种艺术进行嫁接,创造出一种奇异、陌生的审美效应。

在访谈中,他多次谈到艺术思想,认为“在用惯手机拍、美图秀秀,人人都是艺术家的时代,必须有开宗立派的人物,用思想、哲理和灵气,去破局,去开拓”。

这也许正是他的自我期许和完善。回溯四十余年的艺术历程,他确有破局之功,开拓之勇,在多个时期都创造出标新立异又足以传世的作品。但他说,他的艺术人生,远没有到总结的时候。

在重庆的陈可之艺术空间,我看到他新近的创作:将一只纸飞机粘在油画上,雪岭之巅,红日之下,是倔强的永恒的飞翔。这意味着,他的艺术还会再飞一会儿,哪怕飞出艺评家所能抵达的疆域。

《翔》 38x30cm 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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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自述前,陈可之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他与世交兄长,重庆文史馆馆员、教授赵有声,漫谈起两个家族的往事。手机打开免提键,对方的声音,很爽朗地传出来。

原来,陈可之祖父陈卓吾,与赵有声的父亲赵家怡,还有阎松父等,都是民国时期江津地区的进步人士,早期参与革命,相互砥砺,在整个重庆,都颇具影响。

“爷爷早年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算是古文字专家,写得一手遒美的颜楷。他交游甚广,与柔石、殷夫是朋友,与鲁迅相识,年轻时受康有为、梁启超影响,渴望推动社会变革和进步,后来一生从事教育。受其影响,父亲古文字也很厉害,还擅长草书。我和哥哥陈册,都从小写字,还都喜欢画画。哥哥也是很有天赋的。但家庭困难,只能保我一人学习美术。陈册后来成为书法家,任两届重庆市书协副主席,于颜体浸淫很深。现在他也恢复画画,我们偶尔也一起切磋。”就这样,陈可之开始了他略显散漫的追忆。

1987年在家乡江津和父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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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记忆里,祖父陈卓吾颇具竹林七贤似的文人风骨,一只手浑厚的好颜。大画家张书旂送给他很多画,这些画给了后人艺术滋养。父亲先是军人,后来教书,中学语文、英文都教,一生琴心剑胆。尤让陈可之佩服的是,他还懂中医,给人扎针灸,往往一针就好,此外还能做会计,修手表、无线电等,妥妥的专家加杂家。

“这些都与抗战有关,战时江津名流荟萃。除了陈独秀,吴芳吉还有很多文化名人。武昌艺专一度迁到江津,留下好多艺术家。记得小时候,随时走在老家的街上,都会听到二胡和提琴声。重庆之所以出名家名人,有文化基因在这里。”

毫无疑问,这些基因在陈可之身上发挥了作用。他自幼就表现出绘画天赋,感知力较强。3岁时,画一个火车头,能靠记忆画出车轮、蒸汽管等零部件,连螺丝钉的位置和形象,都能准确画下来。他小学时就能画大油画,画框超过了他的个头。

1996年开始徒步三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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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之先是在永红小学读书,有个叫罗祖宏的老师,发现了他的天赋,建议转到他任教的东方红小学,这里可提供专门画画的时间和场地。在别人学工学农时,原本寡言的可之,就画画,没完没了。这位罗老师,后来成为江津教育局长。早年伯乐,给了他切实的帮助,让他感念终生。

“从小学到高中,运动会的画、街头宣传画,都是我画。有时组织上给点纪念物,牙膏牙刷还有脸盆什么的,还请吃顿饭,也挺满足的。我10岁就参加成人美展,在县文化馆搞集体创作,‘批林批孔’、庆祝新中国成立25周年等活动,我都参加。家里四兄弟,我最小,父母砸锅卖铁给我买很多书籍资料。还借来了50年代的美术研究、苏联画册、名家画册,都临摹过。所有邻居都被我画完。记得白沙吊脚楼旁有个水沟,我跳过水沟,爬到房顶高处画长江,远山近水、往来船帆,让我很着迷。

“回想起来,我一路贵人,从小就有几个老师。比如,画国画的刁蓬、廖天林,画油画的周盛荣、杨泽培,都是武昌艺专的老师或学生。无论临摹、写生还是创作,他们对我的训练都很专业。江津师范还提供了很多学习条件,比如石膏像等。

“最有意思的是,川美教授夏培耀,是江津白沙高占人,早在我上初中时,就来看过我。当年在考场,夏老师当监考老师,站在我背后看了很久,惹得好多考生也来看。”对决定人生走向的早年际遇,陈可之历历在目。

但并非总是一路坦途。陈可之1977年报考川美,本来考上了,按相关规定,艺考生提前体检,却因体检材料缺失未被录取。次年再考,所就读的白沙民中校长李孝义,还专门去找到时任江津县教育局局长陈伯吹,托付说,“别再弄错了,让这孩子上吧。”

2012年参观恩师王元寿老师的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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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魏传义老师(左)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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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著名美术家冯法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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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著名美术家王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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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陈可之如愿进入川美绘画系油画专业,据说成绩为西南第四名。十几人的班上,工农兵学商都有,有来自重庆美术公司、省群众艺术馆、成都军区创作室、省歌舞团等单位的美术干部,也有美院附中毕业工作后再考的,年龄相差很大。他们大多是带薪读书,常常会去撮一顿,这时候陈可之总是躲得远远的。刚满17岁的陈可之,主要靠吃助学金,家里给点生活费,自然潇洒不起来。

“进入美院,就感觉进入了大社会。”这个年龄和身材都很小、技法却很高的弟娃,不时会遇到某种奇事——课堂上的素描,刚刚被老师表扬了,下课回来,就被橡皮擦掉了。但他勃发的才情,始终很惹眼。

1988年5月在重庆市夫子池展览馆举办个人油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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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二年级时,教育部举办了全国高等美术学院优秀作品展,七八级油画系3人入选,陈可之是入展者之一。因而老师们对他都不错。他记得魏传义、张方振两老师提供过颜料,四川美协主席李少言,还经常让他去成都改画。早在学生时代,他就是四川省美协主席团成员。

他最早的成名作,大概是大一时期在人民日报发表的《初晴》,和大二时期与同班同学刘晓合作的《历史》。《历史》是一件注定会载入美术史的重要作品。画面的主体,是暗黑的铜墙铁壁,硕大的石柱上,靠着一幅刘少奇画像,画框锈迹斑斑,昏黄的光线下,有女孩正专注地擦拭着画面上的灰尘。

1979年,所有的国人,都沐浴在早春的二月天气中。“文革”结束,百废待兴,被搁置的刘少奇画像,可以再上墙了。擦拭被平反的伟人画像,其实也是拂去历史的尘霾。整幅画作,有着克制的激情、凝固的呼唤,无声胜有声。《历史》1980年参加四川青年美展,获优秀作品奖,紧接着又获得四川第一届文艺评选优秀作品奖,还参加川美赴京油画展,被时任《美术》杂志总编、评论家王朝闻

先生在《光明日报》撰文赞誉。此作很快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还被美术史家列入“伤痕美术”之列。18岁的陈可之,早早赢得了声名。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连珠炮般的主题创作,奠定了他在画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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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之与同班同学刘晓合作 中国美术馆收藏

1979年, 18岁创作《历史》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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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 150x80cm 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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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举国倡导“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到群众中去”成为社会热点。受此触动,陈可之构思出一个特别的画面:两位老迈的老将军,重回延安,与身披棉袄的西北老农,相伴走在冰冷刺骨的延河水里。三人裤管高高挽着,水流淹过脚踝,有着刀片般的锋锐。然而,在暖色背景的映衬下,三人的脸庞洋溢着乐观与自信。这幅《延河水》,被选送参加建党60周年美展,获优秀作品奖,引来《人民日报》等百余家报刊的热评。

1984年,他拿出的主题画作是《冬日晨曦》。此作表现延安时期的毛泽东,在清晨,路遇几位身着军装的鲁艺学生,坐在黄土地上专注地写生,便停下来观摩。茫茫雾霭中,画面昏暗,晨曦微启,人物与天地融为一色。此作以杰出的技法和美好的隐喻,获得了画界称赞,获中美协主办的“第一届中国油画展”优秀奖(排名第一)。

吴冠中撰文与《冬日晨曦》同页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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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建军60周年全国美展。陈可之再次以构思新巧、技法娴熟的作品,赢得四川省优秀作品奖。这幅取名《长征》(原名《世上本无路》)的作品,有着超宽的横幅画面,上面满是泥泞与荆棘,一双放大的残破的绑腿,孤独地走在草地上。左脚掌深陷泥地,右脚跟疲惫地抬起。从左下方的浅坟和军帽来看,这位掉队的士兵,刚刚埋葬了战友。而前方地平线下,是影影绰绰的队伍尾巴。他能跟上队伍吗?他们将走向何方?这是画家留给观众的揪心之问。

这些作品,都无一例外地关注了历史重大题材。以致很长一段时间,在美术界和公众印象中,陈可之都是一位擅长绘写历史的油画家。他往往以特殊的视角和精巧的构思,小中寓大,举重若轻地将人带入伤痕年代和历史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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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建党60周年优秀作品奖

《冬日晨曦》 145x197cm 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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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届中国油画展优秀奖排名第一

《长征》(又名:世上本无路) 180x50cm 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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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偶有意外。1985年,身体轻盈而思想深邃的陈可之,竟然画出一幅小清新作品——《又一春》。在枯黄的篱笆、木桩上方,是绿叶婆娑的垂藤,衣着朴素的农家少女,一手怀捧竹篮,一手撩开藤蔓,绿色裤管成为春色浓重的部分。她的背后,则是一片光芒。此作颇具抒情意味,春光乍现的瞬间,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人想到联产承包到户后的生机与希望。

理想主义的1980年代,像画家绚烂的一笔,唰地一下结束了。1990年,北京迎来亚运会。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体育盛会,陈可之突发奇想地又浪漫了一把。他画笔下的《东方之子》,是一个满眼憧憬的孩童,在晨光中,热望一只足球的升腾。也许,他渴望像巨星一样,一头顶过去。但带着光晕的足球,定格在咫尺之间,刚好留下梦想与成长的距离。孩童的背后,是滚滚风云。这幅极具时代象征性的超现实主义作品,被印制在亚运主题的文化衫上,众多北京志愿者穿着文化衫,激情跑过十里长安街。之后,该作参加北京第十一届亚运会美展,被萨马兰奇选入瑞士国际奥委会博物馆收藏。

即将而立的陈可之,再次乘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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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奥林匹克博物馆收藏

1992年由萨马兰奇签名的《东方之子》收藏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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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春》 120x160cm 1985年 中国美术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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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陈可之离开他工作了7年的重庆出版社,来到歌乐山烈士陵园。第一个任务,就是创作“11.27大屠杀”半景画。

这是他擅长的主题创作,他带着团队,3个多月全部完成。然而,事先允诺的两年创作假,却没有兑现。青年成名的陈可之,负气出走,从此开始自由艺术家的旅程。

1993年,央视《东方之子》栏目,采访一批艺术家,轰动一时。作为首批受访艺术家,陈可之再次声名大振。离开体制的他,有了更多艺术和精神上的自由。他继续在超现实主义风格上尝试,同时迷上了安德鲁·怀斯的乡土写实主义。很快,他拿出了诸如《捕鱼的小姑娘》《处女湖》《天苍苍》《圣峰珠穆朗玛》等,一批写实、唯美又略带抒情的作品。资料显示,《圣峰珠穆朗玛》入展第八届全国美展,获四川省优秀作品奖。

《处女湖》 72x90cm 1992年

《天苍苍》 80x60cm 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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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1996年,三峡百万大移民已经开始。这是人类历史上,又一次惊心动魄的大事件。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让陈可之受到极大触动。

他敏感地意识到,留住三峡记忆,发掘三峡人文,将成为文艺界的一大热点。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三峡纤夫。那些世世代代与风浪搏击、奋力逆行的无名男子,用顽强的生命意志,助力船只冲破阻力,溯江而上。无数代胼手胝足的纤夫,定格于历史的涛声与风尘中。他们似乎没有自己的名字,有的只是骨骼、肌肉、号子和千磨万击的身躯。

反复构思之后,陈可之给出了这样的场景:夺目晨光下,雷鸣电闪和滚滚风云交织,金色的波光、岩石与沙滩合为一体,一群纤夫拉着货船拼死向前,有的埋头俯身,有的仰天长吼,姿态不一,却步调一致。他们犹如群雕,稳稳地置于沙滩之上,古铜色的身躯、磐石般的意志,让人看到了三峡的魂魄。

这幅作品前后创作了两年,最后取名《长江魂·三峡纤夫》,每次展览,都让观众为之动容。1998年,此作获得中国文化部“群星奖”金奖,中国人大王光英副委员长亲自给他颁奖。这给陈可之带来巨大声誉,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机会。

重庆直辖后,人民大会堂重庆厅需要一幅表现三峡的油画。已有成功经验的陈可之,成为首选画家。连续数月的艰苦创作,陈可之献出了长达5.7米的巨幅油画《三峡晨曲》。整幅作品,以金黄为主色调,视域开阔,水流湍急,山石耸立,光焰万丈,一只雄鹰冲浪而起,展翅奋飞。毫无疑问,这是一幅难得的杰作。有关部门联系中央美院等专家评审论证,认为该作意象雄阔、技法高超,沧桑崖璧尤有怀古之意,最后高分通过。一辆加长货车,将这幅巨制运到了北京。不久,此作正式入驻重庆厅,成为人民大会堂展陈列的首幅油画。

《三峡晨曲》 570x150cm 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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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油画《三峡晨曲》入驻北京人民大礼堂重庆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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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备受鼓舞的陈可之,对三峡有了更深的情感和更大的使命。他要把将被淹没的人文景观刻印于史。他先后深入三峡采风40余次,专注三峡题材创作20年。与传统三峡画家不同的是,他并不着意表现人见人爱的壮美风景,而是用饱满的色彩、丰富的肌理、细微的物象,特写镜头般地再现那些局部礁石、崖体的沧桑、雄奇和坚毅。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大自然的力与美,尽在其中。

2007年,陈可之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三峡风”个展,40余幅三峡主题油画齐齐亮相,专家一致给予好评,观展人气更是远超其他展厅。

这之后,在画界和公众印象中,一位擅画历史题材的油画家,演变成“为三峡立传”的传奇画家。很多观众以为,陈可之一定是高大、粗犷的肌肉男,看到画家本人后——原来一个人精神世界的强大,可以远超他的血肉之躯。

也就是这之前,陈可之打赢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他领衔创作的半景画《重庆大轰炸》,被起诉涉嫌抄袭。一审、二审,他都胜诉。莫须有的责难,原本就不该产生。是时候了,与过去告别。

带着伤感与疲惫,他离开了重庆。

《长江魂-三峡纤夫》 600x270cm 1996-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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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部第八届群星奖金奖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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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带给他荣耀的北京,再次接纳了他。

陈可之自述,常驻北京后,他的心量和眼界都打开了。无论现实、超现实,都不再是关注的重点。一个成熟的画家,不应被某种既定的概念束囿,更不应固有一种风格而彳亍不前。为了突破自我,他一边建画室、艺术会所,一边扎往文学圈、历史圈,从中寻求滋养。

渐渐地,他开始悟到,唯有打通中西文化,并将其注入绘画艺术中,画作才更富有内涵和精神力量。早在1990年,《东方之子》现象级的火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他开始了双向集合的探索。一是神与物游,用心去感受宇宙万物,然后用绚烂的色彩、浪漫的奇思,诉诸笔端;二是大胆使用综合材料,让东西方艺术元素“硬嫁接”。

很多时候,这两种尝试集中体现在同一幅作品中。于是,我们看到,一些说不清是油画还是国画的作品喷薄而出。比如,心电图般起伏的雪岭仙山,翔云漂浮,红日高悬,那种油彩的质感和烂漫非常突出,而画面的一角,却贴着写满毛笔字的宣纸,或镶接着古书页、报纸,还郑重其事地盖着印章。

到后来,这些中西合璧的作品就更为大胆和夸张,有时还恶作剧般粘上一只纸飞机。“最气人”的是,这种搞法,竟然没有多少违和,反倒有了某种现代感和视觉美。这就像陈可之的另类写实:开满桃花的枝条,插在龟裂的荒漠中,同时具有艺术上的陌生化和既视感。

在陈可之的艺术空间,这样的作品不胜枚举。初次见到,会睁大双眼,再看几幅,往往会心一笑。你甚至迫切想看到更多,看看一个东方艺术家,如何脑洞大开,与西方艺术开个玩笑。

这让人想到,有人偏要让蒙娜丽莎蓄了胡须,或者让一只钟表,流水一样往桌下流淌。这远不是什么主义能够言说的。对陈可之来说,东西文化原本就应该交融。他并不赞成,用西方材料和技法,去表现东方意境。没有宣纸的浸润感,所谓的意境,再怎么也失色许多。与其那样,不如让东西方艺术各自表现,然后再姊妹般结合在一起。

总之,陈可之不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画家,他向着综合型艺术大师的行进。早期主题创作中的思想性、现实性和经典性,有意无意地被隐藏、被抽离,转而向诗性、哲理性、多义性阐发。他的画笔,不再仅仅是画笔,而有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近些年,他往往将山川、河流,与日月星辰联系在一起,将坚固与飞翔联系在一起。他刚刚画完油彩,紧接着就写起了书法,然后盖上印章。仿佛对一个事件、一部寓言、一种思想,盖棺定论。他用力一摁,密码就打开了思想的大门。由此,人们可以通往他费心营构的“心宇宙”,看到什么是万物平行。

说实在的,对近年来的陈可之而言,我们到哪里去,比怎么画,比画什么更为重要。或许,略显迟疑的评论家,也有了相同的看法。

《江山多娇》 316x130cm 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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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夜的我的光》 80x60cm 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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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并不是他的全部。他还有着更加令人“费解”的方向。

那就是新人物画。很长一段时间,他以油画家的身份,用《庄子·逍遥游》的思想、《诗经》的意境,以及超现实的笔调,去表现现实中的女性。《幸运千万里》《月儿弯弯》《七月的乡思》《天问》《三峡风》《在水一方》《窈窕淑女》《水边的月亮》,以及《丽人行系列》,这些作品,光看名字,就显得诗意和唯美。

这是他赴京后不久的作品。画面中的女子,无论来自三峡岸边、大山深处,还是繁华都市、寂寞小城,都正值芳华,身材窈窕、容貌姣好,有的单纯质朴,有的姿色撩人,脸上映着谜一样的浅笑或相思。也许,画家与她们并不熟识,仅仅是一刹那的相遇,就让其梦里寻她千百度。正是这份初见的美好,成就了画家创作的冲动。

中国《诗经》画意之“窈窕淑女” 100x130cm 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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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经》画意之“在水一方” 162x113cm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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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乡思》 80x100cm 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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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千万里》80x65cm 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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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弯弯》 130x90cm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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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的月亮》70x100cm 2006年 中国美术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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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的女性,有着不同的际遇、情思和梦想,却都有着相同的渴望。渴望被看见,被理解,被赞美。于是,她们无一例外,成为画面的主体。而背景,则大多是沙滩、礁石,海天相接,朦朦胧胧,引人神往。

细细想来,这或许可以看作,是陈可之在三峡系列之后的延续或逆转。在冰冷、沉寂、绝望、亘古不变的岩石之后,让我们重新看到鲜活的人——尤其是思慕已久的水边伊人。

让艺术回到人性,回到画家的本真。更为本真的是,陈可之大胆地、长时间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画起了他心中尚美的东方女性。与油画女子不同,她们大多身着古装,明眸善睐,温婉可人。她们往往居于画面中央,仿佛与君对坐,相看两不厌。

与此同时,他还创造了一批极富形式美和文化性的戏剧人物,那种绝对东方化的、淡妆浓抹的脸庞,既写实又写意。这符合文人画和院体画的双重审美,非中西画艺贯通者莫为。这些作品,在英国爱丁堡艺术中心展出,京剧与中国画的双重国粹,广受欢迎。

这样的新人物国画,也许更符合陈可之的审美天性。自小浸淫于传统文化与东方美学,当他终于可以自由表达抒怀时,他不可能放过这些天地精灵、人间美好。

《故国京梦01》 68x68cm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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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风》80x100cm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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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人行系列:《豆蔻年华》 130x90cm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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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人行系列:《美丽无言》 120x100cm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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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人行系列:《山花私语》 130x90cm 2009年

少年得志,早年成名,中年遍体鳞伤,而依然率性。尝尽世间百味的陈可之,作品被不少博物馆视为珍品,可谓大成功者。他终于可以告别崇高,拒绝媚俗,坦荡做人,率真为艺。10多年来,他的新人物画路有了某种“人味”——而这恰恰是“心宇宙”系列的回望。地球就是宇宙的一粒沙,人更是微不足道的。值得玩味的是,两种方向的创作,有着相当长时间交集。这种双线并行的创作,不妨理解为,艺术家的一种自我平衡。

“我常常在想,不管什么主义,什么风格,跟文学一样,艺术终究是人学,都是精神的往来。我一边关注无量世界,一边表现现实之美。这两个向度的探索,还将继续下去。”陈可之表示,他的所有探索、实验,都并非刻意求变,而是自然求新。好作品,都应是从心底自然流淌出来的。

他认为,如果经历人生几十年,画路还是不变,那可能真是为买卖而做,丧失了艺术的本真。熟读中西方绘画史的他,坚持认为,打破画种、材质、技法的局限和隔离,实现多种审美元素的叠加与融合,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东西方绘画的互鉴融合,由来已久。历史上,不光是洋为中用,毕加索、梵高也都曾汲取中国画和日本画的表现元素。中国的油画家,为何不可以从传统书画中,汲取养分,加载元素呢?”同时是国画家的陈可之,说到激动时,不禁点燃手中的香烟。

在若有所思的空白时间里,这位早已冲出夔门的巴人,像同样留着八字须的鲁迅那样,自顾吞云吐雾起来。

陈可之说,无论苦难与辉煌,都是注定的,都是苍天在考验你——也许你该做的善事好事利他事,都还做得远远不够。

望着烟雾迷蒙间的陈可之,我暗自感叹:多少年过去了,归来仍是少年!

— —艺术家档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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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之简介:中国著名艺术家,国家一级美术师,获国务院特殊津贴,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书画院院长、东方油画院院长、北京市文史馆馆员、文旅部国际书画艺术研究会副会长。先后获联合国等授予和平文化大使、加拿大大雅文化国际终身艺术成就奖,入选英国剑桥和美国大百科全书世界名人录。

其作品由中国国家博物馆、北京人民大会堂、中国美术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瑞士奥林匹克博物馆、美国林肯艺术中心等中外美术馆、博物馆及私人收藏,并在多伦多、新加坡、东京及世界各地展出。作品《又一春》被选定为《中国美术通史》扉页,《雄关》被选定为《中国绘画全集》扉页。出版《中国高等艺术院校名师教学范本》等数十种书籍。

2022年9月,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行巨型油画《重庆大轰炸1938-1943》及《中华英雄邓世昌》《星光永恒——世界抗疫记》典藏仪式。

2000年,《长江魂·三峡纤夫》获国家文化部第八届群星奖金奖。

1998年,《三峡晨曲》成为北京人民大会堂陈列的首幅油画。

1992年,《东方之子》由时任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收藏于国际奥林匹克博物馆。

1987年,《冬日晨曦》获中国美协首届中国油画展中国油画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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