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选2024年“法国小姐”（Miss France），伊芙·吉勒毫无疑问是个美女（Eve Gilles）。她纤细修长，身高170厘米。与她见面的记者史密斯（Julia Llewellyn Smith）形容，当吉勒走进巴黎半岛酒店的餐厅，人们“纷纷回头张望她迪士尼公主般的美貌”：“她的造型衬托出她的大眼睛和扶手一样突出的颧骨”。2023年12月，吉勒加冕法国小姐。当晚的选美节目创下收视率纪录，最高峰时有900万人收看。人们不仅为吉勒的美貌而来，还因为她打破了选美比赛的“默认潜规则”——吉勒是法国103年选美历史上第一个以短发造型当选冠军的佳丽。她至今保持这种名叫“Pixie”的精灵短发造型。吉勒的选美胜利在法国社会引发极端反应，数万人涌向她的社交平台，批评她的短发“不够女人”“不美丽也不法国”。吉勒对此回应，她绝不会因社会批评声音改留长发：“人们太习惯于看到长发美女了。但我选择中性化的短发造型。每个女人都是特别的。”2024年，赢得“法国小姐”头衔的吉勒需要代表法国进行为期一年的慈善活动。6月法国网球公开赛期间，吉勒作为国家代表出席观赛。有数学背景的她被法国总统马克龙任命为“数学大使”，鼓励法国女孩接触数学，还将参加巴黎奥运会火炬传递活动。“我想成为坚强的女人，我想让人们意识到，无论从哪里开始、无论选择什么道路，你都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女性是多样的，我们都很美丽，都是独一无二的。”
“批评像海啸般袭来”
“法国小姐？不如说是法国先生吧。”吉勒获胜当晚，一名法国观众在社交媒体X平台上写道，“明年，我们干脆选一个秃头男人，这太疯狂了。”“这是恶作剧吗？投票给她的人眼睛被糊住了吗？”人们纷纷在网上留言，不但批评吉勒的超短发，还批评她太瘦、胸部太平，“就像切面包的砧板”。赛后接受法国《巴黎人报》（Le Parisien）采访时，吉勒坦言：“人们批评我的头发，这件事并不困扰我。因为我主动选择了这样的发型。倒是批评我的身材让我有些费解，我天生就是这么瘦，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新陈代谢。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无法改变的事情而批评别人。”因为针对她造型和容貌的批评“迅速发展到有威胁性的恐吓”，法国小姐主办方首次雇用保镖，在公开场合陪伴吉勒出席活动。她在赛后关掉了自己的社交账号。
“批评像海啸一样从我背后袭来。你看不到它，但你知道它就在那里。”吉勒对英国《每日邮报》说，她的母亲刚开始对此感到非常不安。“心理上我们当然很难受，但我很幸运，我的身边都是好人。正是被谩骂这件事让我下定决心，应该站出来反对网络暴力和骚扰。”
“我从小就梦想做选美小姐。”她在《泰晤士报》的专访中说，自己非常享受选美比赛和当选后需要参加的慈善活动。吉勒出生于法国北部城市敦刻尔克。她的父亲是土地测量师，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吉勒4岁开始学跳舞，也喜欢骑马。16岁时，她突然决定剪掉及腰长发，因此和母亲大吵一架。听说女儿要剪掉一直留的长发，妈妈大呼“别开玩笑”。“我的父亲看到新发型时非常震惊。但我喜欢这样。留长发时，我看起来像个婴儿。现在，我看起来很有力量。我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她从此之后一直保留短发造型。吉勒对《泰晤士报》回忆。她在敦刻尔克完成高中学业，本想成为神经科医生，后来改学数学和计算机。参加选美比赛之前，吉勒已在里尔大学完成了数学和计算机一年级课程。她之后以“加莱小姐”身份入选“法国小姐”总决赛。《泰晤士报》盛赞“没有人比吉勒更适合代表今天的法国”：“对主办方来说最重要的是，吉勒不仅漂亮，而且头脑聪明，她绝不会像其他选美皇后一样穿着比基尼抹眼泪，也不会满口世界和平这样的空话，她的志向是成为统计学家。”参加选美比赛时，所有人都对她“没有飘逸长发”感到震惊。吉勒开玩笑说：“有人翻了历史书，上一次有短发女孩进入决赛，大概是1980年，当然她没有获得胜利。”
除了吉勒，当晚呼声最高的几名选手“都有前凸后翘的身材”。吉勒说自己对辱骂无能为力：“辱骂就像海浪，时断时续。如果关注他们，我就无法专注于我想做的事情。他们似乎认为没有女人是完美的，要么头发太长，要么太短。蓝色眼睛不行，棕色眼睛不好。总有哪里出了问题。我只想把握自己的生活。”法国《世界报》（Le Monde）记者跟随吉勒进行一日宣传活动，看到有路人针对她的身材发表“厌恶性言论”，但很快被现场的欢呼声掩盖。与她一起出席农业展活动的法兰西大区区长贝特朗（Xavier Bertrand）对记者笑言，和法国小姐比起来“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吉勒的粉丝称赞她和善、敬业：“恶毒且毫无意义的批评不会改变吉勒身上任何东西，她是最棒的。”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推动关于打击网络霸凌的数字安全法案时公开支持吉勒：“因别人的短发发表仇恨言论太疯狂了。”法国议员桑德琳·卢苏（Sandrinne Rousseau）也发声支持：“在今天的法国，人们衡量对女性的尊重程度，需要首先看她的头发有多长吗？”“我今年74岁，这是我们市第一次出现选美冠军。我感到非常自豪，我会睡个好觉。”吉勒故乡夸埃迪普雷（Quaedypre）的市长对记者说。
吉勒目前住在埃菲尔铁塔附近的一处专供“法国小姐”冠军居住的公寓里。她将在今年完成奥运会宣传活动。吉勒对媒体说因为自己的个人经历与学业选择，呼吁消除网络暴力和推广数学教育将是自己活动的重点方向。她将配合法国政府进行针对女孩的数学推广教育。这是法国政府第一次任命“数学大使”头衔。根据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的报告，高中阶段（15至18岁）有75%的男孩选修数学，女孩比例只有50%。法国总理阿塔尔（Gabriel Attal）说，希望吉勒的法国小姐称号与数学系学生身份“能帮助增加考虑选择数学专业的女孩比例”。CNRS在报告中提出，许多女孩不愿选修数学，正是因为学科带来的刻板印象，“女孩总收到适合培养同理心的洋娃娃，男孩却能收到可以培养空间、逻辑能力的模型玩具”。勃艮第商学院研究员苏坦（Angela Sutan）评论，吉勒并非第一个有数学系背景的法国小姐。1962年，有数学系文凭的法布里斯（Muguette Fabris）赢得法国小姐选美桂冠，但当时的媒体环境并没有现在发达，法布里斯也没有吸引大量媒体与公众关注。“吉勒证明，你可以同时选择选美和数学。”法国公益组织“女性与数学”（Femmes et Maths）写道，“希望她能代表整个数学界，触及更多年轻女性。当然，一个大使无法代替系统性制度，我们呼吁政府由此出发，为更多女孩提供帮助。”
“愚蠢且离奇的争议”
“在一个本应推崇各种女性美的国家，对吉勒的假小子发型大做文章实在离奇。”海峡对岸的英国《卫报》对法国观众大加嘲讽，“这必定是历史上最离奇的事件之一。法国人难道认为一个身材苗条、看起来雌雄同体的女人不可以成为法国最美丽的女人吗？这场可笑的风波表明，我们的法国同胞实在健忘且目光短浅。法式审美本来就是多样性的代表，它从来不关乎外表，还关乎一种有普遍吸引力的精神。在历史上留名的法国女人，每一个都超越了自己所在的时尚潮流。她们叛逆、摆脱性别束缚、和当时的社会对着干。她们有挑战性、成熟、自信又放肆。吉勒的胜利，难道不是最能代表法国长久传统的吗？”
《泰晤士报》则指出，吉勒引发的争议与审美差异有关。“这场争议令人困惑，因为法国人一度推崇那些不符合美式标准的美女。科莱特（Colette）、香奈儿（Coco Chanel）等著名法国女性都有俏皮短发。法国文化总是与其他西方国家步调不同，法国人一度认为花心、不忠、迷恋过于年轻的少女是国家文化的象征。如今却突然受到外部浪潮质疑。人们不知应该如何应对#Metoo和取消文化等社会话题。选美比赛正是最父权、观点交织最多的象征之一。”2019年，法国小姐选美比赛首次向跨性别参赛者开放。2022年，两名参加选美比赛的女性在更衣室被制作公司偷拍，两人因此上诉法院，获得四万欧元赔偿。事件损害了组委会形象。2023年，组委会继续修改规定，取消24岁年龄上限，已婚已育、有明显文身的女性也可参加。比赛分数的50%由观众投票参与，另外50%由七名女性组成的评审团决定。参赛者的身高依然需要超过170厘米，主办方称这是“为了摄像机取景考虑”。在吉勒参加的这一届总决赛舞台上，欧洲新闻网（EuroNews）观察道：“没有母亲，年龄中位数保持不变，没有人有文身，更加没有一个超重体型的女性登台。”当媒体提问吉勒是否认为选美比赛已经过时，她回应反驳：“如果它很俗气，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观看，为什么有这么多女孩继续参加？这对女人来说是一个机会。比赛为女性提供了畅所欲言的平台。对我来说，我想谈论的就是网络霸凌和数学问题。当我还是小村庄里一个无人问津的女孩时，我从未有过发言权。”
“现在，我有一年的发言权，人们愿意聆听我的声音。每个法国人都知道我是谁。明年，我会像神仙教母一样把桂冠传下去，让另一个法国小姐畅所欲言。”
内容来源于《周末画报》
撰文—科莱尔
编辑—Y
图片—AFP、Getty
iWeekly周末画报独家稿件，未经许可，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