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时节
张世连
五、军民鱼水情(下)
我们在与藏胞群众相处那段时间，完全融入其中了，彻底解除了旧社会旧政府宣传的藏胞野蛮、不讲卫生等等偏见。发现了人群中大多数都很忠厚纯朴善良，当然也有少数精明老道的和个别斤斤计较的。从经济条件看，有的殷实富足，多数中等一般，也有少数家庭底子薄较贫困。总之，除说话外社会上形形色色的思想文化表现与内地汉族一样。
起初社队干部和我们一起开会学习时，都很严肃正规拘谨。熟悉后就非常放松随和，有时玩笑开的可好玩。例如有一天晚上正在公社会议室开生产队长以上干部会，电灯忽然熄灭，停电了。等了四、五分钟还未恢复来电，三队队长撤列同志把油灯点着后，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毛主席语录》本，指一下扉页又指指灯泡，和社长朗色哇啦哇哇笑着对话，我虽听不懂但能看懂意思。那分明是说:“扉页上有‘带着问题学，急用先学……’这电灯不亮了，你社长带着这问题学吧！看你咋解决电灯不亮这问题。说着闹着电灯突然亮了，社长一巴掌把他的帽子打掉在油灯上，急得他慌忙拣起……
元月中旬征集令下来，我们晚上召开群众大会动员应征报名参军。白天参加民兵干部小希洛领导的一年一度的民兵军事训练。安排的是每天上半天队列训练，下半天积肥干农活。那天上午小希洛集合全体男女基干民兵搞队列教练，副社长丹增也在其中。训练内容有集合解散齐步正步跑步等。我是第一次听到用藏话口令指挥队列。只听小希洛集合队伍后用藏话喊报数(我听不懂是看懂的)。只见从排头兵起逐个快速摆头的同时喊着:叽、尼、松(姆)、洗、啊、出……，可好玩。休息时民兵们都要求发枪训练打靶，我说需经以公社名义请示部队首长同意批准了才行。民兵们对我这用搪塞话答复自然都很失望。下午我们三个军人背着小背篓与基干民兵一道积肥。篓不大背着也不重，就是往坑里倒牛粪时技术不行。民兵战士们背到粪坑边一侧身猛一停顿，粪就顺势而出倒进坑里。我和翟玉顺不善用这猛倒猛停的惯性巧劲，常常把少部分粪倒进自己脖子里，惹得他们大笑。
晚上开会动员参军，小希洛、小罗丹等不少青年都积极报名。征兵工作热火朝天进行。几天后突然团政治处首长决定派六连副连长带一名副排长来村庄替换我和翟玉顺，仅留下曲达一人继续在军宣队兼作翻译工作。我和翟玉顺恋恋不舍的就要离开亲如一家的藏胞群众回部队了。临走前小希洛来到独立家屋请我们去他家吃面条，我很惊讶地问他:“你会擀面条？”他回答:“我会！是用今年的新麦面。”“嘿！厉害！我一定去尝尝你的厨艺。”我们三人走到他家门口，看到第二生产队会计扎西同志手拿着填写满是数目字的表格和一个酷像我在东北见过的六珠小算盘走来了。他是挨门挨户核对分配麦子的每宗数据来到了小希洛家。他和小希洛核对时我看到表格左上角的正方块栏里下边那直角三角形里写的藏文中第一个字是我名字里张世连的世字，我就问扎西:“这个世字是什么意思？”他回答:“是社员的社字，这下边都是社员名字。”我顿时悟出这藏文每个字母向四个方向发音和汉语的声母韵母拼音不一样，有的音节不完全吻合，“世”与“社”读音相近，用的是同一个藏字。
扎西离开后，我进了屋才发现小希洛的锅里是面圪塔汤，哪有一根面条呀！汤里有不少像麻将牌一样大小的咸熟猪肉块。他给我们每人盛一大碗，确实挺好吃……
当我们吃完“面条”回到独立家屋取背包时，看到那位常常给我们送酥油茶的老阿妈坐在屋里，她见我们进屋了，就从口袋里拿出煮好的十几个熟鸡蛋往我们兜里装。我和曲达都明白，就在我们驻村这段时间，她晚上常叫我们去她家喝酥油茶。有时我们不好意思去白喝人家酥油茶，就推辞不去。嗨！她就提上茶壶步履蹒跚的送来。我们怕她摔跤，后来凡哪天叫我们晚上去她家喝酥油茶我们就准时去。后来我和曲达把上级发给我们干部的营养品中的酥油送给了老阿妈。她可能觉得我们马上走了，不能再喝她打的酥油茶了。她就把鸡蛋煮熟了十几个来送给我们。这盛情难却，我只好把熟鸡蛋分给屋里的军人每人两个，最后剩下的两个正好给老阿妈吃。老阿妈不要，我硬塞她手里。军人们都是小伙子，在那伙食不够丰盛年代，每人吃俩鸡蛋，完全不在话下，都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老阿妈只吃了一个，剩下那个非要给我不行。我实在推让不掉，干脆也剥剥皮狼吞虎嚥地把它也吃下肚子。
这时正准备离村回营，突然看到一个熟人进来，嗨！是普次，是藏剧团拉小提琴也会打扬琴的那个普次。他全名普布次仁，他自己让大家管他叫简称一一普次。他是来我们团的友邻单位河南仓库办事，顺便来看望一下好朋友曲达和我。在团里听说我们都在这个村庄里，他就信步走过来了。
（未完待续）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 作者简介：
张世连：1942年3月生于西安，1958年12月入伍。1961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侦察学校，1964年7月毕业分配至西藏军区炮兵独立308团指挥连历任气象站长、副连长。后调入四川省苍溪县武装部任参谋。1985年3月转业到洛阳市工作，2002年3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