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6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发放5G商用牌照，由此开启了中国通信产业的5G时代。5年之后，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拥有超过10亿个5G连接数的国家，但“杀手锏”应用的缺位，让这轮换代并未像2G、3G、4G一样给消费者带来翻天覆地之感。随着5G-A（5G-Advanced）开启商用元年，兑现价值成为5G演进的核心需求。
5G牌照发布5周年之际，《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耗时月余，与多家通信产业链上下游企业负责人、从业者展开对话，试图还原新一轮通信技术演进的最新面貌。
眼下，不少企业已在尝试更多价值兑现方式，推出了如裸眼3D终端膜、虚拟空间等产品，不过量产和普及度仍有待推进。此外，业内还看好XR的潜在价值，元宇宙概念也借此得以“复活”。随着以大模型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成为技术演进的新助手，5G缺席的“杀手锏”应用，能否由5G-A补上？
商用5年，5G发展已进入“下半程”
2019年，还是“小透明”的科技区up主（视频创作人）“老师好我叫何同学”，揣着5G手机这个“稀罕物”，满京城寻找同样新鲜且稀少的5G信号，并惊讶于5G超高的下载速度。彼时，这位年轻的博主期待地说，希望速度能成为5G最无聊的应用。
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5年过去，寂寂无闻的up主成了知名大博主，5G也以不到4G一半的时间实现了规模商用，进入千家万户。截至2024年4月，我国累计建成5G基站374.8万个，超90%的5G基站实现共建共享，5G基站能耗较商用初期下降20%；建成5G行业专网超3万个；5G标准必要专利声明量全球占比超42%，已然实现了从“3G突破”“4G同步”到“5G引领”的飞升。
当5G信号变得唾手可得，下一步要做什么？
中国电信政企信息服务事业群5G定制网创新中心副经理叶青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目前，5G发展已经从技术先行、摸石头过河的“试水区”，进入到了行业融合、价值提升的“深水区”。伴随着R18标准（5G-A 3GPP首版本）的即将冻结和5G-A的全面商用，即将走向更加广阔的活水区。爱立信中国区网络产品方案总经理吴日平也直言，目前我国的5G建设已成规模，兑现价值成为5G演进的核心需求。
兑现价值，简单理解就是应用变现，可分为to B（面向企业）和to C（面向个人）两端。
从当前发展情况来看，5G技术在to B端表现得更好。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测算，5G商用五年来，直接带动经济总产出约5.6万亿元，间接带动总产出约14万亿元。
与工业端相比，C端消费就没那么理想。用户的体感变化并不明显，5G用户增速也未能与移动DOU（每个用户月均流量消费额）增速保持一致。
爱立信东北亚区咨询服务部总经理莫文莉指出，5G DOU经历了5G商用元年的快速增长，到今天增长趋势明显放缓，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至于不少消费者提到的体感变化不明显，在莫文莉看来，进入5G后消费者体感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发牌的第一年。随着网络覆盖的完善以及智能手机设备续航的提升，这张高速的网络已经在过去5年中被大家当成了习以为常的存在。
“但如果让消费者再回到4G时代，客户体验一定会急剧下降。”另一方面，有别于4G时代的“杀手级”应用缺位，也给一部分消费者带来了心理上的落差。
“尤其是5G问世初期经常被提到的热点业务，如4K/8K高清视频、云游戏、XR甚至元宇宙等，并没有如期地大规模出现。但这并非技术本身的不足，与整个生态系统的成熟发展有关。”莫文莉称。
其实，运营商和上下游企业们基于5G技术进行了不少尝试，如5G消息、5G新通话、5G彩铃等，也取得了一定成绩。不过，用户似乎更期待的是围绕传统通信业务之外的体验，如3G浪潮下的网络购物、4G时代的短视频、电商直播等有更强冲击力的产品，实现“质的飞跃”。
消费端不够活跃，共建共享后的基建成本还是给了运营商们不小的压力。据某接近运营商的网络设备商透露，公司当前在5G业务上的探索，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帮助5G网络实现价值变现，从而辅助运营商节省网络运维成本。
图片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谭玉涵 摄（资料图）
5G-A商用元年启幕 未来两年将是应用爆发期
6G尚未到来的时间里，还会有“杀手锏”应用在5G技术下出现吗？
业内的看法很乐观。《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业内获得的报告显示，2022年运营商除了基础连接外，在消费者市场的收入大概占了整体的1%。根据爱立信预测，2030年时这一比例可提升至25%，对5G将来的增长持乐观态度。
这份乐观，很大程度上与今年进入商用元年的5G-A技术有关。
关于5G-A，去年以来科普的声音已经有很多。最直观的性能上，5G-A可使网络性能提升10倍。
中国移动研究院无线与终端技术研究所所长邓伟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作为5G网络的演进版本，5G-A最大的技术创新是多维度的技术融合，融入通感一体、天地一体、通算智一体，极大扩展了5G网络能力边界。5G-A最初的定位也是如此，除了支撑传统5G业务大规模应用，还将面向六大主要应用场景：沉浸实时、智能上行、工业互联、通感一体、千亿物联和天地一体。根据业内预测，随着产业链的逐步跟进，未来两年将是5G-A应用的集中爆发期。
其实，单从进展看，新技术出现得并不算快。中国联通大数据首席科学家范济安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3G上线后的第三年，各类APP如淘宝、微信、今日头条、手机支付、美团外卖等手机应用开始兴起。4G推出后，又陆续涌现如抖音短视频、直播电商等新一代面向个人市场的创新应用。从时间上看，和3G、4G时代相比，5G在五年后才推出5.5G（即5G-A），发展步伐并不快。5G-A的推进是紧随应用的节奏，尤其是行业应用的节奏和需求。
好在，运营商和上下游企业落地的速度很快。中国移动、中国电信等均已启动5G-A商用部署，中兴通讯等也在5G商用网络速率上“摸高”。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5G-A甫一出现，大众的关注焦点还是不可避免地聚焦到了速度和由此带来的网络性能提升上。
在爱立信中国区技术部副总经理张永涛看来，未来5G-A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技术创新维度要平衡技术引入的时间点、实现难易程度以及全球标准化的进程与统一；商业部署上要平衡市场需求规模、网络能力供给，以及技术创新推动的关系；生态发展上要积极促进生态协作，比如终端能力、XR生态发展、API生态打造等方面的合作。
消费者和资本市场，仍在等待和寻找可能到来的重大突破机会。
XR被认为是智能手机之后的下一个范式创新
5G-A正式商用后，上述六大场景中声量最大的是哪一领域？
结合技术成熟度、市场规模潜力、产业生态成熟度等因素，莫文莉提出，近期最有望大规模商用的大概率会是两类细分领域。
其中，5G RedCap（Reduced Capability）因在性能和成本上做出妥协而被称为“青春版5G”，将带来更低的功耗、相对廉价的行业终端、更适合5G专网（包括5G切片、5G LAN）原生环境的优势。
第二类则是以XR为代表的实时交互沉浸式业务。
所谓XR，是指由计算机技术和可穿戴设备产生的所有真实和虚拟相结合的环境和人机交互，将物理和数字环境相结合，构建虚实共生未来，打造沉浸式体验的一系列技术，包括增强现实（AR）、虚拟现实（VR）和混合现实（MR）。在吴日平看来，XR将是智能手机之后的下一个范式创新。
图片来源：爱立信
对此，莫文莉指出，在经历了多年的探索之后，市场选择了更加轻量化发展的道路，即通过算力卸载将穿戴设备的重量进一步降低，再基于5G-A优质网络与云端实时传输数据，实现性能、体验、成本的最优解。
对看好这一赛道的人来说，最大的技术支撑是5G容量难以满足XR的大规模用户并发需求，而5G-A可进一步提升网络能力，支持下行10Gbps、上行1Gbps宽带实时交互，毫秒级交互时延的能力将激活AR/VR产业并全面使能元宇宙，将全感官交互沉浸式体验带入现实。
仅从技术上看，目前还有很多挑战，此外顾客对摆上台面产品的消费意愿和反馈体验也同样重要。
现有产品中，头显设备、眼镜及智能手机是XR技术常用的设备。其中，头显设备一度在苹果高调推出Vision Pro后被认为将掀起新的消费浪潮，但较高昂的售价，以及重量、生态建设等原因使得Vision Pro的受众群体并未如此前预料的那般广阔。
今年4月，知名苹果分析师郭明錤还在社交媒体上称，苹果已下修2024年Vision Pro出货量至40万~45万部（此前市场共识的出货量在70万~80万部或以上）。6月14日，苹果Vision Pro国行版开启预购，起售价为2.9万元，6月28日正式发售，每位顾客限购2部。从国内预购情况来看，消费者的热情并不及国外。
IDC最新发布的《AR/VR头显市场季度追踪报告》显示，2024年第一季度，中国AR/VR头显出货10.7万台（sales-in口径），同比下滑37.8%。
动辄过万元的产品之外，不少价格更“亲民”的产品也有望量产。《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就在走访相关展台时了解到，如裸眼3D终端膜等产品已经出现，电商平台上，目前已有可适配部分机型的裸眼3D手机膜被挂上了平台销售，价格在120元/张至600元/张之间。
各类裸眼3D终端膜产品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杨卉 摄
眼下，以XR为代表的元宇宙或有望进一步拓展应用边界。其中，to C领域将从室内的家庭娱乐（影视、直播、游戏）逐步走向室外车载XR娱乐、AR导航等领域；to B领域则从XR教育、培训等领域，逐步走向XR全息会议与协作。
影视创新就是个很直观的例子。芒果超媒总经理梁德平曾在某次活动后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介绍，芒果TV进行了不少尝试，并通过与有影响力的IP融合打造出了一些数字资产。
“现在需要新的一些内容呈现形式和新的用户互动方式。比如本来一个艺人没办法从整个火山上面跳过去，现在用数字分身可以了。”梁德平称，通过上述方式，可以给用户带来更多服务。
随幻科技市场总监王祎也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谈到，目前有些企业推出了虚拟直播工作站，配有XR实时虚拟系统，用户站到绿幕空间内就实时融合进了一个3D虚拟世界，可用于直播及智慧教育、培训课程、校园宣讲等内容的制作，帮助用户进一步降本增效。
中国移动方面还透露，公司规划了三期5G-A技术试验，二期试验计划于今年6月完成，随后再启动第三期试验，具体试点的行业和领域就包含现网XR业务的基本能力摸测和沉浸实时业务体验保障技术试点，如在首钢一高炉SoReal科幻乐园完成室内超密集沉浸式场景下的XR竞技游戏应用试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