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赴越军事顾问团纪行（10）
窦金波
四、若干轶事
(一)在东北战役结束后，曾听到有人把这次战役称作“黄花探战役”，并且知道黄花探是越南的一位民族英雄。我们都未介意，以为用民族英雄命名一个战役，也无可非议。在东北战役总结会议上武元甲讲话时，把东北战役正式说成是“黄花探战役”。为此我详细地询问了翻译黄敦。他说：黄花探是在中国清朝入侵越南时期，抗击清朝军队的英雄，地点大致就是这次东北战役的战场，黄花探就是在这里打败了清军，成为越南民族英雄的。我原来以为黄花探是抗法斗争的英雄呢!想不到越方用这样一个人名来命名东北战役。本来这次战役从目的到结局来看，叫做“东北战役”再确切不过。现在这种改变，就是另有用心了。我曾问过翻译黄敦，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说他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不知道，就不清楚了。平时我和翻译关系很随意,现在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件事我曾向梅参谋长汇报,也请他注意和翻译的关系，并在顾问中打招呼。他表示同意。
在这以前，中游战役之后，越方已经把该战役叫作“陈兴道战役”。而陈兴道据说是在越池一带抗击中国明朝军队的“英雄”。记得另一次战役后，也有同样的情况，但为那次战役命名的所谓英雄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
在和平战役之前，顾问团住在左梅地区的一个山谷里。有一天，越方通知我们，他们组织了两个晚会，邀我们参加。一个是交响乐演奏，一个是粤剧(原来粤剧在越南是他们的“国剧”)，叫我们自由参加。我因为都听不懂，没有参加。据听交响乐的同志回来说，那交响乐团是从河内带出来的，在河内是最高级的乐团，是过去法国在越南的总督组建的，乐器都很贵重，有些是银制的，但可惜听不懂，无法欣赏。韦国清团长喜欢粤剧，他去看粤剧，但迷路跑回来了。原来那粤剧，又是演的越南打败清朝军队的节目。
(二)在中游战役之前，我们顾问团总部到三岛山去。胡志明主席也到一个什么地方去，第一天和我们同路。他和韦国清团长骑着马并辔而行，看到在路旁稻田另一边的高阜上，有一群个头大毛色鲜黄的大黄牛。韦国清高兴地赞美说:这一群黄牛真漂亮，又高又大，样子颜色都好看，是好品种。胡志明主席说:是呀！可是很可惜，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顾问团吃光的。韦团长很吃惊，说:胡主席对顾问团有什么意见吗?顾问团如果有什么错误，请胡主席批评，我们一定改正。胡志明主席说，据说你们顾问团对吃饭要求很高，现在顾问团三百多人(包括顾问随员在内，越南人把警卫员等也称作顾问)，每天每人要吃掉一头牛和一只鸡。长此以往，我们吃不消啊！
韦团长说:胡主席!此事怕不确实。各部队的顾问生活情况我不太了解，但顾问团总部决不是这个情况。请胡主席进一步查一下，我也查一下，如确实这样，我们负责赔偿，而且坚决改正。不要因此事影响我们的关系。中游战役回来后，韦国清团长曾向梅参谋长、邓主任、后勤部顾问马西夫同志谈了胡志明主席和他讲的“一头牛、一只鸡”的问题，叫他们分别调查一下。梅参谋长叫我们同时调查一下，也详细把胡主席和韦团长谈话的情况告诉了我们，主要叫我们如实地了解些情况，准备材料，向胡志明主席汇报。以后我曾数次向梅参谋长、韦团长谈过这件事。内容大致是:顾问团总部的伙食，平时吃的主食，就是中国援助的大米。小白菜、油菜一类的青菜，有时有，有时没有，而黄瓜、茄子、西红柿一类，越南就见不到，老百姓也没有种的。肉类方面，鸡肉吃的较多一点，差不多每周有一次。那是因为越南的风俗如此。越南农村不吃鸡蛋，母鸡生蛋在窝里并不取出来，生到十至二十个蛋就自动孵鸡。小鸡出来后，到能分别出雌雄，就留下两三只母雏一只公雏，其余的全部不分雌雄都阉了，这种阉过的鸡长得又高又大，每只成鸡都有四五公斤重，他们就吃鸡肉而不吃鸡蛋。越南军队干部差不多每人上衣口袋中都有一个小铅筒，像钢笔帽,其中装有几十根很细的竹签，每到吃鸡时，就用那东西剔牙。说明他们也是经常吃鸡。我们吃鸡不会比他们多。至于猪肉也是差不多每周一二次。越南养猪都是长到三四十斤就杀，没有长到一二百斤的大猪。而牛肉，吃得很少，总共只有有数的几次。按说越南吃鱼该不困难，但也很少见。战时，则有啥吃啥，水平不会超过平时。甚至在行军中，吃冷饭团、吃野山辣椒、喝冷水是经常的。
有一次顾问团总部走错路，走到一座大山里，没有人烟，中午没饭吃，韦团长叫我们挖竹笋煮了吃,因为不懂还有苦竹笋，弄来的竹笋是苦的不能吃闹了一场笑话。韦团长还说，北方侉子到南方，要学会在南方生活，不然要挨饿的。这样，大体算来，每天连一只鸡也吃不了，其他什么山珍海味则根本谈不到。至于在部队中的顾问，生活也大体如此。也常听他们说生活太单调，酒类也没有。边界战役后，把缴获的法国酒给顾问团送了一些来，只有几瓶好一点的，大部分是士兵喝的普通酒。给顾问团送来两大桶葡萄酒，是劣质葡萄酒，黑人部队常喝这种酒，而白人兵团都不喝，拿它来洗澡。把桶盖打开，军官先进去洗一会儿，按级别一个一个换洗，据说洗了可防止生疟疾。把这种酒给我们喝我们都不喝，大家经常谈论这件事。不论怎么计算，也谈不到一天一头牛、一只鸡。我们也分析到，一是可能有人贪污，二是可能有人从中捣鬼，破坏我们和越南同志的友谊，这要特别警惕。同志们建议，我们顾问的生活供给，改由国内供应。那时顾问团在南宁的办事处(全名是华南工作团驻南宁办事处，实际上是支援越南的总后勤部)已组建完善。顾问团首长同意了这个意见，叫马西夫同志筹措。
1951年6、7月份，顾问团驻在左梅地区时，胡志明主席到顾问团来了，并住到了顾问团。他大概是来了解情况的。他经常在参谋处、政治部、后勤部走来走去，向我们了解生活情况，我们都如实回答。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吃了一次牛排。据说这是法国名菜，是用小牛的肉作的，但我们吃起来难以下咽，一是咬不动，二是咬一口还有鲜血，三是那味道并不鲜美，还带有腥味。我意识到这是搞伙食的人故意叫胡志明主席看的。因为，据说牛排用的肉，只有牛身上一部分可做，这么多人吃牛排。几条牛是不行的。这种做法，欲盖弥彰，反而暴露的更快。约半个多月，胡志明主席回去了，但不久又回来，仍是住顾问团总部和大家很亲热，有说有笑。从此之后，他只要到越军总司令部来都是住顾问团总部。他每次出去都要化装，我们参谋处的周希祥医生，成了他的专门化装师。因为胡志明主席爱化装成伤兵的样子，头上包上绷带，可以把胡子遮起来。这就成了周希祥同志的一项任务了。我们感觉到，他已弄清楚那“一头牛、一只鸡”的事情了。
果然，不久有一天翻译告诉我，越方交际处出了大贪污案，好些人被逮捕了。还听说交际处的副处长被判了死刑。
这时，我们在南宁的华南工作团驻南宁办事处已经开始供应我们部分生活品，不久就全由中国供给了。中国还定期送给胡志明主席几个大铁桶。那桶子就像过去的大煤油桶一样大小，内装饼干、点心、炼乳，各种罐头、香肠等。我们对越南的援助真是诚心诚意而且想得都很周到。但是越方一些人搞见不得人的勾当，破坏中越人民的友谊，是很不应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