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妈的好朋友陈阿姨跟我说,有个人品不错条件不错的叔叔想跟我妈交往,但被我妈拒绝了。
陈阿姨希望我能劝劝我妈,说她都苦了半辈子了,希望她的晚年能过得幸福一点。
我爸去世五年了,我从来没有阻碍过她再婚,但我知道,她不会结婚了。
她在这一段婚姻里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现在只想要安安静静地生活。
有时我看我妈在家里收拾整理,她会不由地哼起歌来,脸上全是从容平和。
我既觉得开心,又觉得难过,更多的是心疼我妈。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时光穿梭机,能够回到过去,我要想尽办法,告诉我妈,一定、一定不要嫁给这个男人。
我妈年轻时长得漂亮,柳叶眉,大眼睛,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对谁都是好脾气的样子,性格很温柔。
我爸相貌平平,黑瘦,167的个子跟我妈一般高。
我爸追我妈的时候,她是不同意的,但我爸一直死缠烂打,每天都守在我妈单位门口。
慢慢地,别人都以为他们在谈恋爱,而且还婚前同居了。
有次因为工作上的矛盾同事挤兑我妈,就把那些流言说过我妈听了,她生气地去找造谣的人,没想到居然是我奶奶跟别人说的。
说得有模有样,跟真的似的,别人全信了。
外公外婆很注重名声,加上看我爸人老实,对我妈也挺好,就要我妈嫁过去。
就这样,在毫无感情基础下,我妈跟我爸结婚了。
他们结婚3年才有了我,之前一直怀不上,奶奶的脸色很不好,我妈以为是自己有问题,去医院做检查,吃各种中药调理,甚至还去找了一些偏方。
后来我妈听到奶奶和我爸的聊天才知道,我爸身体一直不好,初中的时候就得了严重的肾炎,医生说可能会影响生育。
但这些事他们对我妈瞒得严严实实的,爷爷奶奶,大姑小姑,还有叔叔……所有的亲戚都没有说过我爸有肾炎这件事。
直到我妈怀孕,他们才松了嘴。
瞧,这就是我妈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欺骗、隐瞒和算计。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从来没有送我去过学校、给我开过家长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或者让我有什么值得感动的事……
他在家里从来不做家务,连一双袜子都不曾洗过。永远都是我妈准备一日三餐,收拾家务,安排处理各种事。
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奶奶住院了,我妈跟大姑小姑轮流去医院照顾。
我妈不在家的时候我爸就让我去外婆家吃饭,然后再给他拎饭回来。
有天我妈中途回来,因为她身体不适想要回家躺一躺,结果睡到中午才起来的我爸非常不满,非逼着我妈赶紧去医院照顾奶奶。
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冲出去吼了我爸,我说你怎么不去医院,你想要累死我妈吗?
结果我爸一个耳光扇过来,我的鼻血顿时汹涌而出。
我爸在家里就是这么强势、霸道、蛮不讲理。
他也自私、懒惰,性格乖张,我从来没有见到他关心过我妈。
但他在外面不是这样的,他对旁人都是笑眯眯的,只是回到家他的脸色就冷下来,气压也瞬间低了。
我爸永远都在挑剔我妈,他总是找各种茬说她这里没有搞好,那里没有做对。
我妈一直都忍让着他,实在是忍不住跟他吵几句,他就会砸东西,有时候吃着饭,他也能把桌子一掀。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把笑脸和偏爱都给了别人,却对一直照顾他的妻子这么苛刻无情呢?
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爸出轨了。
有天我回家没带钥匙,给我爸打电话他让我去某个餐厅找他,他在餐厅门口把钥匙给我,也没有问我吃晚饭没有。
我肚子很饿想了想决定返回找我爸,先吃点东西再回家。
等我推开包厢的门看到我爸搂着一个女人,那种亲昵让我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是哭着跑回家的,可即便我爸这么不好,但那时候的我很怕他们离婚。
那天晚上我爸一直没有回家,我妈回来时我跟她说了我看到的一幕,我妈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虚弱地笑笑,说,大人的事你别管,你爸就是喜欢跟别人开玩笑。
话是这样说,但我看到我妈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肩膀微微塌下来,身影很单薄。
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妈早察觉到了我爸的问题,只是她骨子里太传统了,她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她跟我爸吵,却从来没有态度强硬地提过离婚。
我爸那段时间很少回家,他不回来我妈也不找,有时候去我奶奶家,她话里话外地都是责备我妈,觉得我妈管不住我爸,才会让他不回家。
我已经懂事了,对于奶奶的说法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全是不服,后来我也渐渐不去奶奶家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的肾炎犯了。
他生病了没有人照顾,又回到家里来,我妈还是接纳了他。
我问过我妈,难道就不恨我爸吗?
我妈说,其实我爸还是有优点的,生活费学费他一直在出,而且这么多年不管他们俩怎么吵架,他从来都没有动过手……
我妈对男人的要求竟然这么低,这令我心酸不已。
我爸生病后不能吃大鱼大肉这些油腻的东西,我妈就每天单独给他准备饮食,陪他去医院检查复查,还学了一些推拿方法,希望能够缓解我爸的病情。
但我爸在家里的时候总沉着脸,他不会因为我妈为他做这么多态度就有所改变,他依然动不动就指责、大喊大叫……
可我妈觉得,他是一个病人,何必跟病人计较呢?
这样毫无幸福可言的婚姻,她却一直尽心尽力地守着,我有好几次都劝她离婚算了。
我妈一脸的不可思议,她说你爸病了,我不管他谁管呢?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爱自己,她把自己的感受放得那么低,这真令我悲哀。
我上大学以后,我爸的病情已经发展成尿毒症,需要每个星期去医院透析。
为了照顾我爸,我妈也早早办了退休。
放假回家,看到我妈,觉得她比同龄人都显老,面色憔悴,头发花白,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背都有些佝偻了。
她没有时间护肤,没有时间逛街,更没有时间跟朋友一起聚聚。
周围人都出门旅行的时候,她陪着我爸去医院住院检查,给他熬药,做营养餐……
日子一天天过着,她就像一个悲壮的女骑士,拯救着陷入困境中的男子。
可我爸,却从来没有感恩过。
有年寒假我回家,发现我妈会开车了!
因为我爸总要去医院,她觉得自己开车方便些,就逼着自己去学车。
她其实胆子很小,学开车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没想到她做到了。
我总在想,女人结婚是为什么?不过是希望一份安稳和踏实。
但在这段26年的婚姻里,我爸就是汹涌澎拜的海,让我妈在其中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我爸是因为尿毒症去世的,他去世后,叔叔拿了一份公证过的遗嘱出来,我爸把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我,但对于我妈,他还是依然在设防。
遗嘱上说我妈只有房子的居住权,如果她再婚,那就要搬离这个家。
我妈嫁给我爸26年,也照顾了他26年,可到头来,我爸去世还要想办法防着我妈。
这样的婚姻,怎么不令我胆寒?
我觉得我爸真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他从来没有为我妈付出过,哪怕是一点点。
他的心是金属做的,那么冰,那么冷。
也许在旁人看来,并不这样认为——
爷爷之前得癌症,是他拿了40万出来给爷爷治病。
小姑的女儿被婆家欺负,是他找了人上门谈判。
叔叔的儿子没有工作,也是他手把手教他做生意。
他的朋友就算是半夜找他借钱,他都会立刻出门送钱。
他的口碑很好,人缘很好,但他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我妈不好。
有时候看一些爱情故事,我就会想起我爸妈的婚姻来,他们之间有爱吗?
当然,也会有一些温馨的时刻,只是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我妈在付出,在牺牲。
可我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在我爸去世以后,她还常常翻看他的照片,说起他们年轻时候的事。
还有我爸曾经给我妈送了一条围巾,那是他唯一送她的礼物吧。
她就把它放在枕头边上,非常地爱惜。
她这一生在我看来是个悲剧,但她却一点儿怨言也没有,这令我不解。
是因为爱吗?是因为女性的包容吗?还是因为她对命运的逆来顺受?
现在我妈和我住在一起。
平日里我会带她去看电影,逛街,喝咖啡,做美容……我想要弥补她这么多年所受的苦,想要让她爱自己,感受放松和惬意。
她也会催我去恋爱。
但父母的婚姻影响了我的爱情观,让我对婚姻很悲观。
也许是我对婚姻的期待太高了,我怕自己会失望,才一直不敢触碰。
我问我妈,女人这一生为什么非要结婚呢?一个人过不也挺好吗?
我妈像看怪物一样的望着我,她说,每个人都要结婚,结婚生子是必经之路——
谢天谢地,我没有我妈那种传统的想法,更不会做到她那种包容和牺牲。
我更爱自己。
更想要取悦自己。
所以,经历过我爸我妈的婚姻后,我变成了一个不婚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