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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敏感:“要瘦一点才好看呢!”“你自己看看你的身材,要什么没什么。”“你觉得你这么穿好看吗?”“你这种打扮一看就不是做什么正经工作的。”“你怎么怎么能吃?都胖成什么样了?”“体重不过百,要不平胸要不矮。”“你穿的一点都不性感,没有男人会喜欢的。”“你脾气真差,肯定没人愿意娶你。”“你这样子你老公怎么受的了的?”“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无是处。”“性感在可爱面前一败涂地。”

✧ 表达不适:“这件衣服太小了,不应该只有一个尺码。”“这条裤子太短了,我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内裤还是短裤。”“这些衣服的图案、花纹、设计、搭配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不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女孩。”“我不想努力把自己塞进XS码或者童装中去证明什么。”“ILLIT的新MV看起来让人不适。”“鸭嘴钳很疼,应该改进。”

✧ 不是所有的“一向如此”都是“合理”的:“白皙、纤瘦、幼态的女孩本来就是公认的美女啊?有什么问题呢?”“女生打扮自己本来就是给别人(男人)看的啊。”“女性自古以来都是柔弱的、可爱的、让人有保护欲的啊。”“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

当我走进这家“爆火”“排超长队伍”“在最热门的街道上备受追捧”的品牌店铺,拿起了一个印满“可爱”但“幼态”图案的短裤,且因为这条裤子过于“短”而不确定这究竟是一条“短裤”还是一条“内裤”时,我意识到我们应当也必须敏感,必须表达出不适而不是沉默,不然所有的“不对劲、不合理”都会堂而皇之的反复出现,并且在无数的“追捧”和“无意识的迎合”中成为一种隐形的暴政——百年前的男女不同酬、不同权是如此、百年后的审美凝视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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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内容概述(省流版)】

1、从厌女到恋童:在历史溯源中,恋童本就是一种厌女。而当下的“恋童”之风中,也难免是在剥离性别意识中“女性与力量”的那部分,而放大“柔弱、保护欲、顺从、没有反抗性”这一部分。

2、因为“恋童”,所以用“小码女装”加冕一种“荣誉感”:因为要用更温和的、更现代化的手段让广泛的女性接受这种“温顺与没有反抗性”的审美,那么消费便成了最好的手段:打造一个品牌,生产一批符合其审美标准的产品,再选择一些精致的店员(洋娃娃)穿上这些衣服,剩下的就交给社交媒体和大众。

3、一种矛盾的思考视角,张元英主义的兴起:很大程度上“白幼瘦”式的审美和这些年逐渐走向全球的KPOP密切相关,但一面是主张女性意识、穿衣自由、大胆前卫、成为更好的自己,一面是“更好的自己”始终是社会既定标准中“美丽、优秀、健康、自律”,那这到底是性别意识的觉醒,还是一场彻底的消费主义?

Misogynyand Pedophilia

从厌女到恋童✦

本质是一场性别暴力✦

@TuTouSuo ™️

男权社会与厌女是相伴而生的。在性别二元制的性别秩序里,深植于核心位置的便是厌女症。厌女症弥漫在这个秩序体制之中,如同物体的重力一般,因为太理所当然而使人几乎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不过,厌女症的表现形式在男女身上并不对称——在男人身上表现为“女性蔑视”,在女人身上则表现为“自我厌恶”。(上野千鹤子《厌女》)

但无论是“蔑视”还是“自我厌恶”,都不是一种直白的行为或表达,而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回避。这就像在男性主导的世界中不会赋予女性较高的地位与权力,这就是蔑视;也像想要跻身男性世界的女性会回避自己的女性特质并放大自己外在或者性格上的“男性特质”,这就是“自我厌恶”。

必须要明确一个前提,厌女厌恶的是什么?

在上野千鹤子的观点中,男性的“厌女”,本质上包含了作茧自缚的无奈。男性无法逃避对女性身体的欲望,且需要通过支配女性来确认自身价值。换句话说,父权社会离不开女性。只有借女性的存在,男性才能维持自尊——也正是这一点伤害了男性的自尊,使得“厌女”成为了父权社会的中心。由此可见,“厌女”其实是男性对无力掌控自己身体的厌恶的转移。

于是,一条非常经典的逻辑出现了:部分男性一边厌恶女性,一边渴望女性;一边憎恶女性的身上所背负的性别价值,一边又不得不借助这样的女性价值来确定自身的存在——这句话在HBO的纪录片《The Cult of Fast Fashion》中被用来评价上述“小码女装”的创始人。

“戴着牙套的秃头男、穿着打扮像个流浪汉”,该品牌摄影师曾经如此评价过这两位品牌创始人,而他们的社交媒体中也充斥着“辱骂女性、辱骂黑人、恐同性恋”等内容。而正是这两位相当典型的“白人男性”,创造出了一种将“厌女”发挥到了极致的品牌策略:

把女性变成儿童,然后恋童。

这里我需要简单的对“恋童”进行一次历史溯源:恋童的英文「pedophilia」来自希腊语,由「paîs,paidós(儿童)」和「philía(爱)」组成,而恋童这一行为,也可以从希腊神话中的神掳走美少年,进一步追溯到古希腊的同性之爱。成年的一方25岁左右,被称为「erastês(爱者)」,另一方叫做「erômenos(被爱者)」,一般在13~20岁。成人是这段关系完全的主导者,少年是被动者。除了爱、性等关系之外,爱者和被爱者在大部分时候还是一种师生关系。成人带少年进入正式的社交场合,给予他社会资源,教会他成为一个合格公民。因此成人和少年的结合被古希腊人认为是少年的成人礼,是他成熟、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必经之路,满足成年男性的性欲是少年的公民义务。

这种“恋童”行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会背景,则是女性极低的社会地位与社会的极端厌女。城邦制之下的希腊妇女没有任何政治和社会地位,男性仅当她们是满足性欲和生儿育女的对象,无法与她们产生感情、知识、精神交流,也就无法诞生爱情。而将感情投射到相似的成年男性身上又会有损男子气概,造成失权的焦虑,于是他们便把目光投向年轻貌美又无权无势的孩子身上。

换言之,“儿童”是一种性别特征不明显的、足够温顺的、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的、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的、能满足成年男性欲望的、也不会动摇男权社会根本的、安全的选择。

既满足了生理欲望,也满足了权力与支配欲望,是弱者的欢腾,也是强者的怜悯——多么恰如其分的理由啊,就像是“白幼瘦”这样的审美逻辑一样,没有攻击性的就是美的,激发人保护欲和怜悯心的也是美的。

大家发现没有,可爱这个词是不分性别的。

但是性感、妩媚、健硕、强壮这些词汇则反之。所以“可爱”是安全的,其他的词汇则是危险的。如果能让女性剥离掉自己身上的“性别”特质,剥离掉作为女性的性别优势、生理价值、生育能力、等于就是在剥离男性对女性的渴望,剥离掉男性被女性的性别所支配的可能——于是最初的厌女逻辑就不再成立,男性不再需要通过女性来确认自己的价值感与存在感,一切都会变得恰到好处。

所以让女性穿上“可爱”的衣服,穿上小熊吊带和草莓超短裤,穿上“XS码”甚至“童装”,让“白幼瘦”成为社会主流审美,让每一个女性都尽可能的瘦、尽可能的幼态、尽可能的没有攻击性——于是,性别对立就消失了,因为“第二性”的服从地位被再一次确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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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小码女装”来加冕

️ / TuTouSuo Monsters /

上述这套“品牌理念”必须通过足够有效的营销,以确保其影响力足够大,也确保女性能毫无意识的掉入这场“厌女”与“恋童”的陷阱之中——于是社交媒体,热衷于模仿的社交媒体,便成了催化剂。

方法很简单:制定标准、划分你我。

轻飘飘一句“One Size Fits All”的口号,便将设计之锅甩给了女性消费者自己,诱导无数的女孩将自己嵌套进一个完美身材的模板之中。以”是否穿得上“为准线,品牌围绕女孩的身高体重制定了一套全新的规则,即”某品牌女孩体重表“,女性群体,也被分化成“穿得上某品牌的美女”和“穿不上某品牌的丑女”——品牌设置的准入门槛,是一场选美比赛,赢家成为了“品牌精挑细选出来符合厌女价值观和男性审美的女性”,而输家则承担着社会的耻笑和内心的煎熬。

如果用美国学者詹姆斯·凯瑞的观点来解释,传播意味着“传递、传输”,其最终目的是控制空间和人。传播也意味着“仪式”,将一群人聚集在一处,并赋予彼此身份的认同。而在小码女装品牌那里,传播意味着“白幼瘦审美”的主流化,传播也意味着“穿得上”与“穿不上”成为了一场仪式,穿得上的背后是一种“被认可、被肯定”的社会认同,即使这般“社会认同”不一定正确。

仪式和社会认同会催生出无数想要加入和想要获得认可的个体,在某品牌之外,成年人会闯入各种快时尚品牌的童装区寻找“平替”;不少新兴品牌复制其品牌思路,更多的XS码被生产出来,推向年轻女孩;“辣妹风”、超紧短上衣+百褶裙的穿法也成为了近几年社交媒体的主流穿搭风格——看似是“性感与辣妹”,但实则依然无法回避“瘦”和“幼”。

一场父权制与消费主义的合谋,就是这般堂而皇之的传播。

☆矛盾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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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今日如何批判小码女装,如何批判某些品牌的营销策略及其背后的厌女思维,都会出现这样反驳的声音:“瘦是为了好看,这种好看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是为了取悦自己,总不能因为男性厌女,女性就全部都变成胖人、丑人吧?” 这条逻辑很有道理的,这就像很多选择医美的年轻人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容貌焦虑或者被外在审美所绑架,一句“成为更好的自己,所以追求美没有错”几乎成了万能的通行证。

但就像《服美役:美是如何奴役和消费女性的》的作者毛拉·甘奇塔诺说的那样:“如果说以前的女性需要保持贞洁才能弥补自己生而为女的罪过,那么,今天的女性必须为美之神保持饮食上的贞洁——两者并无区别。”

最近我也看到一个非常有趣的词可以来解释这一现象,叫“张元英主义”。韩国女团成员张元英以极其自律和美丽而出名,“张元英” 这个名字已经从公众人物变成了一种令人向往的概念,一种新时代独立女孩向往元素的集合体,而Wonyoungism(元英主义)便是一套模仿张元英的,从外在到心态全面 “提升自我” 的一套理论与实践方法,包括早起、努力、干净、时刻保持精美等“大女主”式的宣言。

显然,Wonyoungism(元英主义)与上文所提到的“白幼瘦”或者“顺从、没有野心的孩童”已经完全不同了,但在张元英主义中,也出现了大量“过度自律”和“过度追求完美”所导致的畸形观点,诸如推崇过度纤细的腰,追求过轻的体重,宣扬无法满足身体摄入需求的进食量;再比如在“自律”体系下对弱者的鄙夷:

“Get off your lazy ass and get to work!”(挪挪你的懒屁股,快去工作/学习!)“Just go outside for once like a normal person.” (像个正常人一样多出出门吧)。这些内容都来自 “Wonyoungism Motivation” 的社交标签,以强硬的方式鞭笞女孩们 “自我提升”,言外之意是:如果你不这么做,如果你不像镜头前的张元英一样身材完美、坚持早起锻炼、成绩优异、永远乐观,就会被恶语相对,甚至被冠之以“想让这个世界落入男人手中吗?”这样的表达。

其实不仅是现在,第一波女性主义运动浪潮也落入了这个陷阱。当时的女性主义者努力证明她们和男人一样是文明人,配得上投票权,而反女性主义者则不断嘲讽她们,将她们描绘成丑陋、肥胖的模样。为了抵制这种嘲讽,女性主义者开始展示自己年轻、白皙、瘦削和诱人的形象。

直到今天,外表和美都是女性绕不过去的“纠结标准”。女性逐步取得的社会权力、财富、力量、勇气,但大部分最终都被体现在了“外貌”这一最直观的表达之中——女性终于可以做自己了,但“做自己”并不是一个自由空间,而是又一套社会制定好的标准:以前是小码女装,现在是张元英主义,美从来都不是自由的,这才是最大的矛盾。

所以真正的问题其实不在于“要美”,而在于“对美的解释权”。

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话语权”,是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是保持敏感的权利,是说出不适的权利,是拒绝的权利。就像在开篇所说,敏感和表达,才能真正意义上对抗所有“看似合理”的东西,才能真正抗争所有那些企图用一个标准、一个价值去框定你的社会结构。

参考文献

INSIGHT视界《羞辱了2万中国美少女的XS码裙子,背后其实是老白男的恶臭算盘》

BIE别的《张元英主义:以“自我提升”之名变瘦,变美,变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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