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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租车“奇遇”
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米开朗基罗广场已挤满了前来观景的游客,似乎能听到圣母百花大殿清脆但厚重的钟声,在佛罗伦萨这几天,被这座城市的文艺、美景、虔诚和友好所感染,真切感受到徐志摩笔下翡冷翠的魅力。
租车行在城市的另一边,冲进车行时,前面已排了两组客人,一组是两位男士,一人一个双肩包,一组美式口音很重,一家四口,年老的爹妈带着两个女儿。
两位男士一直在笑,互相笑,对着车行的staff笑,但他们显然没有准备好租车文件,staff说一个,他们现场准备一个,填表,然后提交,然后发现填错,再填表,再提交,然后又填错,来来往往,5分钟、10分钟、15分钟过去,到半小时的时候,好脾气如我都开始不耐烦,在后面摆出很无奈的表情,向staff指指自己的手表,Staff未置可否。几分钟后,Staff将合同文件发给他们邮箱作确认,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但他们居然说忘了邮箱密码。。。
“怎么会有人忘记自己的邮箱密码?!”
解释是不想用私人邮箱,用了一个不太用的邮箱,结果忘记密码了。又是几分钟,Staff重新走程序换邮箱,将合同发给他们,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完成了程序,这时,三刻钟过去了。
后面美式口音的一家子不会也要三刻钟吧,我简直要昏倒了。但老爷子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车型,文件,费用之类,在得到答案后开开心心的走了,就拖着箱子和家人,走了。。。
终于轮到我,Staff显然也很开心,我依次递上了打印版的租车预约单、国内驾照、国际驾照和单币种的Visa信用卡。
“先生你真是准备的太充分了。”
连Staff都觉得惊喜。
不过5分钟,我就完成了租车手续,又5分钟后,我就到停车场准备提车走人,当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准备仔细验车生怕被坑时,工作人员说:“先生、不必验车的,你买了0起赔的全险。。。”
他笑了,我也笑了,也许整个租车的过程,确实可见东西方人的不同行事方式,西方人太松弛,而东方人太紧张。
2.托斯卡纳
不一会儿,车就出佛罗伦萨市区,径直往南,便是托斯卡纳大区闻名世界的平原与丘陵。
托斯卡纳气候常年放晴,绿色的平原在蓝天白云的衬映下有无比惬意的美丽。从佛罗伦萨到锡耶纳(Siena)走国道,路况尚可,经过锡耶纳后,国道只通格罗塞托(Grosseto),地貌从平原变为丘陵,而此行的目的地在东南方向,便离开国道,在山间小路中赶路。
简体中文网上到达这里的游客并不少,小耳朵教堂,丝柏树观景地都是网红景点,小红书上随便一搜都是上百条笔记,但再往南可借鉴的行路指南就越来越少,甚至谷歌一搜,渐渐只有意大利语的介绍了。
一颗颗丝柏树、一片片山丘、一个个小村、一家家酒庄在托斯卡纳的大地上齐布,一转弯的山顶也许就有一个城堡,山腰也许就有没有游客驻足的小村,访问了先前根本不打算前往的奥奇亚古堡,路遇开车放羊的牧民,旅行的未知感有趣极了。
但路况真是越来越糟,盘山公路毫无遮挡,一不小心可能就翻下悬崖,一些道路需要涉水,如果熄火废缸,那拖车大概要等一天一夜才会找得到我吧。
但发现一个有趣现象,便是在野外如果一段烂路中忽然出现修缮良好的道路,那此路大抵会经过一个酒庄,托斯卡纳的葡萄酒庄庄主实力多雄厚,你懂的。看着这整块山坡的葡萄藤,太美了。
在开开停停小4个小时,其中净驾驶时间不少于3个小时的赶路后,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托斯卡纳腹地的山顶小村曼恰诺(Montemerano),从点评、抖音到小红书,简体中文网关于这里的搜索结果为0。
3.村中小店
在曼恰诺村口的停车场下车拾级而上,一种古早的感觉扑面而来,小村不过三百人口,除了几个饭馆、旅馆、酒吧、杂货铺之外没有其他产业。看着矮墙、石路及被岁月磨损的台阶,脸上感受山谷吹来的微风。
小村最高处开有一家家族经营的旅馆、餐厅和酒馆——Caino,小店米其林二星,收入罗莱夏朵指南。1971年,本村厨师Caisio Menichetti在此开店,以自己的名字Caino作为店名,Caisio的妻子有一女学生Valeria Piccini,14岁就在餐厅帮厨,后来成为Menichetti的媳妇。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Valeria自称“农民的女儿”,但有“天赋”,最终成长为Caino的Chef和家族领袖,Caino连续22年拿到米其林二星,颇为肥胖的“乡巴佬”Valeria也成为意大利最著名的女性厨师。
到店时,Piccini的女儿已在店门恭候,邀请入座,外场服务是三位男士,两人年纪稍大,一人年纪稍小。哪怕中午仅有两组客人,从透明玻璃望去,厨房依旧热火朝天,Valeria挺着硕大的身躯站在厨房中间指挥,由于标准化制作,西餐chef已没必要每道必尝酱汁味道,但厨师还是经常将提着小钵与小勺,由Valeria把关。
也许是英语最好的缘故,3名外场中最年轻的Federico专门为本桌服务。问他要了酒单,在法国和意大利大城市的高级餐厅,见过厚到要由手推车运送的酒单,而Caino,这个在小村里的餐厅,拿出的酒单亦是重重一本。
“Caino的酒窖即使在意大利都是最佳之一。”
“那就请推荐两款当地葡萄酒吧。”
提出要求和预算后,Federico跑去酒窖选酒,好一会儿,他拿来两瓶酒,一瓶monteverro酒庄的混酿酒,一瓶曼恰诺本地小酒庄montauto的黑皮诺(pinot nero),前者广为人知,后者在内地从没见过,简体中文网没有任何资料介绍。
montauto是个很年轻的酒庄,这款poggio del crine年产量稀少,“大多数都被餐厅收了,很少能流入市场售卖。”
“你一定很喜欢勃艮第吧“,边上一组客人中长得极像斯坦利图齐的男子笑着问我,我点头笑笑,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图齐认为我喜欢勃艮第的点在哪儿,仅是因为黑皮诺?当然,”很少有人会说自己不喜欢勃艮第。“
Federico拿出的这两款酒,店里售卖的价格均只有我提出预算的一半。
第一道菜里用的意大利香醋产自摩德纳,为DOP级别,想起自己没有在意大利出境机场见过DOP级别的意大利香醋,均为IGP,小店三滴DOP入魂了。
在意大利菜的体系里,石首鱼并不是顶级渔获,而店里以烟熏后切片,肉质拔群。这道菜另一亮点则是乌贼汤,是托斯卡纳大区西部港口里窝那(Livorno)的乡土做法。里窝那有两种代表汤品,之一为里窝那海鲜汤(也翻译为海鲜锅)(Cacciucco alla livornese),特色是大量使用番茄,里窝那一直为意大利重要港口,相传也是番茄从新世界传入意大利的上陆地之一,Cacciucco 的番茄真是用到不要不要的。
而里窝那的另一道代表汤品就是乌贼汤(brodo di calamaro),以乌贼干熬制后过滤而成,还蛮像日料里出汁的做法的。
在连上两道30年经典菜,以及以发源于锡耶纳的意面Pici(托斯卡纳卷面)与小牛胸腺制作的面料理后,餐厅的鱼料理再到肉料理,将餐厅乡土却不失时髦,将地产食材与当代烹饪相结合的气质发挥至淋漓精致。
上文提到的里窝那海鲜汤,小店在套餐里也出了一份,与庶民版本相比,小店的出品更为精细,以蔬菜为基底熬制的汤汁颇为醇厚,传统配菜面包自然也不能错过。
隆重呈上的肉料理是烤乳猪,用的是托斯卡纳本地的席恩那琴塔猪(Cinta Senese),这是一个颇有故事的食材。传说中自罗马时代即在如今锡耶纳地区养殖,但一度陷入频危。20世纪70年代托斯卡纳大区组织进行种群保护并获得成功,如今该种群仅在锡耶纳地区养殖且拥有DOP标志,亦是意大利农林部认证的6种本土猪之一。
而店里的乳猪由农场Aia della Colonna养殖,“这可是本地最好的农场之一。”Federico告诉我。
4.小镇青年
Federico很健谈也很谦逊,笑起来有一种大男孩的腼腆。他出生于格罗塞托,一些旅行指南里曾描述当地有许多古堡。
“我家乡是有很多城堡,但二战时托斯卡纳驻扎了很多德军,于是这些城堡大多被美国人炸掉了。”
和意大利人聊天的另一个话题,便是足球。
Federico出生在格罗塞托,当然是格罗塞托队的球迷,哪怕这只小球会目前只在意大利低级别联赛混迹。“每每有比赛,小镇都像节日一样。”
我是尤文图斯的铁杆,而众所周知,佛罗伦萨是尤文的死敌。
“在托斯卡纳,提到尤文图斯会不会被敌视?”
Federico一听到尤文,笑哈哈地叫来了经理——Valeria的老公,老头子说,“我可是佛罗伦萨的死粉啊!”“没关系,我也喜欢巴蒂。”说完,我做出一个机枪扫射的样子,把老头子给逗乐了。
“其实在托斯卡纳大区内,地方球会也有死敌,比如比萨(Pisa)与里窝那(Livorno)。”从小熟悉意大利足球的我,对此当然了然于胸,这两家小球会的托斯卡纳德比,居然名列意大利足球5大德比之一,与西西里德比、米兰德比、罗马德比和国家德比齐名。
“但是当意大利国家队出战时,我们只会支持我们的国家队,所有死敌都会被抛在脑后。”
“前些天,基耶利尼来过店里吃饭。”Federico问我是不是知道基耶利尼,我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肩膀,然后做出了一个咬人的表情,Federico瞬间秒懂哈哈大笑。
“足球真是意大利的通行语言。”
和Federico还聊到巴洛特利,告诉他在中国有一句调侃,“巴神脑袋以下是世界级,但脑袋是婴儿。”Federico更露骨,“巴洛特利的脑子确实有些问题,浪费了那么好的天赋。”
“我可以参观一下店里的酒窖吗?”
Federico很乐意带路,酒窖并在小店内,而在店外一栋小楼的地下室。
这是一座很老的酒窖,在入口,或者说洞口更合适,刻着一排数字,年月许久已很难辨别。
“1811年,刻的字是1811年,是酒窖开挖的年份”。
这里大概有2万瓶酒,数量也许并非最多,但他的完整度在意大利为顶尖之一。我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在这里开地酒,而是撸老年份的稀有酒。
”这里最老的一瓶酒是几几年的?“
Federico拿给我看,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瓶酒卖吗?“
”当然,他在我们的酒单上。“
居然在酒窖呆了小半个小时,当Federico带我走出酒窖时,才发现已是另一栋楼,酒窖把这座小山给挖空了。
托斯卡纳的阳光确实有点刺眼,走回店,Valeria和全店在门口,其他人站着,她坐着,悠哉悠哉,一种深深的家族感跃然而出。
见我回来,她起身送客,笑得很开心,问她以前是否有说中文的客人曾来过,不会英语的“农民女儿”不假思索的说了一句,“并不多。”她老公为她翻译,“实际上,至少我来工作后,从没遇见过。”Federico补充道。
和他们道别后,我又在小村溜达了一会儿,当再经过小店时,店里已无人,店门紧闭,“人呢?”
原来,Valeria和他的“孩子们”已换好便服,在小店不远的一个酒吧喝起来了,就在托斯卡纳艳阳下。
Caino给予我极致的旅行体验,恐怕只有半年前富山的L’evo可与之相当,小村地处过于偏僻,完全不通铁路,从罗马、佛罗伦萨自驾均要3小时,但如果有特地访问的决心,请相信我,这里淳朴却不失洋气的主人定能让你不虚此行。
官网预约:https://www.dacaino.com/il-ristorante/
附上上次做的知乎Live的链接
《如何在日本体验米其林餐厅》
依旧可以进入听我的演讲内容
https://www.zhihu.com/lives/761551280421240832?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