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8日,浙江净慈寺,两名警察敲开了净慈寺住持的办公室大门。

“阿弥陀佛,二位警官有何贵干?”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胖胖的和尚,看起来也算平易近人。

“例行消防检查,请你带我们到周围看看。”

“没问题。”说着,住持领着两名警察,开始巡查寺院的各个角落,有模有样地排查消防隐患。

“我们去看看后山上的消防水池吧。”一名警察提议。于是,三人走出了寺院后门。霎时间,埋伏在门外树丛中的大队警察一拥而上,将住持按住铐起来,押上警车。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有住持不停地叫喊“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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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住持是谁?他犯了什么事?原来,他就是1994年,在江西作下灭门惨案的在逃通缉犯——徐心联,作案后,他竟然在寺庙里藏了17年,还混成了“得道高僧”,年年向穷人捐款。

这一切,都要从徐心联的童年说起。

1.铸成大错

1973年,江西省九江市的一个农家,徐心联出生,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没过几年,家里又添了两个弟弟。

四个孩子像四块大石头,把贫困的家庭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在徐心联上初二那年,父母对他说:“儿啊,家里实在供不起你上学,你要不辍学,去汽车修理厂打工,供弟弟们读书吧,也顺便为自己存点彩礼。”

于是,徐心联脱下校服,成为九江某汽车修理厂的一名学徒,成为一名社会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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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了学校和老师的束缚,徐心联彻底放飞了自我。十几岁的孩子,本就没有多少判断是非的能力,汽车修理厂的工作又十分劳累,常常是从早上醒来一睁眼,一直干到深夜,比现在的996、007有过之无不及。

下班后,徐心联就经常和工友们一起喝酒,舒缓一下工作带来的疲惫。喝多了,就开始吹牛,吹的漫无边际,仿佛喝醉之后,整个天下只有我自己,别人都如同草芥一般。

在这种环境下,徐心联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其中就有一个朋友,坑害了徐心联的一生。这个损友名字叫王军民,他比徐心联大几岁,如果不跟他一起喝酒,徐心联可能就会一辈子在汽修厂当工人,过完平淡而漫长的一生。

1994年7月27日,傍晚时分,汽修厂老板大发善心,提前放工人下班。

“喝酒去喽!”王军民、徐心联和5个工友一起去了路边的烧烤摊,边撸串边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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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瓶啤酒下肚,七人的面色开始泛红,眼睛也眯了起来,王军民和几个老工人,开始操着有些含混的口音,向徐心联这些后辈卖弄自己的“光辉岁月”。

“哎哟!”突然,王军民低头捂着自己的腰,脸上的肌肉挤成一团抹布。

“怎么啦王哥?”徐心联赶紧上前扶他。现在看来,王军民可能是有痛风,也许是经常喝啤酒的缘故。可有些人就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不幸的是,王军民恰好就是这种人。

“腰疼!前两天上医院检查了。以前上中学的时候,让同学踹了一脚,就这样了。”王军民咬着牙瞪着眼回答。

也许是真的喝醉了,也许是年轻气盛,几个狐朋狗友一听就来劲了,纷纷喝道:“王哥,那人叫什么名字?我们去帮你揍他一顿。”

在众人的起哄之下,王军民也上火了,“那人叫徐敏。不行,揍一顿不解气,干脆把他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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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壮怂人胆,王军民、徐心联和五个同伙一起,买了两把三棱刮刀和四把菜刀,王军民还给了徐心联一百块钱,让他去租一辆车,方便作案后开车逃到汽车站,再长途车逃往外地。

做完这些已是深夜,街上行人渐稀。借着夜色的掩护,王军民摸进徐敏家——九江南火车站职工宿舍,歹徒们敲开了徐敏的家门。

徐敏开门后,徐心联当头一刀劈在他头上,几人拖着头破血流的徐敏走进房内,将徐敏和他的妻子胡瑛乱刀砍死。

徐敏的儿子当时才两岁,被几人的暴行吓得哇哇大哭。疯狂的歹徒竟然直接挥刀,砍向这个孩子。万幸的是,警察发现小徐时,他还剩下一口气,但也身受重伤,送医抢救之后,得以幸存。

警方迅速出击,两天后,警方就在九江汽车站,将准备乘车潜逃的王军民捉拿归案。同时,其他五个犯罪嫌疑人也先后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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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徐心联与王军民一起去了汽车站,但他在警察抓捕王军民的时候,趁乱逃跑了。

经审理,王军民非法剥夺他人生命,手段残忍,性质恶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被法院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一名开车的同伙罪行较轻,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其余五人均判处死刑。

只有徐心联没有付出代价!这成了警方的一块心病,警方立刻布下天罗地网,在九江的汽车站、火车站、路口、码头排查。徐心联的照片,警察人手一张,随时准备将他绳之以法。

可徐心联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警察如何盘查,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直到17年后,徐心联落网,我们才知道他当年去了哪里。

2.遁入空门

原来,徐心联逃跑后,先在九江汽车站旁边的一个桥洞里躲了一夜,第二天,他凭借良好的水性,游过长江,游到了江对岸的湖北省黄梅县。

过江之后,21岁的徐心联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他也想,干脆自首算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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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活够,好死不如赖活着!”一个声音在心里高声叫着,最终,内心的求生欲战胜了残存的正义感,徐心联继续沿着逃亡之路走下去。

可徐心联现在又累又饿,兜里也没钱,他急需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最好能再休息休息,可哪个地方肯收留一个逃犯呢?

这时,徐心联想到了小时候广播里讲过的《水浒传》,那里面的逃犯,要么上梁山,要么就找个佛教寺院出家,梁山没有了,眼下就只能去庙里碰碰运气。

于是,徐心联走到了黄梅县的五祖庙,请求剃度出家,当然,他隐瞒了自己的逃犯身份。

五祖庙在唐朝时期,是禅宗五祖弘忍修行的道场,六祖慧能就是在这里,被弘忍收为弟子,还做了那首著名的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但五祖庙的方丈却对徐心联说:“你六根不净,难成正果,还是另谋出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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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徐心联只能四处流窜,他逃到了安徽省潜山县,那里有一个三祖寺,徐心联准备再去那里试试,还特地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可三祖寺的方丈依旧不肯收留他。

徐心联这下是彻底走投无路,这次不成功,自己只能饿死在外面,干脆豁出去了!他在三祖寺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祈求方丈接纳。

第二天早上,方丈发现徐心联居然还跪在山门外,此时徐心联已经累得快虚脱了,方丈动力恻隐之心,决定破例让他在寺里当清洁工,赚点糊口的钱。

徐心联得了这个机会,将其视如珍宝,他每天起早贪黑,细心为寺院打扫卫生,清理垃圾,不管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半年下来,就连香客都觉得他干得好,“这个清洁工来了以后,庙里的地好像更干净了。”

方丈见徐心联如此诚恳,便正式为他剃度,收他为弟子,还给他取了一个法名——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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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的用意,是让他一心追求佛教的智慧。

犯案之后,徐心联十分恐惧,既害怕被警察抓住,又时常回想起被害人的惨状。徐敏一家的惨叫、现场的血泊,死者扭曲的面孔,总是出现在梦中,在夜半时分将自己吓醒。可能是想借佛学麻痹自己,徐心联剃度后,开始夜以继日地攻读佛经。

没想到方丈一看,这个弟子还挺勤奋,值得好好培养,于是不到一年的功夫,徐心联就被提拔为三祖寺的知客,专门负责接待来访宾客。

《心经》里有句话,“心无挂碍,故无恐怖。”潜山临近九江,徐心联始终担心警察找上门,怎么可能心无挂碍?

终于,1995年,徐心联向方丈请求:“弟子想去九华山参悟佛法,请方丈准许。”他想逃到别的地方,免被江西警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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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虽然不舍,但也乐见弟子追求上进,于是他为徐心联写了一封推荐信,称他勤奋好学,为人忠厚,推荐他去九华山。

在九华山修行了一年后,徐心联又提出,要去厦门的南普陀佛学院求学,他在那里潜心修行了三年,居然成为了一名佛法大师。

从南普陀佛学院毕业后,徐心联开始向古代的云游和尚一样,去全国各个寺院游学,他先后去了普陀山、福州西禅寺、洛阳少林寺等著名寺院。2000年,徐心联选择在杭州净慈寺落脚,当了一名挂名和尚。

在净慈寺,徐心联竟然待了11年,直到2011年被捕。

期间,他还去浙江大学进修,学习建筑学,还考了二级建造师资格,徐心联甚至参与了杭州香积寺重建工作,负责从设计到施工的全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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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积寺竣工后,徐心联当上了那里的住持。后来,他又爬上了净慈寺住持的位子。

3.终成正果?

当上住持后,徐心联依然热心佛教事业。他经常去国外交流,还组织寺院去献血、捐款。徐心联在寺院里还学了书法,他就把自己的作品拿去拍卖,卖的钱也全部捐给慈善机构,还年年向穷人捐款。

人们提起他,都赞不绝口:“惟迪法师真不错!”

难道徐心联真的幡然悔悟,皈依佛法了?他真的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徐心联到处云游,只不过是为了躲避警方追捕,而他钻研佛法,也是为了借助寺庙谋求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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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逃亡的时候,徐心联的要求不高,能生存下去就行。可遁入空门后,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徐心联的野心膨胀了起来。他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寺院清苦的生活,但自己无权无势,只能压抑自己的欲望。

他只能想办法往上爬,所以才会努力学习,最终徐心联如愿以偿了,掌握了净慈寺和香积寺两座寺庙的大权。

正如鲁迅笔下的阿Q所说:“我手执钢鞭将你打!”翻身后的徐心联,开始利用职务之便,纵情享乐。

他用寺院的钱,买了奥迪A6车,出门时没有豪车就不会走了,一名净慈寺的僧人爆料,徐心联出门做豪车,在家住豪宅,还经常动手打人,根本是六根不净。

看来,还是当年五祖寺的方丈说的对,对徐心联的评价最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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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徐心联还想捞更多的油水,重建香积寺的过程中,他唆使自己的弟弟徐心湖,开了一家建筑公司,承接了这个项目,两人趁机上下其手,赚了个盆满钵溢。

之后徐心联一直利用住持的职权,对徐心湖进行利益输送,他自己当然也少不了好处。

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2008年,徐心联还通过信徒,找到了广东省韶关市的一位孤寡老人罗容华,罗容华的儿子离家出走,一直音信全无,徐心联就对老人说:“施主,就让我做您的儿子吧!”

罗容华深受感动,便把儿子的身份证给徐心联用,徐心联终于搞到了一个合法身份,以为可以逍遥法外了。

然而,徐心联的贪欲,却成了揭发他的最佳证人。2011年,公安部组织清网行动,抓捕在逃多年的逃犯。徐心联也在清网之列。

警方很快发现,徐心联的弟弟徐心湖,在短短几年内,就从一个贫困农民摇身一变,成为建筑公司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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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专案组负责人立刻下令,排查徐心湖的社会关系,终于,他们查出了一条线索——徐心湖与浙江净慈寺的惟迪法师有密切的联系。

看到惟迪的照片后,当年追捕徐心联的警察都惊呆了。“这人跟徐心联长得太像了!”随后,警方查到了罗容华,发现惟迪的身份是假的。

到此,警方基本确定,所谓的惟迪法师,就是徐心联,但还要经过DNA比对才能下结论,而惟迪在杭州有很多信徒,直接抓捕,如果最后发现是误会,可能会引起反弹。

于是才有了开头那一幕,警方以消防检查为名,将徐心联带出净慈寺,将其一举抓获,经DNA比对,惟迪果然是徐心联。

2012年6月13日,徐心联被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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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心联交友不慎,终于酿成大祸。虽然他逃窜多年,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也应了佛教的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