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日下午四时,一位名叫汉斯的瑞士老人因心脏衰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中,他说过:“感谢中国,感谢中国人,我想长眠于中国。”

12月15日,中国小伙宋扬在瑞士大使馆的帮助下,为汉斯举办了葬礼,有工作人员问宋扬:“请问你跟汉斯是什么关系?”宋扬坚定地回答:“亲属,他是我爷爷!”

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情感,才会让一位异国他乡的老人说出如此感人肺腑的话?汉斯是如何与中国、中国人产生缘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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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和汉斯

意外相遇

与汉斯结缘的是一位普通的中国青年,名字叫做宋扬,两人的缘分还要追溯到1999年。

那一年,宋扬19岁,高中毕业的他选择去英国留学。据宋扬回忆:留学的费用过高,为了节省生活费,他不得不与人合租。一个房间摆不下两张床,他只能铺张地毯睡觉。

由于居住的环境过于简陋,宋扬打算去伦敦东部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价格低廉且条件不差的住房。与所有的留学生一样,初来乍到的宋扬先是激动不已,后又被语言、交通问题给一一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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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

由于不了解地铁的线路,宋扬竟然坐上了前往伦敦西郊的地铁,与最初的路线背道而驰。

出地铁后,宋扬懊恼不已,心情沮丧,最初的激动与兴奋逐渐冷却,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孤独感与无助感。

宋扬情绪低落,坐在泰晤士河畔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列车。突然,他瞥到,对面迎面走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仿佛刚购物完。

善良的宋扬忘记了自己的困境,连忙走上前去,伸手帮忙提重物。这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举动,不但解决了宋扬的住房问题,还开启了一段长达十几年的忘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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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和汉斯

两人坐下后,老人很是感激,主动询问:“你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呀?”宋扬面带笑意,礼貌地答道:“我是中国人。”

紧接着,老人介绍自己名叫汉斯,今年66岁,来自瑞士。尽管宋扬的口语并不流利,但语气恳切,深受汉斯的喜欢。

在得知宋扬来自中国后,汉斯竖起大拇指,称赞中国人热情友好、懂礼貌。

两人交谈甚欢,彼此欣赏。宋扬的烦躁与苦闷一下子被席卷而空。此外,汉斯还邀请宋扬到家中做客,宋扬欣然答应。

忘年之交

汉斯的家位于泰晤士河畔,周边风景秀丽,视野开阔。推开门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悠长的泰晤士河。房子从外部看上去十分气派,是典型的欧式建筑。

然而,宋扬跟随汉斯进屋后,才发现内部与外在形成鲜明的对比。汉斯的房子不大,仅有五十多平米。房间颇为混乱,报纸与书籍散落一地,暖气管与桌椅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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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和汉斯

而汉斯由于年事已高,不便打扫,长期过着窘迫、邋遢的生活。

为了报答汉斯的邀约,宋扬决定大展身手,给汉斯做一顿饭。宋扬忙活了半天,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中国菜,令汉斯赞不绝口。

两人边吃边聊,交谈中,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宋扬这才得知,汉斯年幼丧母,父亲再娶,继母长期虐待他。

十几岁时,汉斯离开家,只身一人出门闯荡。为了生存,汉斯辗转美国、北非等多个国家,曾在汽车公司做过销售,也曾开过小型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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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帮汉斯梳头

而汉斯人生中的最后一站便是英国。他在英国定居后,在伦敦的剧院中找了一份工作,直至退休。

受到年幼时家暴经历的影响,汉斯不轻易相信他人,包括亲人与朋友。此外,汉斯也不愿与他人组成家庭,所以长期过着独居生活,一生未婚。

也正因为如此,汉斯的生活无人照顾,而他自己又不过分追求生活质量,以至于生活越来越邋遢。

宋扬的到来让这座长期无人关顾的房子增添了一丝新鲜气息,也给汉斯带来了不少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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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

汉斯难得遇到跟自己志趣相投的有缘人,情绪很是高涨,他对宋扬说:“我真的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谢谢你!”

与此同时,宋扬也第一次在异国他乡感受到了温暖。临行前,他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汉斯,并告知他随时都可以找自己帮忙。

雪中送炭

离开汉斯的家后,宋扬又开始四处寻找住所。毕竟国外的物价高,适合留学生的房子并不常见。

奔波了两天后,宋扬再次陷入焦虑之中。谁承想,第三天,宋扬便接到了来自汉斯的电话。

在电话的另一头,汉斯诚恳地说:“宋扬,如果你现在还没找到房子,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房租全免,生活费两人均摊。我们在生活中也能互相帮助,照顾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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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和汉斯

尽管两人没有面对面,宋扬却感受到了汉斯的热情与真诚。他明白,汉斯一生未婚,无儿无女,一个人过着独居生活,连个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并不容易。

此外,宋扬与朋友合租的房子离自己属意的学校很远,每日上下学耗费时间过长。而汉斯的房子刚好离宋扬的学校较近,长期下来,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再加之房租全免,对于初来乍到的宋扬来说,这莫过于雪中送炭。

再三思考下,宋扬同意了汉斯的邀约。自此,一老一少、相差47岁的朋友正式开启了8年的合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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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和汉斯

搬家后,宋扬先是对房子进行了一番彻底的大扫除,一扫先前的杂乱无章,让房子瞬间焕然一新。

为了迎接宋扬的到来,汉斯专门采购了一张床,并将其与自己的床拼在一起,方便二人相互照顾。

与此同时,宋扬的学业还未有着落。在宋扬还未被录取之前,汉斯对此很是上心,连续几日带着宋扬考察学校的情况,并研究探讨哪一所大学最适合宋扬就读。

在选定大学,并拿到招生资料后,汉斯又领着宋扬到大使馆与相关部门办理入学手续,直至宋扬被泰晤士河谷大学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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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谷大学

英语并非宋扬的母语,以至于宋扬在日常交流中颇为吃力,倘若对方语速过快,宋扬极有可能错过谈话的部分内容。

为此,汉斯主动帮助宋扬锻炼口语,甚至将德语与西班牙语一并教给他。

宋扬的家境普通,父母的能力有限,无法给他充足的生活费。因此,宋扬只能利用闲暇时间勤工俭学。

每逢周末,宋扬都会去社区帮人洗车挣钱。汉斯二话不说,一次不落地跟随宋扬兼职,并将自己赚的所有钱都给宋扬补贴家用。

合住生活

自两人合住后,汉斯的生活也变得越发规律和有序。为了照顾汉斯,宋扬的厨艺更加精进,按时为汉斯准备三餐,并承担了洗衣服与打扫卫生等家务。

在宋扬的打理下,汉斯的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而汉斯本人也清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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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帮汉斯洗脚

连邻居都惊奇地感叹:“汉斯整个人都变了,以前的他从头邋遢到脚。自从和宋扬住在一起后,变得干净又清爽。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见到如此爱干净的汉斯呢!”

汉斯的年纪大了,腿脚留下了酸痛的老毛病。宋扬得知后,经常为汉斯按摩,帮他缓解疼痛。生活用品用完时,两人便会相约去超市采购,顺便在外用餐,宛如一对关系融洽的亲爷孙。

有了宋扬的陪伴后,汉斯从内到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比以前更加开朗与健谈。据邻居反映,汉斯常年有酗酒的毛病。可自从和宋扬住在一起后,他就戒掉了这个坏习惯。

对于宋扬来说,汉斯是他在异国他乡的亲人,无论发生何事,都能不求回报地陪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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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和汉斯关系亲密

一天晚上,宋扬骑车回家,不慎与巴士相撞,摔倒在地。门牙掉了两颗,连下巴骨也折了,情况十分危急。汉斯得知后,忧心忡忡,急忙从家赶至医院,彻夜照顾宋扬。

次日,汉斯带着宋扬辗转至牙科医院治疗。而后,汉斯又帮助宋扬联系了相关机构,整整打了三年官司,最终使宋扬获得了赔偿。

在宋扬八年的留学生涯中,汉斯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人。而汉斯,则把宋扬视为自己生命中无法取代的人,无论从生活上,还是情感上,都再也离不开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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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合住消息被传至国内,家人们颇为不解。在家人看来,宋扬年纪尚小,社会经验不足,极有可能被汉斯所骗。因此,家人们纷纷劝宋扬离开汉斯,另寻住处。可宋扬并不同意,数次向家人解释。

为此,宋扬的奶奶担心孙子的安危,专门跑到伦敦,在汉斯家中暂住了一段时间。

很快,宋扬奶奶发现,汉斯心地善良,风趣幽默,对待宋扬既有长辈般的照顾,也有朋友般的随和。两人在生活上彼此照顾,是对方最亲近的人。

对于宋扬家人的到来,汉斯十分欢迎,亲自带着祖孙两人将伦敦游玩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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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和宋扬的家人

宋扬奶奶虽然听不懂汉斯在讲什么,却能感受到那一颗真诚与热忱的心。这下,宋扬奶奶终于放心了。

回国前,奶奶叮嘱宋扬:“在保证学业的情况下,你一定要把照顾老人放在第一位。”

长眠中国

宋扬在伦敦留学八年,曾回国六次,次次带着汉斯。宋扬的家人们也很喜欢这位和蔼可亲的外国老人,带着汉斯四处旅游,先后游玩了北京、上海等地。

本科毕业后,宋扬获得了在一家跨国出版公司工作的机会,并继续攻读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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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为汉斯过生日

然而,2007年底,宋扬硕士毕业时,却收到了一个来自国内企业的邀约,于是他决定回国工作。对此,汉斯强忍不舍,对宋扬说:“你先回国工作吧,等到明年,天气暖和一点,我到中国去找你。”

两人分别后,汉斯对宋扬的思念逐日倍增。起初几个月,宋扬每日都会接到来自汉斯的电话,而通话的理由也很奇葩,都是生活中的琐碎小事,诸如剃须刀不见了,亦或是洗衣机坏了。

由于时差不同,宋扬总是在深夜接到电话。即便如此,宋扬总是耐心地与汉斯沟通交谈。遇到宋扬出差时,则由宋扬母亲充当中间人,将两个电话叠起来,让二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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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在病床前照顾汉斯

自从宋扬回国后,汉斯变得空虚孤独,又开始酗酒,以至于腿部的骨头坏死,身体每况愈下,瘫痪在床上,难以自理。

英国虽有免费医疗,但排队就要耗费大量时间,汉斯的病情根本耗不起。对此,宋扬焦急难耐,下定决心将汉斯接回中国治疗,此举获得了家人的一致认同。

2008年6月,宋扬再次回到英国,见到了日渐消瘦的汉斯,心疼地流下眼泪。此时的汉斯在几个月之内迅速瘦了二十多斤,生活又回归到了最初的邋遢模样。

抵达郑州后,汉斯的腿部越发严重。宋扬母亲特地为其办了一张按摩卡,让他定期做理疗。与此同时,宋扬联系医院尽快为汉斯安排手术,并承担了一切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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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陪汉斯看病

2009年,在宋扬一家的帮助与照顾之下,汉斯成功康复并出院。术后,汉斯对宋扬说:“在英国,我没有亲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留在中国和你一起生活。”

宋扬说:“汉斯,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对我的帮助,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安度晚年。”

为了方便照顾汉斯,宋扬特地贷款买了一套带电梯的房子,并将最舒适的一间留给汉斯居住。

为了让自己有更多时间陪伴汉斯,宋扬毅然决然地更换了一个工资低、假期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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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和汉斯

后来,宋扬与相亲对象曲丽媛结婚。唯一的条件便是接纳汉斯,同自己一起照顾汉斯。2011年,宋扬的儿子出生,汉斯对其疼爱有加,闲暇时总是抱着孩子教外语。

在宋扬一家的陪伴下,汉斯度过了一个幸福且安详的晚年。2012年12月2日,汉斯因心脏衰竭就此长眠。

弥留之际,老人只有一个心愿,便是长眠于中国。为了完成汉斯的遗愿,宋扬四处奔走,总算将汉斯顺利葬在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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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抱着汉斯的遗像

汉斯的遗体火化前,工作人员让宋扬签字。在关系的那一栏上,宋扬毫不犹豫地写上了“亲属”二字。

自此,这一段漂洋过海的异国亲情终于完结。然而,感动还在继续,央视将宋扬与汉斯的故事拍成了纪录片《漂洋过海的承诺》,让这份温情得到了永恒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