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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战役结束后,下一个战役何时打、怎么打?当时中朝两军,从上到下,一致的认识是继续发展进攻。用写入志愿军党委正式文件中的一段话加以表述,就是:“争取下一战役开始后,连续作战一气呵成,全歼敌人,全部解放朝鲜。”

然而,战场形势的变化再一次超出人们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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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战役结束不过半个月,全线后撤的“联合国军”就以美军最强的部队打头阵,向志愿军、人民军发起了反扑,很快,这种反扑便由局部的试探,发展成全面的进攻。

朝鲜战争双方在战场上的攻防对抗,又发生了一次意义重大的变换。

刚刚布置完休整,并计划于两个月后再举行一次大规模进攻战役的志愿军和人民军,不得不匆忙结束休整,仓促应战,一时间处于相当被动的地位。

1、前三次战役志愿军减员有多严重?

1月8日,第三次战役结束当天,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并高岗,报告志愿军状况,指出:

“目前情况,战斗单位兵员不足,给养很差,体力削弱,非休整补充,改善运输、供给,难以继续作战。”

第三次战役开始前,彭德怀就对部队的疲惫状态深感忧虑,认为“目前虽未到顶点,但已两个月未休息”,发起新的战役甚为勉强。

遵照毛泽东指示打过三八线后,彭德怀看到部队消耗几近极致,作战能力严重透支,已接近甚至达到顶点;他严重意识到,若不及时休整,不仅无力举行下一个攻势,甚至有导致战局逆转的危险。

这一判断,是符合当时战场实际情况的。

志愿军入朝,75天连打3个战役,几乎是一个攻势接着一个攻势,虽然取得了世人瞩目的骄人战绩,但自身已成强弩之末。

有的兵团、军甚至被打残,无法继续作战。第三次战役结束时,面临的突出问题首先是部队战斗减员和非战斗减员严重,与入朝时相比,部队减员总数几近三分之一。

其次是后勤供应不继,粮弹消耗得不到必要补充,被装、鞋袜等生活必需品也得不到最低限度的保障。天寒地冻,士兵们在雪地里行军没有鞋子,只能剪块毯子包裹在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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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部队入朝后始终处于运动状态,白天上山隐蔽防空,夜间连续行军作战,思想教育、行政管理工作均不能正常展开,不少单位组织作风涣散,事故频发,不良倾向有所滋长。

据彭德怀向中央军委的报告,志愿军西线6个军三个战役共伤亡约近3万人,冻伤、病、逃2万~2.5万人;东线第9兵团战斗伤亡和冻伤、病、逃共约4万人。按此报告,西、东两线相加,志愿军减员总数已达9.5万人。

根据有关史料核实,志愿军实际减员数甚至比上述统计数还要多一些。

20世纪80年代解方主持编写《抗美援朝战争后勤经验总结》时提供了这样一组数据:

志愿军战斗减员,第一次战役为12477人,第二次战役为66700余人,第三次战役为8373人,三次战役战斗减员合计87550人。这个数字远远高于当年军委作战部的统计数。而这还只是战斗减员,不包括同期发生的非战斗减员。
列入当年军委作战部统计表中的非战斗减员数,三个战役合计为52207人,而实际上,仅第二次战役,志愿军冻伤者就有51528人,其中,东线第9兵团冻伤30721人,冻伤发生率22.4%(三、四度冻伤占27.4%),冻死者占冻伤伤员的3.7%;西线6个军也有10%的冻伤发生率,共20796人。

加上事故伤亡、病、逃、掉队等项,非战斗减员人数在总量上不会低于战斗减员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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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志愿军前三次战役战斗减员和非战斗减员数估计可达15万人,并且只会多于而不会少于此数。

2、作战能力下降有多严重?

部队大量减员,势必造成作战能力下降以至萎缩。

这在以上4个军三次战役参战兵力变化中已有所反映。

第一次战役,这4个军参战兵力共约17.4万人,平均每军4.35万人;第二次战役,4个军参战兵力降至15.9万人,平均每军降至不足4万人,下降了9.1%;第三次战役,4个军参战兵力又进一步降至14.6万人,平均每军只有3.65万人,又下降了9.1%。可见,各军兵力是越打越少,后劲儿越来越不足。

到第三次战役结束时,志愿军各军均出现兵员大量缺编现象。

第38、第39、第40、第42军入朝时,编制兵员基本上在4.5万人至5万人之间,第50、第66军编制兵员少一些,入朝时也分别有3.6万人和3万余人。但到第三次战役结束时,除第39军尚存4.5万人外,第38军3.4万人,第40军3.5万人,第42军3.6万人,第50军3.2万人,第66军只有2.5万人。

第9兵团的第20、第26、第27军更是元气大伤,能够坚持作战的兵力更少,以致不仅不能参加第三次战役,而且在第三次战役结束后两三个月内,仍难以重新投入战场使用。

为补充志愿军兵员损耗,中央军委、总参谋部采取措施,在国内征新兵和抽老兵入朝。

除1950年11月决定从中南军区征调5000名新兵补充第38军和第40军外,还确定从11月至1951年3月为第一个补兵期,计划给整个志愿军补充新老兵共12万人(其中新兵8万、老兵4万),实际入朝约10.7万人(其中新兵7.7万,老兵3万),3月上旬先后过江,最先到达的是补第20军的新兵,于3月15日至18日补充到连,其余各军补充兵员大致3月底才能到达部队。

这样,到第四次战役开始时,志愿军一线部队还是无法得到及时、足额的兵员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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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解补充兵员一时不能到位的燃眉之急,各军均采取大量压缩各级直属队编制的做法,尽可能抽调机关、勤杂人员,甚至炮兵、工兵分队人员补充到一线步兵连队,但这一措施经三个战役反复使用,也已到了极限,没有多大挖潜余地了。

实际上,更大的问题还不仅仅是一线部队兵员不足,对部队战斗力造成最大负面影响的是连排一级基层指挥员伤亡严重,缺额更多。

时任第39军第116师第347团团长李刚回忆第三次战役结束时部队情况时感慨地说:

“入朝以来部队伤亡过大,连排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入朝时的连长现在只有一名了。多么盼望有一个休整补充的机会啊!”

第40军第119师第359团反映仗打得很苦,第三次战役后,全团“营级干部换了一遍,连级干部换了三遍”。

3、严重的后勤供应问题

志愿军后勤补给也于此时进入堪称入朝参战以来最为困难、最为艰苦的时期。

后勤补给方面的最大难题,不是后方没有物资,而是无法将堆积在后方的物资及时、足额地运到前线去。

由于入朝后连续三次战役打的都是运动战,战况变化急剧,战线流动性大。

第一次战役打到清川江边,第二次战役逼近三八线,第三次战役又推进到三七线附近,部队大踏步前进,不到3个月,战线就前伸了400~500公里,原本就很薄弱的后勤运输力量远远跟不上战役发展的速度和节奏,出现中间空虚、前后脱节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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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负后勤保障任务的部门、单位,均是战争初期仓促组建的,人员来自四面八方,既缺乏思想、组织准备,又不具备相应的业务水平,保障能力与出国作战的特殊需要很不适应。

第一次战役,由于作战时间不长,运输距离较短,部队携行量还算充分,补给供应上暴露的问题不算太多。

从第二次战役开始,随着战线向前推进,运输线一再延长,部队携行量基本用完,粮弹供应便出现紧张状况。到第三次战役时,部队打过三八线,运输线进一步延长,供应物资更难及时送达,后勤保障方面的问题便充分暴露了出来。

前三个战役期间,后方对前线部队的物资供应主要通过后勤分部和兵站组织实施。

分部领导前沿兵站,以“接力”方式跟随作战部队前移设站,将后沿兵站或中途兵站送来的物资,根据所供部队的武器装备、人马实力和补给标准、作战消耗等情况予以分发补充。这样的跟进补给,在战线快速推进、运输力量不足、敌机轰炸破坏严重的情况下,慢得就远远不止一拍两拍了。

经常出现的情况是,前沿兵站勉强跟在作战部队后面跑,却与后方兵站失去了衔接,中间形成断档,前线急需的物资运不上来,只有干着急。

第二次战役后期,兵站设在德川、兰田一带,与已进至三八线附近的部队拉开350公里左右的距离。到第三次战役时,前面的兵站虽已赶到加平、抱川一带,但后面的兵站还在中坪地区,前后相距约45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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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这么个距离,在能够保持正常运输效率的情况下也不至于成为多大问题,但当时最大的短板出在运输环节,不仅运力少,而且组织运输的方法相当落后。

开始时,汽车部队按班、排、连建制单位跑群车,敌机来袭时一炸一大片,有的分部入朝第一个月就被敌机炸毁141辆汽车。

为躲避敌机轰炸,便改为单车分散行驶,可这又带来管理上的困难,“增加了翻车、偷盗、失火、失踪等损失,且怕死保命、车辆久待不回等行为”也屡屡出现。

去前方的运输车辆十天半个月不能往返一次,运输效率大为降低。

由于运输不力,各种物资在鸭绿江边和北朝鲜后方大量堆积,前线部队却缺粮少弹,士兵衣衫褴褛、饥寒交迫。

加上战线流动性大,作战部队位置变化频繁,急需的物资好不容易送到指定地点,部队已经前进或转移,需要的物资仍然到不了手。

于是,有的部队干脆派人在公路上拦截物资,如第42军有一个团一次就将全师的主食悉数领去,造成供应上的苦乐不均,加重了补给上的困难。

就三个战役的情况看,粮袜(包括主副食)和被装最为紧缺,其次为马料、油料、装具、器材、药品等。

弹药补给尚未发生大的问题,这主要是因为各分部和军的大部分运力用于突击运送弹药,而部队重武器不多,作战消耗少,缴获量又较多。

以第38军为例,第一至第四次战役弹药消耗量仅占补给量的57.8%,占缴获量的38%,二者相抵,还有一个不小的富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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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军在第二次战役中消耗的弹药量,轻武器只有0.2个基数,重武器也只有0.5个基数,远小于部队携行量。弹药补给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是种类不大相符,分部送达的多为日式弹药,而入朝较早的各军多为美式武器。有的部队申报弹药补充时没有讲清楚品名,弹药送上来后却发现型号对不上,出现所供非所需的现象,带来浪费和损失。

在这个时期,粮食供给不足是头号问题。入朝后不久,志愿军各军就相继出现缺粮饿饭现象。

第二次战役时,对作战部队的主食补给,情况较好的也只能达到标准数的40%~50%,多数在30%左右。

第39军在三次战役期间的粮食补给量仅为应得量的13%。第一次战役中,第42军在黄草岭打阻击,断粮三四天,被迫挖土豆充饥。第40军7个营饿饭3天。第66军在第二次战役的22天里,只得到16800公斤生熟粮的供应,还不够全军一天的食用量。

在这种情况下,前线部队除靠自身携带的干粮外,只能靠就地筹措和缴获来弥补不足。从美军战史材料中,经常可以看到对中国士兵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冲入火堆、废墟中寻找食物充饥的情景描写,足见其饥饿程度之甚。

4、后方物资供应的艰难

当时,新华社军事记者华山到前线部队采访,了解到官兵对后方物资供应普遍有意见。

官兵们向他反映,打了3个月仗,休整下来还吃不上饭,见不到油。按以往规律,战斗前吃好的,战斗下来也能吃上好的,可在朝鲜战场,战前战后都吃不饱,以致“战士冲山头,有的趴下就爬不起来,有的虚脱过去,有的眼看着敌人跑掉,没力气追,爬在山头上哭,痛失艰苦行军熬到手的歼敌良机”。

部队官兵夜盲症普遍,棉衣破了,棉鞋掉底、开口,这还没多大意见,可是战斗后休整时还是吃不上后方运来的东西,一个军只能领到十几桶豆油,“说怪话的就不只战士,高级干部也不满”。

华山认为,这表明,“祖国抗美援朝的热情,没有经过有效运输,带到前线”。

从第二次战役开始,炒面成为主要的野战食品。到第三次战役时,运送到前方的干粮大多是炒面。炒面体积小,便于携带和食用,但多为手工制作,质量不高,在缺水情况下难以下咽,长期食用易造成消化不良、体力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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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部门后来对炒面供应总结了两点教训:

一是供应炒面的同时没有相应地解决好副食供应,致使部队普遍营养不良,夜肓、口角炎等营养缺乏病日渐增多,影响了官兵体质;
二是在有做饭条件时也未及时改供生粮,致使部队对炒面产生厌恶,到处乱扔,造成不应有的浪费。

被装供应在三个战役期间也出了大问题。志愿军入朝不久,天气开始转冷,第二次战役即进入寒冬季节。

特别是东线战场,气温急剧下降至零下30℃以下,第9兵团各军仓促入朝,未能及时领取、更换寒区冬装,结果造成大面积冻伤减员,许多部队因此失去战斗力。

除冬季防寒服装问题外,当时造成很大困扰的还有鞋子和血衣、血被(即伤员替换衣被)问题。

由于部队入朝后长时间处于运动状态,翻山越岭,远距离长途行军,鞋子损耗极大,由于得不到及时补充,有的部队甚至出现战士在雪地里赤脚行军的情况。彭德怀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提及此事,心情格外沉重。

血衣、血被是战场上救治伤员不可缺少的军需用品。三次战役期间,后方虽然前送了10万余件血衣、血被,但大部分堆积在鸭绿江边,送到部队手里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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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战役时,第20军一个医疗队接收伤员1800余人,仅有90床血被,血衣一件也没有。当时正值寒冬,伤员在零下30℃的严寒中身着破烂不堪的血污棉衣,十分痛苦,加重了伤情。

5、伤员救治与后送的混乱

此外,还有一个不能不提及的问题,就是伤病员的救治与后送。

据当时统计,志愿军入朝初期,战场上伤员死亡率较高,达35%~45%,伤后再伤的情况也比较多。

三个战役期间的伤情分类,枪伤占31.5%,炸伤占62.8%,烧伤及其他伤占5.7%。

由于前方急救力量不足,各级救护机构位置距阵地较远,多数伤员送到团治疗点时已超过6个小时,加上接转伤员和治疗工作多在夜间进行,又没有像样的房舍和手术条件,难免造成救治效率的低下。

前三个战役,伤员后送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好。第一次战役时,火线距边境不远,后送伤员主要靠步行、担架及少量汽车。第二次战役时后送线延长,运力不足的矛盾加剧,伤员后送困难大增,特别是东线战场,大量伤病员停积在军、师医疗所待运,境况悲惨。

第三次战役打过三八线,后勤救治力量更是难以跟上去,多数作战师不得不自己组织部队回抬伤员,有的部队甚至出现丢弃伤员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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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向后方送伤员主要靠回程汽车捎运,但运输部门没有明确规定汽车回程时有此项任务,部队只能派人在公路口拦截汽车,无车时便30~50人组成一队,用担架后送,途中时而发生伤员失落现象,死亡率也有所增加。

后送伤病员归队率低,也是一个突出问题。

据志司军务处统计,第一次至第三次战役,第38、第39、第40、第42军后送伤员合计15681人,归队只有584人,仅占后送数的3.7%;后送病员合计7214人,归队只有297人,占后送数的4.1%。

为解决伤病员归队率低的问题,志司有关部门提出一系列措施,包括:

轻伤轻病争取留队,不能留队者争取在治疗;加强后方医院和战场上的手术能力,消除途中失落现象,降低因伤致死率和病死率;各级建立归队管理机构,经常组织归队工作;各部队派出一定干部到后方医院进行归队动员工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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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各种情况,无不反映此时志愿军部队确已疲惫至极,迫切需要一段时间进行休整。然而事与愿违,美军的攻势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第四次战役不得不以这样被动的方式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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