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记得我小的时候,还是生产队,那时分配口粮是按每家一年所挣的工分分配,挣得多得得多。

父母常年在生产队干活,挣的是整工分,因为大姐二姐都是女孩,出工时即使与男孩干一样的活,生产队给的工分要比男孩低2分。

爸爸妈妈起早贪黑带着两个姐姐到生产队干活,我年龄小,就在家带弟弟。

为了多分口粮,孩子能吃饱饭,爸爸想尽一切办法多挣工分。

因此无论是夏日炎炎还是严寒酷冬,父亲每天都早早起床,挎着粪箕到处去捡狗屎,上交生产队挣工分。

印象最深的是冬季,那时的冬天特别的冷,所有沟塘都能“跑凌”,每天清晨三四点钟,父亲便悄悄起床,穿上露脚趾的破棉鞋,戴上亲戚不要的旧“火车头”帽子,拿着手电筒,抢在别人前面出门拾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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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太冷,狗屎都冻到地上,要用很大力气才能刨掉,为了多捡点,父亲每天早上都要跑上10多里路。

每次回来眉毛和下巴都有一层白白的霜冻。

我们家人口多,都是“软腿子”平均起来工分少,因此全年的粮食往往到开春时就吃光了。

每到青黄不接的季节,妈妈就带姐姐挖野菜,摘槐花,撸榆钱,摘褚不揪 ,回家拌点玉米面蒸着吃。

这些东西现在成为餐桌上美食,被鼓吹成人间美味,可我看都不能看,小时候吃的好像从嘴里进, 鼻子就要出来。

77年春天,我10岁,已经读二年级了,妈妈拉着借来的板车去10多里外的省道上撸槐花,我也吵着要去,因为我想看汽车,想闻闻汽车屁股后面冒出来的汽油味。

妈妈带上两个菜馍(用一点点玉米面和野菜和面做的饼)拖着板车出发了,我们早上出去的,撸了一天,那天收获不错,撸了几口袋,妈妈胳膊被剌的伤痕累累,她一点都不在乎,看见有吃的了,开心的走路都哼着歌。

天黑了我们才到家,到家后妈妈顾不得歇息,连夜把槐花清理干净,又烧了一大锅水,把槐花焯了一遍水 ,挤干水分,准备第二天拿到外面晒。

可是天公不作美,第二天一大早,突然下起了大雨,眼见槐花保不住了,妈妈一屁股坐下来哭了。

那个年代没有天气预报,更没有冰箱,辛辛苦苦采回来的口粮,全泡汤了,妈妈心疼了好几天。

晚上家里没吃的了,妈妈对我和姐姐说“你们早点睡觉吧!人是一盘磨,睡着就不饿。

我很小的时候就记住这句话了,因为家里一断顿,妈妈就这样说,可是肚子饿的咕咕叫,根本睡不着,我们就躺在床上吞口水。

妈妈又在昏黄油灯下纺棉花,爸爸凑在旁边打麻窝子。

房间里充满着旱烟袋的味道,和妈妈的叹息声。

我瞪着两只眼睛在想象中白面馒头的味道。

过了许久,妈妈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爸爸说:“缸里已经没有面了,明天用把子扫一下看够不够喝稀饭的,后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天天吃野菜,腿都拖不动了,哪里有力气干活呀!孩子也需要营养,不然怎样长个呀?”

妈妈边说边叹气,她想让爸爸借粮,又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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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知道妈妈的意思,他为难地说“该借的都已经借遍了,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有余粮呀?”

爸爸抱着旱烟袋,吧嗒吧嗒不停的抽烟,烟雾在房间扩散,熏的妈妈不停的咳嗽。

空气好像凝滞了,爸爸妈妈都不再说话,我一直支棱着耳朵,想听妈妈说明天吃什么?

这时候弟弟好像做梦了,哭着喊着“妈,姐姐抢我的馒头了。”

妈妈赶忙起身,一手拍打着弟弟,一手抹着眼泪。

沉默了半晌,爸爸终于说话了,他说“要么明天我到大姑家去看看吧?她家的日子好过点,兴许还能借点。”

爸爸的大姑我喊姑奶奶,姑奶奶离我们家有10多里路,那边地势平坦,每年收成都不错,姑爹在供销社上班,家里条件相对比我们家好很多,我小时候最喜欢到姑奶奶家了,每次去姑奶奶,她都会塞给我几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偶尔的还能吃上饼干。

听说爸爸要上姑奶奶家,我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求着爸爸带我去。

爸爸摸着我的头,慈爱的说“姑奶奶家远,你走不动,你在家乖乖的等着,爸爸借了白面,回来给你做大白馒头吃。”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悄悄起身,准备去姑奶奶家,我也一轱辘爬起来,扯住了爸爸的衣襟不放手。

妈妈笑着说“你就带他去吧!她走不动你就把她放在团筐里挑着。”

爸爸拗不过我,只好带着我。

我没有鞋子穿,妈妈拿出姐姐的鞋子,鞋子大我穿不住,妈妈临时给我订个鞋带,爸爸就挑着团筐带着我出门了。

我走了几里路,实在走不动了,爸爸就把我放在团筐里,捡了几个土块放在另一个团筐里,担着我走。

我们一路紧走慢赶的,到姑奶奶家时已经快中午了,姑奶奶看到爸爸,拉着爸爸的手,把我们迎进门,亲热的问长问短。

她从房梁上取下篮子,拿出一个糖罐,搲了两大勺红糖,和了两碗红糖水,递给我和爸爸。

那糖水齁甜齁甜的,我一口气喝了一碗,爸爸没舍得喝,把糖水递给我,我又喝完了。

姑奶奶说“大侄子,你在家坐会,我去换点豆腐,于是搲了半瓢黄豆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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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她就端着几块豆腐回来了,那扑鼻的黄豆香,让我哈喇子流多长。

中午,姑奶奶用豆腐烩了一锅汤,给我和爸爸捞了一大碗稠的,还给我煮了一个鸡蛋,我很后悔没有带弟弟来,如果弟弟来了,姑奶奶肯定会给弟弟煮一个。

我吃了一个蛋白,找了一张书纸,把蛋黄包起来塞口袋了,我想带给弟弟吃。

吃饭时,爸爸和姑奶奶说明来意,当知道我家又断顿时,姑奶奶心疼哭了,她一个劲的给爸爸添饭,让爸爸多吃点。

吃好饭,姑奶奶拿出袋子給爸爸装粮食,爸爸看见她家的面缸也没多少了,不好意思的说“大姑,算了吧!您家面缸也快见底了。”

姑奶奶一把抢过面袋说“大侄子,你大老远的来了,可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大人可以少吃点,不能让孩子饿着, 孩子正在长身体呢!”

不由分说,把面粉全搲了,临了她又打开土囤,探着身子,扒拉半天装了半袋红薯干拎给爸爸说“就这么多了,你别嫌少,回家多掺点野菜,看看能不能撑到收大麦,等大麦黄芒,就有撵汆吃了。”

爸爸硬是推着让着不要,姑奶奶生气的说“大侄子,你再这样作假,以后就别来了,大姑也不认你这个侄子了”。

爸爸流着泪说“都给我了您吃啥,姑奶奶说“这田里面条菜,菲菲菜都出来了,多吃点野菜就行了,实在不行我再借点,可不能委屈了孩子。”

我看见爸爸不停的抹眼泪,刚擦干净,又涌了出来。

爸爸趴在姑奶奶肩上哭,姑奶奶搂着爸爸,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背说:大侄子不要难过,我家里比你家宽裕,有我们吃的就不会看着你一家挨饿,困难是暂时的,等孩子们长大能挣工分日子就好了。

她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几颗糖果塞进爸爸口袋说“拿回家给孩子接着……”

爸爸把粮食放在一个团筐里,又让我坐在另一头,挑着我上路了,姑奶奶送到村头,我们走了很远,她还在村头张望,风吹起她的头巾 ,迎风飘扬。

这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刻,感恩的心已在我心里扎下根。

中午吃顿饱饭,爸爸也有力气了,一路上没让我下来,天黑之前,我们赶到家了,远远的就看见弟弟在村头等着。

妈妈正在旁边的田里找野菜 ,看见我们回来了,也赶紧挎着篮子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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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扯着爸爸的衣襟找吃的,我小心翼翼的把鸡蛋黄掏给他,揭开包着的书纸,弟弟两眼冒着光,一把抓过鸡蛋黄,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还伸出小手在下面接着,生怕掉渣。

妈妈迫不及待的扯开口袋看,当看见有面粉,有红薯干时,妈妈露出久违的笑容。

那晚,妈妈做了几个面饼,我们一人分了一个,爸爸没舍得吃,把他的面饼撕成几半,分给我们四个了,妈妈看见就把自己的面饼给了爸爸,她说“家里出力活都是你干,你倒下了我们娘几个怎么办?”

爸爸咬了一小口,又推给妈妈说“马上就上床睡觉了,吃多了浪费。”

爸爸把借粮经过告诉妈妈,妈妈流着泪说“你姑奶奶这些年可没少帮我们,你们一定要记住姑奶奶的好,长大了有本事了,多孝敬姑奶奶,你姑奶奶家粮食也不够吃,她是把自己的口粮省给我们。”

我和姐姐一边吃着面饼,一边点头。

那两半袋粮食让我们度过黎明前的黑暗时光,姑奶奶的恩情让我们记一辈子。

78年安徽凤阳县小岗乡18户农民率先实现包产到户,随之在全国推广实行,我们家乡也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成了土地的主人。

我们家分了11亩土地,刚开始土地贫瘠,产量依然很低,虽然没有白米白面,但红薯管饱,也不至于每年都断顿了。

因为穷,大姐,二姐都没有读过多少书,我和弟弟赶上了好时代,爸爸经常教育我们说“一定要好好读书,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我小时候就天资聪明,学习在班级一直名列前茅,有了我的带动,弟弟也是奋起直追,我们俩成了村民口里别人家的孩子。

81年我读了初中 ,学校离家远,我选择住校。

我的梦想是做一名人民教师,在三尺讲台上挥洒青春,于是我更加努力,成绩稳在班级前三名,83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一所师专。

我是村里第一个中专生,爸爸妈妈喜极而泣,那时候没有升学宴,爸爸破天荒买了几包丰收烟,还买了几斤水果糖,挨家挨户的发。

师专毕业后我回到母校教书,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这些年没有忘记姑奶奶,第一个月开工资,我就买了两袋麦乳精,四瓶罐头去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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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姑爹已经退休了,小表叔接了姑爹的班。姑奶奶拉着我的手,开心地说“俺老徐家的祖坟地冒烟了,俺家春红就是给老徐家长脸。”我感觉姑奶奶比妈妈还要开心。

我搂着姑奶奶肩膀说“姑奶奶,我一定会记住您的好,好好地孝敬您。”

就在我参加工作那年,弟弟也考上中专了,那个年代一家两个中专生,可谓是光宗耀祖了,村里人都很看好我们家。

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转河西,姑奶奶家越来越走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