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起来， 就看见阳台上放着一个墨灰色的水泥缸子，好像我小时候家里养猪，给猪喂食的石兜。
缸子长20公分左右，里面放着两个小花盆。
我恍然想起，这是老陈买的，用来养他的两颗碗莲。昨晚他加班到凌晨一点多，回来没时间摆弄他的花草。
他前天告诉我，要把碗莲都养在碗一样的花盆里，再放进水泥缸子，注满水。
这才是正确养法，他煞有介事地说。
最近老陈对养花草、鱼虾等都大感兴趣，每天我都能从楼下拿回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包裹，小鱼苗、虾苗、水草、青苔、鱼粮、虾粮、捞鱼工具、泥土等等，看得我目瞪口呆。
“都是些便宜的东西，平均每个包裹就值10元左右。”他怕我抱怨他乱花钱，先把结果抛出来。
“哦，我又买了一个新的鱼缸，要40多块，还没到。”他赶紧补充。
这倒也是，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值钱的都舍不得买。
单就那个小鱼缸，大一点的石头、枯树、水草，都是到家附近一一搜寻回来的，实在找不到，才从网上买。
不过，他错了，我不是心疼钱，反正又不是从我口袋里掏钱。我讨厌的是，他弄这些，常常制造一堆垃圾，要我善后。
看到鱼虾死了，捞出来，扔在鱼缸旁，就不管了；给鱼缸清除垃圾，捞出来，转身就上班去，更不用说乱扔一地的快递包装啊，泥土啊，乱石子啊。
更可恶的是，拳头粗的石头，他常常就直接摆在阳台上。这让我非常恐慌，我们住的是二楼，掉一个下去，万一刚好有人经过，刚好把人砸伤，甚至没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却越来越恐慌，每次见到，都把他骂一顿，他口中说着“知道了，下次一定放在地下”，但仍不时见到阳台上摆着石子。
他倒不是真的不懂个中厉害，不愿遵守，而是从小养成的丢三落四的毛病已根深蒂固，就像一个健忘症病人一样，吃完饭，丢下碗就走，拆快递，拿走里面的东西，快递箱包装乱撒一地；用完一样东西，随手一放……
就昨天买的这个石缸，包装箱和袋子，仍乱七八糟地撒在地上。
对付这样一个人，我已经够头疼，偏偏女儿和儿子，在这一点上，跟他一模一样。于是，我每天总感觉自己像带着三个孩子，再加上张女士，一个近80岁的老人，更有理由去丢三落四。
每次帮他们收拾，我都在心里骂一遍自己，叫你结婚，叫你生孩子，都是自己自讨苦吃。
总的来说，老陈喜滋滋地发展自己的爱好，但善后、受罪的是我。
“这不公平，”上两周，我下了最后通牒，“我监督，如果以后你再不收拾现场，见一次，罚款20元~50元。”
他愣了一下，说：“能不能少点啊？少点，不然我可能买东西花的钱还没罚的钱多。”
“就这点出息。”我气得骂人，“就不能想想，记住，不让自己犯错？”
“记不住的。我妈把我生成这样，有什么办法？”
“那我妈生我，就注定要把帮你收拾？哪来的脸，理直气壮的？”
他不敢说下去了。
定这条规矩后的几天里，确实好了一点。
但两天前，再次看到阳台上摆着一块鹅卵石之后，我跑到房间里，拖着他出来看现场，然后伸手，“什么也不用说了，钱拿来，50块。”
“不是我。”老陈却矢口否认。
“那是谁？”我转向女儿，“是你吗？”
“不是我，我动都没动过石头，这块石头我记得早上还在地上的，怎么在上面了？”女儿一本正经的语气，毋容置疑。
不是他们，就只有儿子和张女士了。
“不是我。”儿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只有你的老母亲了，她经常来这里，这个动一下，那个动一下。”我再次对老陈伸手，说：“钱拿来，母债子还，不管是她，还是你动的，都算在你头上。”
“乱说，你有什么证据确定是她做的？”这个男人，竟然还在狡辩。
“叫她来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可以啊，”老陈突然盯住我，“等等，说不定是你放上去的呢。”
女儿也第一时间附和，“是啊，妈，说不定是你放上去的，你自己忘记了。”
我气炸了，我天天监督，提心吊胆，怕的就是石子掉下去砸到人，我怎么可能把石头放到阳台上？
但是，竟然想不到办法自证我是“清白”的。
老陈见我一时语塞，得瑟笑起来。
“不是，你别转移视线，”我瞪着老陈这个“老油条”，“真正放上去的，你的嫌疑最大你不肯承认，或者你已经忘记，因为你已经有很多次，对做过的事矢口否认的了。”
结婚十多年，这个男人，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你不承认也可以，这次我就不计较，下次我见到，就把所有石头都扔了，垃圾不处理的，给一次机会，再有下次，也照扔不止。”
他不搭话，朝我做了个鬼脸，自己看手机去了。
他在抗议。我知道。
我更知道，就是这样，他也见不得真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