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我车上有一个乘客,不停地帮上车的乘客投币,而且投的都是百元大钞,阻也阻止不了,怎么办?”

听完806路司机匡小俊打来的电话,公交车队队长先是一愣,然后问:“他有没有什么危险的过激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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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小俊说:“除了投钱,没有其他过激行为。”

队长吩咐:“那你继续观察情况,随时向我汇报,我这边讨论一下。”

事情发生在2017年9月1 3日的早上,长沙市公交司机匡小俊驾驶着806路车正常行驶到下白沙湾,开门让乘客上车时,最先上车的一个乘客从兜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跟后上来的其他乘客说:“你们过去,你们过去,我帮你们投,我请客,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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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将一百元人民币放进投币箱里。匡小俊一看,赶紧说:“哎,你投一百干什么,不设找补,没办法找你钱啊。”

那名乘客说:“没事,我有钱,不用找,我请客。”

匡小俊开了这么多年公交车,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只见这位乘客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系着一条头巾,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得潮,黑色外衣是反穿着的。整个人不管是穿着还是动作,都显得有点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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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手里的百元大钞少说也有两三千,投完币后并不收起来,而是继续捏在手里,站在投币箱前,举止有点古怪。

匡小俊让他找位置坐下,他才在最靠近上车门口的座位上坐下来。匡小俊从中视镜里观察着他。

作为公交车司机,时刻要为乘客的安全着想,观察乘客的行为举止是日常工作,比如要看有没有人携带危险品,比如要堤防像这个大叔一样古怪的乘客会不会有危险过激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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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个大叔只是安静地坐着,没有什么动作,时不时地看一看窗外。

到了下一个站,见有三个人上车,这位中年大叔连忙起身走到投币箱前,对上车乘客说:“你们进去吧,进去,我来投,我请客。”说着接连投了三张100元纸币,似乎意犹未尽,投完三张后,又投了两张。

匡小俊连连摆手,但是阻挡不及,只好叫道:“投那么多干嘛,别投了。”中年大叔还是那句话,没事,我有钱,我已经讲了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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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站,中年大叔又继续让其他上车乘客别投钱,他请客,然后不停地往投币口投百元大钞,把上车的乘客都搞蒙了,有的还是自己投自己的钱,有的就欣然接受了大叔的请客。

甚至在没人上来了后,大叔还在继续投钱,似乎恨不得上车的人越多越好,想尽快把手中的钱投完,没过几个站,已经投了一千多了。

匡小俊不停阻止,说不要再投了,够了。但中年大叔不听,只是说我请客,我请客,你别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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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小俊说:“就算请客也够了,公交票价两块钱一个人,你投进去这些够几百个人坐了。”

大叔不说什么,但是手里的钱并没有放回包里,眼睛不停观察着前方,显然等下一站的时候,他还要继续投钱。

匡小俊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这人要么是精神有问题,要么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人家投了那么多钱,肯定要想办法退还,于是赶紧给车队队长打了电话反映情况。

收到队长“继续观察”的吩咐后,匡小俊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这怪人的举动。只见这位大叔每次投完币,就坐回到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位子上,偶尔会东张西望,不说话,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反倒是显得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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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其他乘客也都早已注意到了这人的行为,都看着他,开始低声议论起来,还有人拿手机录起了视频。

有人认为这人应该是中彩票了,想散点财,因为突然发横财的人内心都会有点不安,怕自己命格受不起太多钱财,有些迷信点的就会把一部分钱散掉。

有人认为这就是一个正常的有钱人,有的有钱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拼命表现,寻找心里的优越感,也为了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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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说这个大叔看着并不像个有钱人,衣服鞋子都很普通,可能是精神出了问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没有理智所以才有这不正常的举动。

怪大叔对别人的目光及拍摄视若无睹,手里一直捏着那一沓钱,车一靠站,他就向站台张望,如果没有乘客上车,就会显得有点失望。

匡小俊第二次给队长打电话,队长让他把车开慢一些,已经联系了下一辆806路车,等后边那辆806跟上来后,安排其他乘客换乘后,然后想办法把那怪大叔拉回车站,因为要把钱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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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继续行驶,只是速度比往常要慢一点。怪大叔似乎察觉到了车速变慢,上前询问车是不是要经过猴子石大桥。

806路并不经过猴子石大桥,匡小俊如实告知,那人回到座位上,露出失望和纠结的神情。

这时,坐在怪大叔对面的两名好心乘客走到他面前,其中一名大姐柔声询问道:“你好,要不要我们帮你找一下家人?”

他说不用找,他只有一个人,没有家人。大姐又问你要到哪里去?他说我要到猴子石大桥。大姐问你是要到哪个家里去吗?大叔说不到哪个家,就去桥底下,桥底下有个人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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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听完,预感到有点不妙,因为一说到桥下边,总让人联想到跳河,于是进一步追问,声音放得更轻柔了:“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吗?”

大叔说不是我什么人,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去那里做什么?人家要是骗子怎么办?”

大叔说我自己要去的。大姐问他打电话给你吗还是给你带了话。大叔说没打电话,但是我心里感应得到。

“你家是不是白家湾那边的?”

大叔说:“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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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想弄清心里的那个怀疑,继续问那你等下怎么回来啊?还找得到回来不?

大叔说:“我不回来了,我就到猴子石大桥底下安家落户了。”

大姐已经肯定了心里的怀疑,以安抚的口吻说你帮我们投坐车钱,你是个很好的人咧,你做了好事,我们都感谢你。

大叔说:“那倒是不用,我请客,不用感谢,跟司机讲一下把我送到桥中间就好了,我要从桥中间下去。”

这句话可以说已经很明显了,听到这里,大姐没有再追问,看了看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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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小俊也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这时与大姐对视一眼,二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这个怪人肯定是精神有问题,要去跳河。

见大姐没跟司机说去猴子石大桥的事,大叔站起来走到司机面前,商量说能不能改变一下路线,送他去猴子石大桥。

匡小俊心想此刻不能刺激他,最好是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他,否则难保证他一着急,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来。一来是为了一车乘客的安全,二来是安抚他的情绪,拖延时间。

于是满口答应说:“好的好的,你先坐好了好吗,待会儿等后边的806路赶上来,我让其他乘客换车,然后我更改行车路线,送你去猴子石大桥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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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一听,才又回到座位上安静地坐着。坐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走上前,将手里剩下的百元大钞,全部投进了投币箱里,而且匡小俊注意到,其中还夹杂着一张对折的纸张。

匡小俊怕刺激到他,这次没有阻止,他要投就让他投,反正已经投了那么多了,最后都要取出来还给他的。

这时,后面的806路公交车赶上来了,两辆车一同靠站。匡小俊通知车上的乘客换乘到后一辆车上去。大家都看到了车里的状况,知道情况紧急,没有不配合的,纷纷下车换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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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怪大叔懵懵懂懂的,也跟着人群要下车,匡小俊拉住他说你不用下车,你不是要去猴子石大桥吗?我拉你去。

怪大叔似乎才反应过来,赶紧回老位子坐下,表情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车辆继续行驶,但车里只剩下匡小俊和怪大叔两个人。匡小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尽量安抚他,发现他思维逻辑是没有问题的。

匡小俊问:“大叔,你电话是多少啊,我们临时更改行车路线,我要跟公司汇报,说明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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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说他没带电话,电话号码也记不得。

匡小俊又问:“那你带身份证了吗,给我看一下,我后边写情况说明的时候要用到。”

大叔说没带身份证,今天什么都没带,什么都不带,一了百了。

匡小俊的本意是想用他的电话找到他的家人,或者看他身份证上的家庭地址,可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带在身上。至于不记得电话号码,应该只是他的托词,但是安抚为主,不宜逼问过紧。

车辆不再停靠,而是又快又稳地驶往公交车场方向,并没有开往猴子石大桥。

匡小俊一开始还担心会被怪大叔看出来,如果那样的话,没办法,只能配合他往猴子石大桥方向开,然后尽量开慢一些,为救援人员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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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怪大叔似乎有点浑浑噩噩,并没有发觉路线不对,而且可能是因为车厢里比较安静,不一会儿,他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匡小俊轻声喊了两声大叔,没有反应,于是趁机又打了队长的电话,报告了自己现在到达的位置,让队里做好准备。

队长立马喊来几个人,说匡小俊即将拉回来的人很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有自杀倾向,也不排除会有暴力行为,大家要做好应对准备。然后立马报了警。

十分钟后,匡小俊的公交车开进了停车场,停在了调度室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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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稳后,大叔就醒了,看了看四周,发现车已经到了公交车场里面,并没有到猴子石大桥。

大家都以为他会闹会骂,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只表现出了一点失望和沮丧,并没有什么抱怨,整个人还是对什么事情的发生都不在乎的样子,很低落。

队长把他邀请到调度室,看他有点犯困,就问他要不要在长椅上躺着休息一下。他没有说话,但真的就在长椅上躺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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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话,问一句答一句,但回答都并不上心。关于家在哪里,有没有家人,都回答不知道。

打开车上的投币箱,把所有百元大钞捡出来一数,足足有2700元之多。而在整理钱的时候,还看到了那张大叔投进去的对折纸张,摊开一看,标题就是“遗书”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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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心中一紧,队长吩咐,再提醒一下调度室里的同事,把人看紧了以防他做傻事。

遗书中的内容,大概就是生活中遇到了不少挫折,感觉生活已经没有希望了,不想活了,想了结自己的生命,让家人不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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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警察同志赶到了,先是对大叔询问了几个问题,听了匡小俊反应的情况,然后小心跟大叔说要带他回警局帮他寻找家人,大叔也没说什么,仍然表现出怎么样都行我不关心的样子,同意跟警察走。

大叔接过队长交还的2700元钱,坐上了警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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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警局就来了电话,说那个大叔有一个儿子,现在人已经被他儿子领回去了。据大叔儿子说,他爸爸患有抑郁症,之前有过多次自杀意图,但都因被人发现报警,被警察解救了。

匡小俊及队长都放下了心来。队长表扬道:“不错,小伙子,你这可是救了一条命,难怪同事们都说你有爱心,热心肠,哪个需要帮忙你都冲在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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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小俊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没什么嘛,力所能及的事,刚看到他行为古怪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会做出暴力伤害行为,幸好没有,再说人上了我的车,就是我分内的事了。”

第二天,车队里来了一个年轻人,逢人就说谢谢,搞了半天,大家才知道原来是昨天那个想自杀的大叔的儿子。

找到了匡小俊,他握着匡小俊的手感激不已:“真是谢谢你了,太谢谢啦,要不是你,我爸可能就没有了,社会上还是好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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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送走后,匡小俊想起了昨天警察说过的应对有自杀倾向人员的方法。

遇到疑似轻生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嘲笑讥讽、谩骂,防止对方情绪激动产生过激行为。

第一选择是马上报警,警察会派出专业人员进行解救。报警后,在不会刺激到对方的前提下,要尝试疏导对方情绪。

参考资料:

潇湘晨报:强塞两千多元“请客”坐公交

市场星报:男子坐公交连投2700元:钱箱放遗书见人上车投1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