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把这日子过成了玻璃缸里的金鱼,无趣又四处是壁。

张嘴呼吸,闭嘴就忘了前尘。

只是她还做不到忘却前尘,因为她终究不是那条不会眨眼的金鱼。

四喜一下一下地给她捶着肩膀,她盯着那条自以为快活的金鱼,手里无意识地将鱼食扔进去,也不管鱼儿吃不吃得下。

“少奶奶,这是府里刚进的燕窝,姨娘吩咐奴婢给您端来尝尝鲜。”

略有些尖利的声音。

她回过神,看到门边站着的是林姨娘身边的丫鬟,珠儿,珠儿手里端着一晚澄清透亮的燕窝,话虽是说得恭敬,眼里却没半分敬意,倒是含着几分卖弄的尖酸与得意。

狗仗人势的东西。

她揉了揉有些昏胀的太阳穴。

连日来阴雨绵绵,整个齐府都像是陷入了深海,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倒是西厢房那边不时传来几声稍显刻意的打情骂俏。

她的头定是被那声音吵得疼的。

“林姨娘真是有心了,不过少奶奶不吃燕窝,这点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林姨娘进府年月尚浅,不知便无罪,少奶奶也是宽厚的主子,并不会责怪林姨娘没有眼力见,你且端回去吧。”

四喜看了看她的神色,敛了神色对珠儿淡淡说道。

设想中的气急败坏没有看到,还被绵里藏针地数落了一番,珠儿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又岂能灰溜溜地回去?她咬了咬唇。

“听闻少奶奶出身边陲村落,定是从小未曾吃过才不愿尝试,大奶奶不妨尝尝,毕竟这东西,养人,尤其是女人。”

杀人诛心的话如此轻易就从珠儿口中说出。

她垂下眼脸,扬了扬手:“确实是个稀罕货,有人爱,也有人憎。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了,放着喂狗倒也不算是浪费。”

“为了礼尚往来,我这有几本书,还算新鲜,你倒可以带回去让你主子看看,若有不认识的字,可以拿来问我。”

话落下,珠儿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

林姨娘出身花楼,大字不识一箩筐,看书,怕是看天书。

四喜噗嗤一笑,更是让珠儿难堪。

“院里那只狗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哩。”

她看了四喜一眼,四喜便抬手捂住嘴巴不再说话了。

总算是将那不知好歹的丫头打发了回去,虽然没让林姨娘看到笑话还生生讽刺了林姨娘一通,但是她总也感觉不到一点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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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齐府,林姨娘似乎都已经最后一个惦念她的人了。

当然,这份惦念,更多的是看她笑话罢了。

“真是过分,仗着肚子里有个宝贝疙瘩,便成天趾高气昂来气您,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四喜看着珠儿的背影啐了一口,狠狠说道。

说什么送燕窝,不就是故意拿来显摆罢了。

仿佛在说,看,少爷自始至终都没有惦念过你。

呵。

“既然是齐府的宝贝疙瘩,上上下下紧着她也是应该,少说几句闲话,免得被人听了去。”

她揉着眉心,语气稍显淡薄。

四喜噤了声,却始终憋了一口气。

“明明,曾经您与少爷也是那样好的。”

是啊,他们也曾那样好的。

说起来,与齐晋的这桩婚事,也颇有几分缘分的味道在里面。

她本是那乡下一个穷教书匠的女儿,唤沈南枝。

她爹当年意外之下,救了南下经商的齐老爷子一命。

那一年,还没有南枝。

说起来也是凶险,齐老爷子遇了山匪,钱财被抢了个精光,那伙人意图杀人灭口要他的命,也亏得老爷子福大命大拖着半条命逃到了边上的小山村。

正巧被路过的沈先生发现晕倒在路边,于是给救了回家。

齐老爷醒来之后,高呼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将沈先生吓得不轻。

读书人向来追求高风亮节,沈先生救齐老爷之时,也并未想过要什么回报,再者说了,一条人命,又岂能见死不救?

沈先生什么也不要,让齐老爷子很是头疼,然他又是个固执的人,见沈先生妻子怀有六个月的身孕,自己又有个三岁的儿子,突然间福至心灵,大手一拍板,直接来了个指腹为婚。

不容沈先生拒绝,便立下了一纸誓言。

于是沈南枝与齐晋的渊源就此从那页纸上产生。

齐老爷伤好离开村子后,再未来过。

几个月后,女婴呱呱落地,沈先生取名为南枝。

想了许久,并未通知齐老爷家自己生了个女儿。

而年月一久,沈先生自己也逐渐将那纸婚约给抛到了脑后。

在沈南枝的前十八年,沈先生都没有告诉她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又或者沈先生从未当真,毕竟齐家是江南大户,自己只是个乡村的穷教书匠,他怕女儿高嫁过去受气。

即使沈南枝自幼耳濡目染饱读诗书,出落得极为优秀,但是沈先生还是打算给沈南枝找个普通人家的男子,安稳过这一生。

年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沈南枝过了自己十八岁的生辰,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往那一站,说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有人信。

那日,江南传来一纸书信递到了沈先生手上。

沈先生看了那信许久,皱眉深思。

提起笔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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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的信没有回音,没过多久齐老爷便带着齐晋亲自杀了过来。

原来齐老爷身子骨已经不行了,而他一生最是守信,说了的话就必须办成,不管怎样,当初的诺言是一定要履行的。

“沈兄,当年一别便未曾再来看望,为兄心中有愧给你赔个不是,你不曾回信,更是不曾告知我你生养了一个女儿,可是在怨为兄?”

齐老爷苦笑着说道。

沈先生只顾着摆手,略寒暄着说:“哪里哪里,只是年月久远,小女也只是个乡野丫头,便不提这茬了,这位便是令郎吗?当真是仪表堂堂。”

齐晋生得高挑,皮肤细白,眼尾略上挑,又带着富家公子哥身上特有的从容气质,说一句风度翩翩还真的不是夸大。

“见过沈先生。”齐晋朝沈先生弯了弯腰,至少礼节上是挑不出错。

正在这时,去摘花的南枝捧着一束山花回来。

捧花的少女进了屋,也不知是那山花的香气太过扰人,还是少女头上沾染的露珠太过亮眼,屋子里像是打进了一道亮光,亭亭玉立,与她手里的山花一样美好。

“这便是南枝吗?”

齐老爷打量了南枝一眼,一双老眼里闪过些许满意之色。

“南枝,来见过齐老爷,以及齐少爷。”沈先生无声叹了口气。

合该这两人撞见。

南枝并不知道当年的那桩事,只是接了沈先生的话,给齐家父子俩行礼。

抬眼瞬间,撞进了那双波光粼粼的含情眸里。

齐晋直直看着南枝,像是移不开眼,眼里映着的,是完整的南枝的脸。

两人在这对视的刹那,都乱了心神。

一个红了脸,一个迷了眼。

南枝终于知道,原来齐晋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君。

想起二人初见的瞬间,她竟有些闷闷的窃喜。

多好啊,命定的夫君自己也刚好一眼万年。

两个小的一见钟情,加上当年婚书的加持,沈先生也终是认了这门亲事,将南枝嫁进了齐家。

南枝出嫁那天,漫山遍野的山花盛开,在一路花香的护送下,那顶大花轿经过了河畔,经过了两百里的官道,经过了绿树成荫的庭院,进了齐家的大门。

齐家下人们唤她一声,少奶奶。

细细想来,前面这两三年,她和齐晋真的是琴瑟和谐。

两人最是喜欢在月下谈论诗词歌赋,古往今来。

齐晋虽是个商人家的少爷,然身上难得的没有那股子铜臭味,他喜欢阳春白雪,也容忍下里巴人。

那时候,南枝真的以为自己这一生,遇了良人。

只是,初见时的惊艳,终是抵不过岁月的磋磨,再炽热的情感,也终究有被浇灭的那天。

三年过去,南枝的肚子总也没有动静。

齐老爷子离世后,老夫人见南枝肚子没有响动,便旁敲侧击,大意便是希望南枝大度,能让齐晋纳妾,齐家不能无后。

南枝终究也是那时代背景下的一个小女人,不能给夫家留后,心里也终归有些不安,即使不愿意,口里也没有说一个不字,只说这件事交给齐晋自己决定。

那时候,她还寄希望于齐晋会摇头不答应。

然而没有,齐晋知道消息后,只是挥挥手叫老夫人张罗,便出门了。

南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以为,齐晋是与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不一样的。

但那只是她自以为。

回头想来,这半年,齐晋已经许久没有与她一起花前月下了,他更多的,是在外面‘谈生意’,有时候,甚至饭也不会回来吃。

她终于意识到,齐晋不是什么与众不同的痴情公子哥,只是从前有齐老爷压制着,并未显山露水。

她也知道,齐晋在外头有了人。

那所谓的一眼万年,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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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质问齐晋,齐晋却说:“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反正你是老爷子钦点的儿媳,就是他死了,也没人能动你的位置,你就好好当你的少奶奶,少管我的事。”

说完,走了。

南枝愣在原地,看着齐晋的背影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得了齐晋的首肯,老夫人自是欢天喜地给齐晋张罗,今天看李家姑娘,明天看张家姑娘,就盼着能进门一个给齐晋生儿子的女人。

齐府高宅大院,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南枝便成了那个旧人。

院子突然冷清了,整日的,只有四喜陪着她,还有鱼缸的那条鱼。

一开始,齐晋倒也会回家,南枝点着蜡烛等,后来,齐晋便彻夜彻夜地不回家,南枝吹灭了蜡烛,自己和衣睡了。

再也不等了。

后来,听人说,齐晋流连花楼,还在花楼有了相好。

她起先也是不信的,齐晋纵使风流本性露出,但好好一个齐家少爷,也不至于会看上花楼的姑娘。

直到齐晋将那个女人带进了家门。

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

彼时老夫人还没给齐晋张罗到一个合适的女人,便被齐晋搞了个措手不及。

齐家好歹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岂能让一个花楼姑娘进门?不消南枝说话,老夫人便跳脚不同意林姨娘进门。

南枝看着齐晋的眼睛,已经没了初见的欢喜。

他爱怜地摸了摸那个女人的肚子。

“娘,您不是说要抱孙子吗?莲香她怀了我的孩子,不进齐家门,还能去哪里?您忍心看着您孙儿流落街头吗?”

他说话间,没有看南枝一眼,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或是不安。

是了,他已经不在意南枝的感受了,不在意旁边坐着的女人,心早已被他的这番话扎得千疮百孔。

老夫人语塞,提起孙儿,她犹豫了。

看了看那眼露得意的女人,老夫人本有些鄙夷,但是一想到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老夫人又不得不收起那副神态。

“造孽啊,造孽,老身不管你的事儿了。”愣了半晌,老夫人将拐杖狠狠杵在地上,转身离开了客厅。

南枝知道,因为那个孩子,老夫人这番行为便是已经答应了让林姨娘进门。

只是老夫人是走了,南枝却不得不留下应付。

即使她觉得真的好无趣,也好恶心。

“这位便是姐姐了吧?以后一起伺候少爷,姐姐可得给我多传授经验啊。”

林姨娘捂着小嘴笑道,眼睛里却是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既然要入齐府的门,便不要拿出花楼的姿态来,好好养胎吧,我去给你安排住处。”南枝起身,终究是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狠狠压了林姨娘一头。

话落,没有理会林姨娘青白交加的脸色,也没有看齐晋一眼,甩了甩手帕,只留下个略有些孤绝的背影。

她看起来似乎赢了,却也输得只剩这个正房太太的名分。

就这样,林姨娘进了门,就住在与她的东院对立的西厢房。

整日里,都能听到那边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老太太私下来找过南枝几次,说着,只要林姨娘肚里的孩子落地,便将那个女人赶出去。

南枝只是笑,以后的事儿,谁又说得清呢?

毕竟,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吹吹枕边风,连账房先生都换成了自己的远房表哥。

那个女人,可不甘心做一个妾。

说起那个账房先生,南枝也见过几次,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生了一双风流的桃花眼。

啧,远房表哥,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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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娘自以为怀了孩子,就能拿捏住了齐晋的心,只是,一个风流的男人,又岂会被一个还未落地的孩子拴住?

仅是安分了几个月,林姨娘肚子月份大了,无法伺候齐晋,齐晋便再度开启了自己的风流之路。

再次开始整夜整夜地不回来,她经历过的,林姨娘也开始经历了。

至少,齐晋和她也曾过了三年的琴瑟和鸣的安稳日子,和林姨娘呢,不过半年不到,齐晋就现了原形。

女人啊,就怕比较,这么一比,南枝竟略有快意。

据四喜说,林姨娘砸坏了好些花瓶。

“那个狐狸精,该。”四喜冷哼。

南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心头却同样生出了几分痛快。

痛快过后,却又感到悲凉,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宿命么?

林姨娘至少肚里还有个孩儿傍身,可她呢?她还剩下什么?

南枝揉了揉脑袋,像是倦了。

又过了几个月,林姨娘肚里的孩子终于落地,是个男孩。

生产那天晚上,齐晋都未曾回府,任凭林姨娘叫破了嗓子,那个男人也不在。

南枝听着林姨娘凄惨的叫声,平白替林姨娘感到悲哀,也像是替自己悲哀,拼死拼活地生孩子,自己的男人却在和别的女人鬼混。

真可笑。

说起来,她也该庆幸,自己不用走这一遭。

老夫人却高兴坏了,抱着孙儿亲了又亲,也再不提赶林姨娘出去的事儿。

毕竟,给齐家生了金孙,可是大大的功臣。

南枝也看了看那小小的婴儿,心头有几分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齐家总归有了孙儿,即使不是她生的,但是老太太终于再也不提给齐晋纳妾的事儿了。

然而南枝却并不感到松口气,老太太不折腾,齐晋却是个会折腾的。

女人,就没有断过。

林姨娘的孩子麟儿三岁时,齐晋已经抬进了府里三房小老婆,平均一年一个。

他也说到做到,没有人敢去动南枝的主母位置。

她就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当家主母的位置,像条游不出去的鱼儿。

林姨娘倒是每天与那群小老婆们斗得乐此不疲。

她也权当看笑话。

只是说来倒也奇怪,这些年来,也只有林姨娘生下了孩子,其他的几房姨太太们,却是几年了都如她一般肚子里没个响动。

有时候,南枝看着麟儿逐渐长开了的小脸,心里却闪过另外的一张并不太熟悉的脸。

那位林姨娘的远房表哥。

罢了,没有证据的事,她总不能信口雌黄。

老夫人被齐晋气得不行,搬进了祠堂整天吃斋念佛,偶尔叫人把麟儿抱去看看,也不管府里的破事。

齐晋呢,整天流连花丛,也不管家里的生意进账。

偌大的齐府,都成了南枝的掌中之物,一切大小事宜,包括那些姨太太的吃穿用度,都要交给她过目的。

有时候南枝都在想,自己其实也不亏,过了几年的恩爱日子,蹉跎了几载青葱岁月,却换来了一辈子花不完的荣华富贵。

齐晋心在何方,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前日里,齐晋说是去烟城要谈一桩生意,带了几个人便去了。

南枝躺在贵妃榻上,四喜给她摇着扇。

“这个季节,山花开了。”南枝突然说道。

“是,少奶奶可是想家了?”四喜恭顺地接话道。

“当年,我进府时,也正好是这个季节,我还记得那漫山遍野的山花,送了我一路。转眼间,就已经是六七年了啊,岁月过得真快。”

南枝难得的说起从前,虽然四喜并不知道为何今日少奶奶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她只是低眉顺眼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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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老管家匆匆而来,神色慌张,怀里揣着两封密信,却哪一封都算不得好消息。

一封,是南枝早有怀疑的事情,现在只是确定了罢了。

那位账房先生,果然不是林姨娘的远房表哥,而是她从前的恩客。

而另一封,倒是有趣了。

齐晋在烟城,染指了当地一个地头蛇女人,那地头蛇在当地有些势力,据说是局子里某位大人物的小舅子。

那伙人扣了齐晋,要求将烟城的一家酒庄抵给他,不然,就废了齐晋的双腿。

事情,要一桩一桩地解决。

南枝神色看不出什么,却是亲自拿了地契,坐上马车赶去了烟城,一路上舟车劳顿染了风寒,时间又拖了两日。

但是南枝强忍着不适,吩咐大家加急赶路。

护送的仆人们都在说,少奶奶是个好的,少爷干的不是人事,出事了却是少奶奶加急赶去救人。

南枝在车厢里,听着大伙儿的夸赞,淡淡笑了。

将手里的一张纸条放到蜡烛上,烧成了灰烬。

赶到烟城时,与对方见了面,南枝亲手将手里的地契交给了地头蛇,把烟城的酒庄过给了那些人。

然而那人只叫南枝半夜来接人。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南枝一个人撑着伞,冒着大雨来到了对方说好的地点。

那臭水沟旁边,齐晋浑身是血,下身诡异地弯曲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苟延残喘。

他们没有守信,还是废了齐晋的双腿。

南枝撑着伞走近,挡住了齐晋的半个身子。

“夫君,你疼吗?”南枝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晋。

看着这个此刻像一条爬虫的男人。

“南枝,南枝,你来救我了。”齐晋艰难地说着,嘴里竟有些呜咽。

他说,终究是南枝对他好。

伞下,南枝扯了扯嘴角。

将齐晋弄回去后,南枝报了官,但因为地头蛇头上的关系,齐家在烟城又没有什么势力,所以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齐晋的腿,也只能白白被废掉。

那曾经自诩风流的男人,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自闭沉闷了,整日整日的不说话。

在烟城耽搁了些时日,齐家人只能拉着已经变成残废的少爷灰溜溜离开。

因为管不住下半身,齐晋将自己作成了废人。

仆人们都深感唏嘘。

离开那日,南枝见了那地头蛇一面。

那男人叼着雪茄,只说了一句:“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狠的女人,那可是你男人。”

南枝笑了笑。

“正因为那是我的男人,所以,才要好好管教。”

回到齐家那天,老太太从祠堂出来,抱着残废的齐晋哭天抢地。

口中念叨着:“作孽啊,你这是作孽啊。”

“娘,孩儿知错了。”齐晋也哭,不知是哭自己再没了风流的资本,还是真的知错了。

南枝并不知道。

齐晋残废了,整个齐府陷入了极为压抑的气氛。

却在一天,林姨娘和那位远房表哥在床上被人撞破了。

齐晋连日来的压抑终于被这件事点燃,狠狠打了林姨娘一顿,将林姨娘浸了猪笼,完全没有念及林姨娘是麟儿的生母。

而那位所谓的表哥,几年来做假账的事情,也被南枝拿出了证据,直接扭送到了局子里。

齐家稍打点一下,在局子里也没有活路。

接连发生的事情,让齐晋整个人变得暴躁敏感,多疑不安。

南枝倒成了齐晋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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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遣散了府里的小妾,一个不剩,整个齐府终于又清净了,唯有南枝一个女主人。

那天,齐晋坐在轮椅上,伸手抓住了南枝的手。

“南枝,从前是我混账,负了你,今后,我一定好好守着你们娘俩过日子,麟儿就是我们两个的骨肉。”

他看了看四喜抱着的,安安静静的麟儿,眼里涌现出泪花。

南枝抽出了手,从四喜怀里接过了麟儿。

她在笑。

看着麟儿逐渐长开的眉眼笑,看着这张与齐晋没有半分相似的小脸笑。

“好啊。”她刮了刮麟儿的小鼻头,算是应了齐晋的话。

桌上的熏香腾起袅袅的烟云,看着浓烈,却在瞬息之间又消散在了空气里,只留下一股不切实际的,不真实的香气。

一如出嫁那天,那漫山遍野的山花散发出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