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防务新闻》(Defense News)网站刊文称,五角大楼发现,乌军在前线使用的美制先进武器正受到俄军电子战的严峻挑战,包括M928 Excalibur“神剑”制导炮弹、GLSDB“陆射小直径炸弹”和ATACMS“陆军战术导弹”等众多美制精确制导弹药的作战效能都遭到严重削弱。该报道指出,M928 Excalibur“神剑”制导炮弹投入乌克兰战场之初,命中率高达70%,然而仅仅6周之后,由于俄军采取了有效干扰措施,命中率急转直下到了6%,相当于骤降了91%,使用效果大打折扣。
美国《动力》(The Drive)网站《战区》(The War Zone)专栏报道称,包括GLSDB陆射小直径炸弹、M31卫星制导火箭弹、JDAM-ER增程型联合制导攻击武器在内的,使用GPS卫星制导的精确打击弹药,在俄军的电子对抗措施面前,作战效能持续下滑。2024年3月英国国防大臣格兰特·沙普斯(Grant Shapps)的Falcon-900LX专机在前往波兰奥尔日兹(Orzysz)的途中,在靠近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时,机上的GPS导航信号遭受了大约30分钟的干扰,迫使机组不得不采用其他方式导航。
在电子战领域,从苏联到俄罗斯,总是给人以“傻大黑粗”的刻板印象。在国内军迷群体中,不乏“电子管大法”、“倒卡神器”、“超大号烤箱”等戏谑。不过,从俄乌战争的整体情况来看,虽然确实与当今的世界先进水平存在差距,但是俄制的电子战武器的表现依然可圈可点。
俄军如何干扰卫星定位信号?
目前已经建成的4个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的通信信号均位于L波段。其中,美国的GPS系统的中心频率是1176.45MHz、1227.60MHz和1575.42MHz;俄罗斯的ГЛОНАСС系统的中心频率是1227.60MHz、1381.05MHz和1575.42HMz;欧空局Galileo系统的中心频率是1176.45MHz、1207.14MHz、1278.75MHz和1575.42MHz;我国的北斗系统信号中心频率是1561.098MHz、1207.14MHz和1268.52MHz。
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发射的定位信号中,低精度的C/A码为民用,高精度码P码为特定授权用户使用,在P码基础上加密后的Y码为军用。GPS系统每个卫星的信号,都通过幅宽2.046MHz的PRN代码进行了扩频,以便于和其他信号区分,同时也增强了抗干扰能力。而经常担负战场通信任务的Starlink“星链”系统的信号,主要位于Ku波段(12~18GHz)和Ka波段(27~40GHz),另外在V波段(50~75GHz)和E波段(71~86GHz)也有部分信道。
现役GPS IIF卫星的太阳能帆板的输出功率为1900W,随着使用时间的延长,材料的老化还是使功率下降。再考虑到地磁本底和地形遮罩的影响,刻意去提高星地通信功率也没法带来多大的增益。所以,GPS导航卫星的天线发射功率并不高,在27W左右,传递到地面的信号强度仅有-160BW左右,换算成功率相当于W左右。对此,苏联/俄罗斯遵循了一套非常简单粗暴应对手段——制造比敌方通信信号强度高出30dB以上的干扰信号进行阻塞——实战证明这种压制干扰手段效果显著。
除了采取阻塞式压制干扰外,另一种方式是欺骗式干扰。具体又可分为通过模拟上行信号对卫星进行干扰和通过构建假信号网络对地面终端进行欺骗。俄乌战场上,针对卫星通信的电子战系统主要有Красуха-4С“克拉苏哈-4S”、Р-340РП Поле-21“磁场-21”、Тирада-2С“提拉达-2S”、Палантин-К“披肩-K”、Р-330Ж Житель“居民”等型号,其中既有采用压制式干扰原理的,也有采用欺骗式干扰原理。
1РЛ257 Красуха-4С系统,针对的是X波段(8~12GHz)和Ku波段(12~18GHz)的低轨卫星通信与雷达成像、地面雷达、机载雷达和弹载制导雷达信号,工作原理是通过广谱噪声进行阻塞式干扰。对卫星通信信号的作用半径为150~300km,对雷达信号的作用半径为10~40km。
Р-340РП Поле-21“磁场-21”电子战系统工作在L波段(1~2GHz),采用与Красуха-4С相同的阻塞式干扰原理,峰值功率0.3~2kW,专门针对以GPS为代表的卫星通信信号,有效作用半径25km左右。
Тирада-2С“提拉达-2S”电子战系统工作在UHF(300~3000MHz)特高频和SHF超高频(3~30GHz),主要用于对卫星中继通信链路的干扰,也可兼顾对短波、超短波以及蜂窝和集群无线电通信的干扰。该系统的工作原理是,在侦测到敌方星地通信的信号后,生成定向干扰信号,对敌方卫星实施瞄准干扰,或者生成假信号实施欺骗干扰。该系统对星地通信的有效作用半径30~40km。
Палантин-К“披肩-K”系统,用于电子侦察与干扰,工作在短波(SW)和超短波(VHF)频段,覆盖3~300MHz频率,有效作用半径20km以上,可对无人飞行器遥控信号、敌方指挥所的移动通信和互联网信号源、“星链”中继设备的通信信号等实施压制干扰。全系统由22辆Камаз-7950越野卡车装载,包括电子侦察设备、干扰系统、指挥所等单元,支持大间距分布式部署。
Р-330Ж Житель“居民”系统主要用于干扰星地通讯,同时兼顾超短波、短波和蜂窝与集群通信。该系统的基本作战单元由1部自动无线电干扰站和1套无线电侦察天线组成。干扰站集成在Урал-43203或者Камаз-43114越野卡车底盘上,侦察天线则安装在拖车上。每个基本单元既可以独立运行,也可以多站组网,通过Р-330КМА自动化电子战指挥系统耦合运行。其频谱监视范围为100~2000MHz频段,通过频谱分析对目标实施瞄准式干扰,重点针对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摩托罗拉“铱星”卫星通信系统、Intelsat海事卫星等。有效作用半径20~30km。
如何评价俄军的星地通信对抗?
毫无疑问,在目前的俄乌战场上,在通信对抗领域,俄军占据了上风。但与此同时,俄军的电子战系统本身,在战斗中也不可避免遭受过损失。因为大功率电子战系统自身就是强辐射源,在战场上不可避免的会暴露位置。而战术电子战系统,又因为作用距离的限制,必须进行前沿部署,所以很容易遭到敌方的反辐射打击。
实际上,在《防务新闻》刊载的文章后半段就出称,美国陆军已拨出巨资用于尖端电子战设备和防干扰设备,包括与BAE系统公司签署了一项3.18亿美元的GPS军用加密M码协议,以及向TRX系统公司采购新一代单兵携带的战场定位和导航系统。此外,美国陆军还要求开发一种新型干扰机,它可以安装到M1126 Stryker“斯特瑞克”轮式装甲车族上,或者由单兵背负携带。
而在《动力》网站《战区》板块的专栏文章称,美国空军正在采购旨在使JDAM-ER航弹能对抗GPS干扰的附加导引头。新型导引头的加入将使JDAM-ER航弹具备锁定GPS干扰器的能力,有效地将受这种电子干扰影响最大的武器变成对抗它的工具,类似AGM-88 HARM“哈姆”反辐射导弹。
前文提到的Красуха-4С“克拉苏哈-4S”、Тирада-2С“提拉达-2S”和Р-330Ж Житель“居民”等,均已出现过战损。诚然,电子战系统属于高价值目标,但战术电子战本身亦与坦克、火炮一样,都是消耗品。就算出现一定的损失,只要完成了既定目标,比如成功掩护己方兵力的敌前机动与集结,顺利保障了冲击发起前的炮火准备,都属于成功的运用。
当然,既然已经是可以损失的消耗品了,战术电子战设备就需要往小型化、便携化的方向发展。不需要刻意追求过高的性能,而应当保持低廉的成本和便于生产的特性,方便大量配发和部署。毕竟,作为目标的卫星通信终端,单个设备的WIFI信号最远也只能覆盖数百米半径,也是需要通过多站组网运行的。所以,对于进攻方,单个高性能设备与多个简化设备协同相比,后者的效能显然更高。
相比于出现的战斗损失,俄罗斯电子战系统的研制和发展存在的主要问题,还是设计原理相对落后,研发体系存在严重的组织管理问题,设计生产厂家过渡虚标性能等等。这些问题不仅严重限制了俄军电子水平的进一步提高,即便是在当前的战场环境下,现役和在研装备的性能也不能覆盖前线部队的全部需求。
比如,以Красуха-4С“克拉苏哈-4S”和Р-340РП Поле-21“磁场-21”为代表的大范围对抗系统,采用的阻塞式干扰原理,虽然屏蔽掉了GPS信号,但自家的ГЛОНАСС信号也没了,因为两者的军码都以1277.60MHz为中心频率。如果有更强的信号处理能力,改用转发式的欺骗干扰,不仅能在破坏敌方通信的同时,不影响己方通信,还能降低靠前部署的密度,最大程度的减少己方损失。
又如,大功率阻塞式干扰虽然简单有效,但是不能适应所用情况。以在战机上装备为例,受制于供电功率,继续采取堆功率的做法,就将严重削弱有效作用范围和覆盖带宽。对于舰艇,问题更大。在地面部署时,尚可通过多站组网、分时开机的方式躲避敌方侦测。而在舰艇上,干扰源就在保护目标上,做不好射频防护,就算躲过了卫星制导,也会招来反辐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俄黑海舰队的舰艇,频频在乌海军无人艇的袭击下遭受重大损失的原因之一。
再如,在电磁兼容设计方面,俄军的电子战设备依然在延续“专机专用”的整体架构,根据针对设计专门型号,导致体系过于庞杂。由此带来了装备数量太多、制造成本高企且费时费力、无法成体系下沉配置的种种问题。而目前的国际主流是综合射频设计,采取的是按照频谱划分型号,大大的减少了设备种类和数量,使得相关装备能普及到更低的层级。
总的来说,从俄乌战场的实践来看,在电子战方面,俄罗斯依旧继承了苏联时代在系统工程上的优点,但是在新技术的迭代面前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在整体层面上,俄军不仅挽回了战争初期的颓势,还在逐渐的扩大优势范围,但是再一次的付出了许多不必要的代价。
我们可以从中学习什么?
从俄乌战争的经验看,在未来的高技术战争环境下,信息对抗的重要性可以说已经上升到了首要位置。“打得着”的前提是“看得见”、“分得清”、“盯得住”、“叫得快”、“传得准”。因此,加强信息保障与对抗能力是当务之急。
就在今年,我军对成立不到9年的战略支援部队进行改组,成立了新的信息支援部队,打造了全新的战略性兵种。可见,在顶层设计上,我军的判断是未雨绸缪的。而在顶层设计之下,还有作战组织、训练和装备三条主线。
在作战组织上,信息对抗的领域早已拓展到海、陆、空、天、电、网六个维度,是缺一不可的。实际上从2015年军改至今,在传统的海、陆、空、天四大领域,我们与强敌的差距已经大大缩短,甚至在部分领域实现了反超。在新兴的电磁和网络领域,我们与强敌基本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竞争的。
在日常训练上,我们是相对来讲最放心的。在实战化训练方面,我们始终坚持料敌从宽、于己从严的原则,着眼未来与强敌的全面军事斗争。而强敌最大的问题,反而是长期的低水平实战带来的惯性,导致应对高烈度全面战争的训练长期缺失。在兵力数量严重不足、老旧装备继续换代的当下,还要继续维持全球部署,反过来进一步加剧了强敌训练不足的窘境。所以,日常训练与战备水平反而是我们的优势区间。
在装备领域,我们可以保持谨慎的乐观,但是也要正视与强敌的差距。最明显的例子在航天装备上。在这个领域,历史储备与继承的影响要远超其他。面对以Starship“星舰”和Starlink“星链”为代表的新质作战力量,我们与强敌之间的差距难以在短期内弥合。而这种差距,在未来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甚至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如果我们不能实现颠覆性的创新,继续在原有的赛道内追赶,就将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这就要求我们必须要寻求新的赛道,比如以量子通信为代表的新兴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