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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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68岁走的,可惜走得太早。想起母亲,我又想起童年时挨打的情景。

说到挨打,现在的孩子哪个舍得打?非但不打,而且溺爱有加。可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不是这样。那时每家的孩子哪家不是四五个七八个的。生下来,往那儿一放,自个儿摸爬滚打,好养的很。孩子不听话、做错了事,劈头盖脸就是拳脚相加,一顿臭骂。骂得重,打得疼,但子女们不会有任何反抗。唯有生气和不解。当然也有好心的邻居来帮腔,孩子他妈,你不该打呵。

那时,许多家庭为打骂找到根据的是,“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就不爱”的这个老理。那时,哪家爸妈不骂人,哪家孩子不挨打哩。这在上个世纪的常见教育方式中,人人司空见惯,子女无条件接受。可现在不一样,孩子是小皇上,根本谈不上打。

我的母亲一生刚烈,脾气也大。这也铸就了她教育子女的另一种独特方式。因此,我的童年,看到最多的是母亲的打。

七岁,记忆中最难受的一件事,那天早晨头晕病犯了起不来,母亲是知道我有头晕病的。可她却毫无怜悯之心,揪下墙脚边竹笤帚上的竹条就是一阵抽打,打得我上窜下跳,身上条条红印。无奈只有忍痛带病上学。后来我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要我珍惜学习的机会。

八岁,记忆中最不能原谅的一件事,是拿家里零钱而撒谎。母亲发觉后并不问原因也不迁就,也是一顿好打。一边打一边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做老实的人就要从小做。后来我清楚,她这是惜德的经典之声哪。

九岁,记忆中最不堪重负的一件事,母亲让我将她的一个大皮箱从高高的储藏柜拿下来,箱子是空的,但由于体积过大的箱体从高处的承重使我弱小的全身不堪重负,失手将箱子摔落下来,在当时看来十分贵重的皮箱皮口摔裂。母亲十分心疼。重重地将我一顿狠打。我怎么也不理解,难道物比人还重要?后来知道,她这是让我知道爱惜东西的道理。

十二岁,记忆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为了怕扫四旧抄家,我把家里那些精装的大部头的政治、经济理论书籍拿去当废品卖。用卖的钱高高兴兴地请回了毛主席画像和毛泽东选集。满以为能邀功请赏,没想到母亲又将我痛打一顿,把我的逞能打得荡然无存。母亲心疼地说,“你呵!那些书你以后到哪里去买啊。”后来领会,她这是让我明了为什么要爱惜和保留这些书的理由。

十四岁,记忆中最对不起人的一件事,是1969年南京长江大桥建成,我们几个小伙伴悄悄不辞而别,栉风沐雨、扒车露宿,使所有的家长担惊受怕。为此,我的母亲一病不起。这一次她已经没有力气打了。看着睡在床上望着我眼神的母亲,我已止不住泪流满面、啜泣不止。后来明白,她是让我懂得珍惜亲情。惜亲比什么都珍贵!

如今,母亲的打骂也随着她的离去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母亲的打骂是那个时代的一种独特的教诲,早已在我心里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现在,母亲不在了,可她的惜学、惜物、惜书、惜德、惜亲的行为方式,却一直闪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