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宴
作者：杨光汉（贵州）
柏果村的村主任李大江，今年刚好五十出头，他做事总是雷厉风行，且敢想、敢说、敢干，在柏果村这块地皮上算得上是出了名的能人。
李大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印水县县城里读出来的正牌高中毕业生，当年因高考落榜，他便随打工族去了沿海的滨海市打工。在打工的日子里，各种酸甜苦辣的事他都经历、饱尝过。
打工期间，他在建筑工地干过临时工、卖过苦力，在小旅馆打过杂，干过买、卖活。在百货销售店，他开过车，跑过运输。在工厂里，他当过工人，干过管理活。他干一行专研一行，爱一行，经历的事情多了，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深交了许多朋友。
在滨海城市打工十几年，他学得了不少先进、有用的东西，同时也吸收了许多新鲜事。居住在滨海这座城市，生活节奏非常快、压力大，仿佛时间就是在与人赛跑。当他赚得盆满钵满时，他的三个子女也逐渐长大。到滨海这地方上幼儿园、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一个人就要花费很大一笔资金，三个小孩读书的各种费用，他根本无法承受。后他就同他的妻子，带上三个小孩回到了久别的老家柏果寨。
离家十几年，当他返回柏果寨，呈现在他眼前的基本上没有多大改变，一切照样依旧。家乡的山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条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颠簸不平，小河的河水还是混浊的。返回家，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将在外打工的所有积蓄拿了出来盖了一橦三楼一底的砖房。
房屋刚修建完工，他便找到镇政府领导，主动请缨，要求担任柏果村主任，欲想带领柏果村群众改变家乡落后面貌，他的想法得到镇政府领导及柏果村群众的支持。当年，在柏果村主任换届选举中，他如愿以偿。
李大江担任柏果村主任，在群众的支持、拥护下，特别是当地党委、政府脱贫攻坚及美丽乡村振兴的具体落实，经过几年的艰辛努力，在柏果村这块风水宝地上，山青了，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水秀了，到处都是清澈见底。蜿蜒曲折、颠簸不平的乡村公路变成了平坦的白油路。山村原先低矮、犬牙交错的木瓦房，现已不复存在。如今，到处是三楼一底且排列有序、整洁干净的砖房。
人一旦物质生活好转，其精神生活也会发生变化、改变。在我们省的印水县，各种明目繁多的酒席真是蔚然成风，让人无暇顾及，苦不堪言。许多酒席，不去不行，不送不行，送多了自己承受不起，送少了又对不起请客人，这里各种明目的酒席真让人为难。一年当中有婚丧嫁娶酒，房屋搬迁酒，新生儿满月酒，老人祝寿酒，大门改造酒等等等……。
宴请酒席多了，一些经济不富裕的人，他们无法承担繁重的酒席债，也就挖空心思，想尽一切办法找各种理由办酒席。有的夫妻送出去的钱多了，他们找不到办酒席的理由，就搞假离婚，而后又再次举行复婚办酒席。有的夫妻生四胎、五胎小孩，都要大办酒席。有的找不到任何理由，就去到市里或者省里某个房开商处照张照片发给亲朋好友，说到某某地方购房，从而就大办宴请酒席。
李大江一家回到柏果寨，搬进新建修的砖房时，他们备了宴席小范围内的请了一下自己的亲朋好友。到如今止，差不多又有十来个年头没有办酒席了。每年，他送出去的人情债不少于二、三万元。他自从担任柏果村主任后，全村250余户约两千人口的柏果村，不管大事小务，啥都离不开他。不论村民哪家红、白喜事，大、小事务，他都得出马到场，有的还得亲自去处理，不然会被村民议论说看不起人。十来年下来，他至少送出去了二、三十万，人情债已压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2023年8月下旬的一天，他的第三儿子收到重庆市某大学发来的录取通知书。事隔第三天，他就利用柏果村委会的公示栏，写出为自己儿子举办升学宴的通知。
“各位亲朋好友、柏果村的父老乡亲：儿子小明愚智不才，今年参加高考，考试成绩不佳，但当下已被重庆某大学录取。我家已十来年没办过酒席，今儿子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全家人倍感高兴，决定于本月28日下午三时到自己家中备薄酒一杯，宴请大家，柏果村每户人家必须有人到场，礼金每户不得少于200元。李大江携全家敬请各位恭候”。
村主任李大江办升学酒，他不但明目张胆的在村委会公示栏上通知，而且还明码标价送礼金的数额。
柏果村委会的公示栏上虽写上了醒目的通知，但他还是担心边、远的自然村寨的部分村民没有看到。于是，他就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联系，又在微信群里发信息。他不但自己这样做，而且还要村委会的其他同事按照他的要求相互转告村民。
一时间，柏果村李大江主任为儿子办升学酒的声音传遍了柏果村的家家户户，让这里人人皆知。
“李主任为人耿直、厚道，专为我们做好事，我一定要亲自去捧场……”。这是柏果村芭蕉组村民张伟所说。
“我家大事小务，都是他跑前跑后，我咋过都要去一下”。柏果村委会门前的田军说。
“我经常要找李主任办事，他请学酒我不去，我以后办事怎么好找他”。这是半坡寨村民杨平说的。
李主任大张旗鼓的为儿子办升学酒，刹那间在柏果村群众中被传得沸沸扬扬。有真心实意支持的，也有提出反对意见的，但李主任确充耳不闻。
按照李主任通知确定的时间，那天，李主任在他家住宅的院坝内，整整摆了三十张圆桌的酒席。礼房设在进出院坝的大门处，并由村委会的会计杨竣执笔登记，村委会副主任姚国庆负责收钱并监督钱的到位情况。
下午三时许，柏果村的二百五十户群众，每户都派出了代表，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李主任家，并将自己所带的礼金交到了礼房。
三时三十分，酒席准时开始。只见李主任从院坝里的人群中走到屋阶檐岩的一高处，然后手一挥道：“各位亲朋好友、父老乡亲，今天我特备薄酒一杯，请大家酒喝够，饭吃饱，若有招待不周，望大家谅解”。然后，他就喊帮忙的将酒、菜、饭端上桌。
很快，帮忙的人在每张桌上摆放了两斤白酒，三盘素菜一个汤菜，最后端上一盘肉丝。
前来吃酒席的人，大家面面相觑，许多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李主任，有的甚至发出了谴责声：“这样简单的酒席，每桌还不要100元钱的成本，李主任家赚进（土语：赚钱很多的意思）钱”。
“生财有道，只有李主任想得出来，人家村干部，就是办法多，点子多”。
“这种方式找钱，不如直接抢钱还好点！”……
一时间，酒席桌上人们七嘴八舌的，许多难听的话，比比皆是。
半小时后，吃酒席的人已将饭桌上的饭、菜、汤一扫而光。有的桌上酒没喝完，有的人为了发泄，让李主任少赚点钱，就故意将剩余的酒倒在地上。有的人则悄悄的将酒放入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带回家去。
这时，李主任又从人群中走到刚才说话的阶檐岩上，然后双手合一道：“感谢柏果村的各位父老乡亲，今天你们给足我的面子，让我非常高兴，在这里，我要再次说一声谢谢。今天，我知道我这样请客，不受大伙欢迎，同时上面也明文禁止，大伙虽然来了，但心里确有一肚子火……”
“据礼房统计，今天共收礼金5.81万元，村委会副主任姚国庆、村委会会计杨竣见我十多年没有过事务，每人送了1千元。现在，我要当面告诉大家一件事：我们村的山溪组村民张文静，前年在修建柏果村通村公路时，他被石头砸伤了脚，已经一年多不能参加劳动，失去了经济来源，没有了收入。今年，他的儿子张小明考上了我们省的重点大学，我未与村委会任何人商量，也没向上面领导请示，我就想了这个办法，为他儿子小明捐款，让小明能够顺利进入大学读书”。
话音刚落，李主任又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来1千元现金，交到村委会会计杨竣手里。
十分钟过后，李主任、村委会副主任姚国庆、村委会会计杨竣及柏果村部分群众代表，驱车去到山溪村民组张文静家，并由杨竣将所收的礼金全部交给了张文静。
作者：杨光汉，笔名：绿水，男，62岁，原在贵州省江口县人民法院工作，现已退休在家。系贵州省法学会会员，湖南省《乡土文学》社会员。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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