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川
1
二十来年前，我上中学的时候，县城里还有几家录像厅。
在那些昏暗，散发着汗臭味的录像厅里，多少和我，还有伙伴们一样，借由一部部打打杀杀的片子，在那个破旧的沙发坐上，开始对外面的世界的浪漫想象？
我那时就特别喜欢张柏芝。周星驰的《喜剧之王》当然不用说了，后来看《星愿》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至于《忘不了》，我是看过一遍确实就忘不了，至今没敢看第二遍。
还喜欢过一部冷门点的电影，叫《两人三足》，是张家辉和朱茵主演的。大概说的就是一个编剧出了车祸成为瘸子了，扮演护士的朱茵爱上了他。
那部电影完全是意外得来的。记得是在一个冬天的深夜，看过打打杀杀之后，录像厅里的老板随手向DVD里塞了这么一部片子。
两块钱一个人，爱看就看，不看就走。我看完了。出门的时候，一粒粒的碎雪，正在落下来。朱茵毫无疑问也成了我心中最好的女神。
还有李若彤。太多了。还有舒淇、关之琳、蔡少芬、钟楚红、张曼玉、王祖贤、袁咏仪、邱淑贞……哪一个不迷人？哪一个没有牵动过青春的荷尔蒙？
现在，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有时候我还会找几部出来，拖着儿子一起看看。一边看一边说，你看，这个，这个，这个，当年是爸爸最喜欢看的电影。可惜他没什么兴趣。
还能看到她们的消息。或者是上综艺了，或者是闹离婚了，或者是出意外了，或者是拍新剧了。一个个脸上都抹了厚厚的粉，在综艺里将过去的经典桥段一遍遍的演。操着夹生的普通话。
这个时候，我就发现，他妈的，这些女神怎么老得这么厉害？说什么岁月不败美人，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惊艳过我们青春岁月的女神，许多也成了广场舞的大妈。
想到这里就很心碎。刚开始，还经常点开看看。后来不看了。记忆太美好，时间太残忍。再看，就是将自己的心在揉碎了袒露。
2
跟老婆吵架了。儿子语文默写，又是错了好几个。班主任打电话说要家访。
老婆很紧张，说着说着，就埋怨我辅导孩子作业不用心，整天就想着踢球踢球踢球，再这样下去，儿子高中都上不了了。
我还嘴，你这个学渣就不要质疑我辅导孩子的能力了。小学生默写错几个不是很正常吗？哪能各个都考100分？能读会写就可以了。将来人口那么少，四肢健全，不呆不傻，不怕找不到一碗饭吃。
这番强词夺理惹怒了她，说她学渣伤心了她。当场她就拉下脸，要哭了，扭头带老二出门了。我梗着脖子，也不当回事，继续带儿子去踢球了。
晚上等我回家，饭不在锅里，人不在床上，等到晚上八点钟，她回来了，问她吃过没有，也不理我。睡觉时候又直接抱被子去客卧了。
我一个人翻来覆去，想想也觉得很不应该。十来年里，搬家，换工作，再搬家，再换工作，她陪着我南去北来。我依然没有发财，她的青春也早已不在。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老婆围着我转。有过红烛昏罗帐的卿卿我我，无忧无虑。后来结婚、生娃，而家庭的重心也慢慢都转移到孩子身上了。
想起我们第一次牵手、拥吻，想起在火车上旅行的夜晚，想起为了娃大半夜发烧不知所措的慌张，想起她不愿上体重计的紧张。有多久没和她单独看电影、吃个饭了，没有买点小礼物哄哄了？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等到娃睡熟了，再跑到次卧去哄她吧。夫妻没有隔夜仇。
3
惨惨柴门风雪夜。清明前后回了一趟老家。五一又回去了。端午又回去。
同事说，你这回老家的频率太高了，以前都是一年一两次，现在都是一个月一次了，来回一千多公里，不累吗？
怎么不累？周末两天，最多再周五偷摸着早点溜，开车、坐高铁，再转车，还要带娃，拖着一起回。能不累？
但是没办法。不是自己多么想回，而是发现必须要回了。因为家人老了，老得齿牙摇动，步履艰难。
最近这些年，有几个亲人离世。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哄哄闹闹的葬礼之后，慢慢地心里就空荡荡的，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她们。以前看到一句话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漫长的潮湿。
我到中年，父母已至晚年。我想多回一点老家，怕自己是个迟到的人。就算我每个月都回去，还有几面可见？等到我这个年纪，慢慢就明白了有些事情，需要刻意地安排了。
前几天买了一本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上高中的时候读过，二十年后再读，仍然很感动。记得当年读到他母亲的怀念，我还提醒自己，要引以为戒，不可任性。但说是如此，脾气却依然坏。
记得有那么一年除夕，在和家人大吵一通后，我负气摔门而去。那天风雪很大，冰冷的雪粒打在面颊上，生疼生疼。回头看见家中的老房子在风雪前，母亲还站在那里。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至今还不敢忘。
把毛不易《无名的人》反复听了好多遍。像我们这样从小镇上走出来，没有回去的人。许多时候，自己走了，故乡还有人在等待。父母就好像客栈里的伙计，在一个个漫长的夜晚，她们不知道是否有旅人敲门。等到夜很深了，还不忍吹灭油灯。
我爱的这些女人都老了。这些留下的脚印，是不是都值得？岁月很长，人世很短，这尘世里也许我们只能相伴着走短短的一程。可就是这短短的一程，已让我不忍离弃，讲不出再见。
就这样，早上起来才发现今天是母亲节，就写这些吧。祝我爱的人，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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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对生活、时事的观察，都是大白话，讲究的就是接地气。
我平时喜欢看历史书，跑马拉松，踢球，还有带娃东逛西逛，翻翻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