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17日清晨,一位早起的小伙子在商丘市睢阳区中医院门诊部发现了一块人的躯干。紧接着,又有人在梁园区福源集团北街侯庄村发现了一截人的大腿。

现场勘查后,法医说,尸块是一个男人的躯干,背部有24处刀伤,年龄在40岁至50岁之间,死亡时间在24小时以上,解尸的工具是刀和锯。其他就再没有一丁点儿线索。

说实在的,把商丘的历史往上翻个几十年,也找不到如此恶劣的碎尸案件。手段残忍自不必说,凶残的犯罪分子还敢把尸块抛到市区最繁华的地带。想想,这事儿能传多快吧。

商丘市领导下了指示,这起案件手段残忍,抛尸地点又在繁华地段,各界干部群众反映强烈,社会影响极大,请公安机关迅速破案。

尸块不可能告诉我们更多的东西,于是“6·17”专案组只好用起了“笨”办法——排查。这法子虽说是跟钱和大量警力过不去,可还是很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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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云良的失踪就是通过排查发现的。他已经失踪两天一夜,可他的家属却没有报案。专案组听说这事儿以后,立马找到罗的家属了解情况,罗的家属开始还不太愿意配合。他们说罗云良怎么着也是个领导干部,事儿传出去了不好听。不过专案组还是知道了罗云良是睢阳区公路局副局长,时年48岁。尽管专案组实在不愿意给这些已经失踪亲人的人再增添什么痛苦,但通过血型、身体特征等条件的对比,最终证实了被杀的人就是罗云良。

很快,从罗的一位密友张某口中,侦查员了解到:6月15日下午,罗云良曾接到一名叫晓云的姑娘的电话,晓云说有好事让罗去一趟。张还让罗不要去,罗却说:去了还能把我害了?张说,晓云是个坐台小姐。

晓云是啥样子?谁还和晓云认识?这成了最需要破解的谜团。

侦查员们分头去找罗云良的故友新朋调查走访。这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就圈定了人选。其中就有一位某区某局副局长李剑,罗云良的铁哥儿们。李剑显然反感这种问与被问的场面,因为他现在是被问者。尽管这只是“询问”而不是“讯问”。

“对罗的失踪你有什么想法吗?”

“应该不会出啥事吧。”

“听说你跟晓云关系不错。”

“晓云?什么晓云?让我想想。哦,想起来了,与朋友吃饭时见过一两次,其他就没啥了。”

不过几个钟头,侦查员就证实了李剑说的全是假话。

这回,李副局长满头大汗地承认了自己和晓云的情人关系。此外,他还承认了罗失踪那天下午他和晓云通过四次电话的情况。

李剑说,当时他就问了罗失踪的事,但晓云说不知道。李剑还说出了晓云的住处的大致方位。

专案组民警终于在凌晨3点时,从市电视台对面的一幢单元楼上找到了作案现场,还找到了用塑料袋装着、水泥封着的头和余下的尸块,还在一口新锅里发现了被煮过的两条残臂。

专案组顺藤摸瓜,就是顺着晓云和李剑最后那几次通话的“藤”,“摸”到了电话机主,然后又找到晓云的姐姐。这时,民警们才知道晓云的真名叫荣稳。她杀人后在姐姐这儿住了一晚,告诉了姐姐杀人的事。她还怕过多连累姐姐,一早就不辞而别。

已经被妹妹连累苦了的姐姐告诉侦查员,她有可能躲在姥姥家。她果真在。侦查员们冲进去的时候,荣稳正准备从阳台上跳下去。侦查员抓住她的胳膊,她还是拼命挣扎着往下跳,但很快就嘤嘤地哭了。

荣稳交代了杀人的事儿,而且交代了和她一起杀人的同伙陈建东。

荣稳说,22岁的她已闯荡世界5年了。荣稳生长在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家庭。在她小的时候,工人手中的铁饭碗还是很让人羡慕的,于是她的父母就给了她很安逸的生活。也许是漂亮和安逸多少压制了她的上进心吧,初中毕业后,荣稳没能考上任何一所学校,可这对她不是太大的打击,因为就是考不上学,她也用不着回农村“打牛腿”,她是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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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1997年的夏天,她在家只闲了半年,她的爹就让她接替自己去了那个养活他们家许多年的老工厂。但谁也没有想到,荣稳刚捧住这个饭碗,这个饭碗就碎了。更不幸的是,她的父母还都有了病。在家闲着的日子很烦。病多钱少的父母也没法再给荣稳舒心的日子。心很强的她就做出一个让亲朋都万分惊讶的举动,一个人在外租房,闯荡世界去了。

可以想象,没有知识又没有一技之长的荣稳会在这个社会遇到什么。她先后打过工,做过小生意,不是被骗就是赔得血本无归。有段时间,最基本的吃饭穿衣都成了问题。荣稳像片浮萍整日漂荡在这个生她养她却又一下子拒绝了她的城市,寻找着可以栖身、可以挣钱的所在。本事都是逼出来的。荣稳很快发现了自己还有一种可以开发利用的资源,就是自己的漂亮。经过一番琢磨,她发现美容美发是个不错的行当。

1998年底,她请了俩“小姐”,开了家小美容店,经营起自己的“事业”来。不过,作为老板,荣稳还是有不出卖自己的底线。当然,这种底线只保持在遇到李剑之前。李剑就是在一次“消遣”的时候偶然看到荣稳的。

才18岁的荣稳怎么看都让他着迷。他开始成为荣稳小店的常客,他还借着自己的“影响力“在生意、生活上给了荣稳许多关照,替她摆平了好多工商、税务方面的麻烦。说实在的,李剑的这些举动咋能不让处在社会底层、整天承受着巨大压力的荣稳感激万分。就这样,一半感谢,一半报恩,荣稳投向了年龄几乎比她大一倍的李剑的怀抱。换句话说,荣稳就像一只小鸟找到了一棵可以栖身的大树。在树上,风雨都奈何她不得。

可是荣稳想得有点儿太简单了。虽说李剑给她租了套好房子,配上了手机还报销话费,还经常开车带着她到大城市买衣服、添首饰,去一些百姓不敢去的高档地方,可荣稳还是不快乐。因为李剑不会给荣稳真正的爱情或者说是一种名分。他们之间就只能是偷偷摸摸,荣稳只能躲藏在黑暗的角落。慢慢地,荣稳变得很苦闷。

审讯时她对审讯员说,我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后来,我连美容院都没心再干下去。我心里憋屈得难受,还学会了吸烟、喝酒。那段时间我想,再不出去干点啥,自己肯定会疯。

她想远离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想寻找更多的金钱甚至是爱情。荣稳决定去山东菏泽市去闯荡。菏泽离商丘不远,而且在那儿做事会很自由自在,不用担心亲戚朋友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荣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剑,李剑没有阻拦。其实他也不想阻拦,他的身边并不缺少女人。荣稳到了菏泽以后,很快就到了一家当地挺有名气的歌舞厅里坐了台,她也只能去坐台。

后来,荣稳对侦查员说,要是不去菏泽,要是不去坐台,要是不去认识陈建东,这个杀人的事儿就不会有。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因为这些就是当时荣稳追求的自由和幸福。追求幸福并没有错,谁不想过得好一点!

本案的另外一个凶手,菏泽的陈建东,是专案组在抓住荣稳后的第三天凌晨抓住的。侦查员冲上去摁住他的时候,他身上的汗多得很,民警的手直打滑。当时,只穿着裤头的陈建东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说,你们咋来恁快?你们要是再晚来几个钟头,我就会坐上去上海的火车啦。

这也许就是23岁的陈建东的人生定数吧,就像他和荣稳的相识一样。

被押回商丘的时候,陈荣稳其人建东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只是脸上还挂着沮丧的神情。到了商丘,他说能不能让他再见见荣稳。这一对见了面的“情人”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来是激动还是难过。随后,陈建东就交代了和荣稳一起杀害罗云良的犯罪过程。交代完他说了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咋就那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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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东也算是个不幸的人。他的老家是在山东菏泽,可他却在江西长大。大了,父母却都没了。一个人老在外呆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就回了老家,不管怎么说,老家总还有亲戚朋友。靠着亲朋,陈建东在菏泽市开了一家卖汽车蓄电池的小店,虽说是惨淡经营但也能保证衣食。陈建东说自己曾经很寂寞,是情感上的寂寞,那种寂寞是最折磨人的。他说自己虽然老家是在菏泽,可说吃大米,这在别人眼中就是有什么出众之处,人也有些欢他。他只能把目光投向那。2001年9月,在他常去的这家歌舞厅坐台的荣稳。

跳舞。交谈。抽烟。喝酒。吃饭。唱歌。别人在这种地方交往的过程,他们俩也都经历了一遍。这一遍下来,两个同是外乡人的男女就找到同病相怜的感觉。俩人开始无话不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很快,他们同居在一起,过起了快活日子。

让荣稳说起来,陈建东是个很痴情的人。他对荣稳很好,甚至不嫌弃她是个坐台小姐,因为荣稳告诉他这都是生活给逼的;还因为荣稳会用女人的温柔滋润他,让他不再觉得寂寞。他们还真过了一段很美好很浪漫的日子。普通百姓家里该有的在这个“家“里都有,从物质到精神的。比如荣稳一回到住处,就会有厨艺不错的陈建东留好的热饭菜;比如荣稳的胃病犯了,就会有陈建东来尽心伺候;比如他俩还经常扯着手一起逛街、游玩。

后来,荣稳干脆就不坐台了,反正陈建东还是有点钱,能养活得住她。有一天,陈建东甚至还和荣稳商量了结婚的事。

可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变数

2002年4月的一天早上,荣稳跑了。为什么要跑?陈建东说真的弄不明白,自己那么疼她,差不多把心都掏给她了,可只是吵了一小架,她就偷偷跑了,再也不回来。荣稳只是说吵架的那天有点烦,就是想走。他们说不清自己的事,可专案组却能帮他们理出一点头绪。

荣稳在陈建东那儿住着的时候,还是没有忘记和李剑联系。时间长了,这就不可能不露一点马脚。陈建东就起了疑心,开始处处留心她的行动。当然,荣稳也不是没想过和陈建东结婚,只是她不敢,怕李剑也怕约束。她也知道,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那天,她发现陈建东偷偷翻了她的包,于是她就有了一个合适的借口,离开了陈建东。

回到商丘的荣稳又成了自由之身。她把自己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李剑。回商丘没几天,不甘寂寞的荣稳就又重操旧业,在一家李剑他们基本不去的歌舞厅偷偷当起了坐台小姐。只是,这一切她都瞒着李剑。她在李剑的心目中一直是位纯洁的女孩。

荣稳说,就因为罗云良发现自己是个坐台小姐,所以就只能杀了他。这就是本案的作案动机,简单得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那是5月份的一天晚上,荣稳正在舞厅坐台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拉住她说,晓云,你咋干这个?这个人就是罗云良。荣稳是很了解罗云良还有他的朋友们的。在常人的眼中,罗云良、李剑他们无疑是很成功的男人。这个圈子里的人还都有一个共识,就是认为女人一旦跟了他们,就不能再跟别人,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在强势的他们的逻辑中,这一点儿都不奇怪。这就可以解释罗云良在那种地方遇到荣稳时的惊讶了。

他上前问荣稳,荣有点结巴地说,罗……罗哥,我没干啥。罗云良又说,你在坐台。这回,荣稳没有辩解。罗云良就走了,可他不知道这些看似平淡的话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恐惧,同时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厄运。

荣稳害怕极了。她清楚,李剑知道以后,会断了给自己的一切经济“援助”,甚至还会狠揍她一顿。她还想到了患偏瘫后遗症的父亲、患心脏病的母亲知道此事后的后果。恐惧有时候会化为一种力量。

荣稳就把它化成了杀人的力量。

6月15日,她请来了陈建东,告诉他要杀个人,这个已经痴迷于她的男人则成了一台听命于她的机器。上午,两人一起采购了作案工具。下午,荣稳把电话打给了罗云良:罗哥,你来我这儿一趟吧。罗说,啥事儿?荣说,你来嘛,有好事儿。罗云良就来了,来的时候还抓起1300元钱塞进了自己的皮包。

荣稳是穿着胸罩、裤头迎接罗哥的。因此罗丝毫没有察觉从背后飞到脖子上的一根很结实的尼龙绳。实在不敢想象荣稳对罗云良到底有多恨,她不仅一口气扎了他24刀,还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拿着电锯把他分成了11块。

荣稳毁灭的绝不仅仅是罗云良一个人。一同毁掉的还有她、她的亲人、陈建东,当然还有李剑。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曲折的案件,却有着很悲剧的结果。案件的开始应该只是罗云良的那几句话,可他近于平淡的话只能算作一点火星。可怕的是,这点火星却点燃了身处弱势群体中荣稳埋藏在心底的对生活的极度恐惧,对自身的极度自卑和心灵上的极度压抑。点燃的结果是一场核爆,摧毁了她身边的一切。而李剑、罗云良这些强势群体,只知道把自己的欲望不加限制地施加、宣泄,而且大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宣泄,却不知这就像那玩火者一样,虽然暂时有些火辣辣地刺激,却总有一天会引火烧身。

说起来也真替案子里的人们可惜,要是没有这些事,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是很幸福地生活着,仍旧很快乐地进行着欲望的游戏与碰撞……

(因可理解原因,文内人物除罪犯外,其余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