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记得曾经的点点滴滴,还是因为彼此的情感相依?

“阿强,昨天是我洗的,今天到你洗碗了。”擦着桌子的苏音抬起头,笑着说道。

“好。”徐强应着,拉长的语调满是宠溺,随后便端着碗筷转身走向厨房。

苏音静静地望着忙碌的身影,手上停下了动作,直到突如其来的铃声骤响,吓了她一跳。

赶忙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苏音这才按下了接听键,对方明显有些着急:“音音......”

苏音一边调着手机音量一边压低自己的声音:“妈。”好在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没有完全停歇,雨声盖过了说话声。

许久,苏音将手机放回口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背对着她仍在忙碌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雨就要停了,较之前已经可见的小了许多,无处不在的灯光映得世界多彩多姿,倒是天空却是一片漆黑黯然。

“看什么呢?”徐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轻轻搂着她。

“看星星。”苏音望着远方,又扬起嘴角。

徐强皱眉:“还下着雨呢,哪有星星?”

“等雨停了总会有的,今天,明天,总会有的。”苏音手上紧了紧,像是不服输地说,“对了,我刚刚写的便利贴你看见了没有,明天的事,别忘了。”

“放心,我每天早上都会看一遍的,不会忘的。嗯,我能先去睡觉了吗?”徐强嬉笑着说。

“不行,你陪我等。”苏音佯怒道。

“好好好,我陪你等。”徐强笑了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一手轻轻抚了抚她额头有些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盯着她的侧脸。

远处的世界模糊迷眼,身前的她清晰可见。

“我陪你等。”他轻声说。

等雨停,等月明,等到满天都是属于你的星星。

苏音近来总是很忙,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刚刚到家接了个电话就又急匆匆地出门了,好在家里的事不需要她怎么操心,还会有人做饭洗碗,想到这儿,嘴角竟还有些不自觉地往上翘。

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揉着。

“累不累啊?”他问。

苏音点点头,算是回答,肩上的手顿了顿,苏音没有在意,像是自顾自地说:“为什么你以前总是说不累呢?”

徐强笑了笑,却是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

窗外很吵,屋内很静。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任凭她的脑袋靠在肩上。“半小时之内不来公司就别来了!”这句晚饭时从她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回荡,很响,很刺耳。许久,他抬头,又用手遮了遮视线,明晃晃的灯光多余得刺眼。

苏音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像是睡着了般,脸上不时泛起笑意,是做了个好梦亦或是想起了什么。

“阿强,上班累不累啊?”

“不累。”

“那今天谁洗碗啊?”

“我洗好了吧。”

“徐强,阿强,你爸妈怎么给你取这么个名字?”

“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农民,识字不多吧。”

“阿强,以后我们每年都要来这里,好不好?”

“来这干嘛,淋雨吗?”

“我不管,就算是淋雨也要来。”

“好好好。”

“阿强,你会不会把我也忘了?”

听到这仿佛梦呓般的声音,他准备去抱起她的手怔在了空中,轻轻熄了灯,昏暗的房间里有着许多窗外映射进来的微弱色彩跳动着,说不上绚烂还是杂乱。

“阿强,我手机里有个文件,你帮我发一下。”正在吹着头发的苏音对着卧室嚷嚷道。

“好。”卧室里的声音回答道。

苏音拨弄着发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顾不上还沾着水珠的头发,连忙跑进了卧室。

手机的屏幕刚刚暗淡,苏音试探性问道:“发了吗?”

“没,”徐强挠了挠头发,“我忘了你手机密码。”

“我就知道,”苏音接过手机,暗自松了口气,“还是我自己来吧,都说了密码是..0608,又忘了,多少次了?”

徐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记得了。”

苏音擦了擦手,走到阳台,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有些苍白。

微信上有两条她看了无数次却依然没有回的消息:

“他这个样子,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难道你还能管他一辈子吗?”

晚风扰动着发丝,透着些许凉意,还未干透的头发拍在脸上,沾着一片潮湿。苏音呆立良久,终于回复道:“那你们呢?你们管过我吗?”然后删除了聊天记录。

一扇毛巾捂在脸上,“干嘛呢,头发都不吹干就跑出来。”

苏音接过,默默擦了擦脸,转身钻进他怀里,轻声呢喃道;“我愿意。”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很是不舍。

“我不愿意。”这是一句注定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话。

“阿强,我今天晚上要加班,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不用等我了。”苏音往包里收拾着东西,“对了,晚上可能要下雨,记得把衣服收一下。”

“我累了。”他说。

“额,”苏音愣了一下,“那就先去休息吧。”

“我是说,”他顿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我们分手吧。”

她怔怔地看着他,手足无措,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怎么了?”

“你每天这样累不累啊?”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到此为止吧,我们都不必活得这么辛苦。”

“我......”苏音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像是催促,令人心烦,“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哪怕面对苏音几乎央求的语气,他也不为所动,几步走到墙边,将那鲜红的便利贴撕下了一大片:“你每天这样,只是在一遍一遍地提醒我我是个有病的废物。”

关门声响起,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握紧了半天的手也渐渐松开,如释重负般摇头笑了笑,又双手捂着脸,把自己埋进黑暗里。

洒落一地的便利贴鲜艳又杂乱。

明明已经忘记了一切,为什么还会心痛呢?

是的,苏音的男朋友有病。

从一年多前开始,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了之前的一切,从最初的十天半个月,到后来的三五天,再到现在几乎是每天都会忘。

所以客厅的墙上才会贴满了便利贴。

他们去看过医生,但是这样的问题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只是建议尽量让他待在熟悉的地方,一些重要的人和事说不定会对恢复有帮助。只是三次复查下来,丝毫不见好转。

所以苏音总是问他:“你会不会忘了我?”

他每次都不说话,他知道答案,一个他不想说她不想听的答案。

那个大学时总是叫她“小笨蛋”的人,现在自己成了“笨蛋”,苏音有时也会苦中作乐地想:谁让你当初那么叫我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一样了很多,总是小心翼翼,好像做什么都怕惹她不开心一样。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音那很少联系的父母也会时不时发来消息,或是打一通电话,除去不需要的寒暄,主题永远只有一个:“让她离开他。”

每次说到这里,苏音都会挂了电话,再后来,连消息也很少回了。

她只想守着她那片天空,不管是晴天雨天,还是白天黑天。

一个在雨天等星星的姑娘,总是天真又固执,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做着毫无意义的傻事。

“他都把你忘记了,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他忘记了,可是我记得啊。”

“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知道我喜欢看星星吗?”

手机相册里满满当当的照片,那些曾经的过往,他早已忘记但她却视若珍宝的点点滴滴。苏音一张一张往下翻,笑着湿了脸颊。

“胡说八道!”

苏音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客厅里有些空旷,原本墙上贴满的红色便利贴此时也只剩下了一张,安静而孤单。

上面写着:“六月八日,夏日公园。”

一切开始的地方。

炎炎夏日的一场雨,满是寒意,没有清凉,只有冰冷,

高考后的盛夏是离婚高发期,只是苏音从来没想过她也是倒霉孩子之一。虽然她有一个一直都很忙的妈妈,和一个几乎不怎么在家的爸爸。

家门口的公园是苏音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她的父母永远在忙,哪怕是带她出去玩也没有太多时间。后来公园因为没什么人废弃了,大门和一些设施拆除后,倒是有了些人会从中间的路上穿过。

公园里面有一间苏音早已忘了原先是做什么的小屋,在公园的角落,有些偏僻,上面只挂了个“happy”的牌子,苏音放学后总是喜欢坐在那里,等着她想等的人在路上出现。

后来她的妈妈也很少回家了,她也从来没有抱怨什么,只是觉得她的爸爸妈妈很忙。而她依然喜欢坐在那里,等着天空渐暗,等着月色流淌,星光灿烂。

六月八日,是她的生日。

只是哪怕她许再多的愿望,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十八岁的生日,没有明月繁星,只有大雨下的一地狼藉。

万籁俱寂,暴雨喧哗。

仿佛全世界都忘记了这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在她的小小世界里,只有一束不甚明亮的光,那是一旁的老旧路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屋檐不是很宽,遮不住所有的风雨,有雨点砸在脸上,很疼,苏音抹去脸上的水珠,把头埋起来,像一只雨中蛰伏的蝴蝶,摇摇欲坠。

她再抬头时,雨势依旧未减,只是再没有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

她看见了他,撑着一把大伞站在她身前。不知道是看见她动了,还是看清了她的脸,他有些紧张的脸上倒是有了些许放松的感觉,伸手递过来几张纸巾。

苏音看着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到些什么,直到他有些羞涩地偏过头去,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

她终于拿过他手里的纸巾,擦去脸上停留已久的水渍。察觉到她的动作,他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收回手,垂在身侧。昏暗的灯光在他的侧脸上闪烁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像是想起了深藏心底的过往,不愿回忆,又不忍忘记。

合上许久的双眼再次睁开,他终于转过头来,像是累了,又像是释然,在台阶上挨着她坐下。

苏音好像对这个陌生的他并不排斥,想来,应该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悲伤。

他们不曾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雨落,“砰砰”声砸得伞面几度摇晃,好在他的手很稳,握的很紧。

这柄不甚宽大的伞是他们这个雨夜里唯一的依靠。

黎明时分苏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雨已经停了,伞外露出的天空是一股灰暗的白。

身边的人摇了摇发懵的脑袋,又揉了揉脸,满是迷茫,一旁苏音捂着苍白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她记得他那天说的唯一一句话:

“可以回家了吗?”

记得那场雨,很大很大。

记得那柄伞,天蓝色带着朵朵桃花。

记得那个风雨里一起依靠在伞下的他。

也记得十八岁没有等到繁星的那个夏。

等到他的身影在路的尽头消失,苏音打了个喷嚏,才意识到自己披着一件不属于她的外套。连忙在口袋里摸了摸,有个工牌:徐强,明天便利店,兼职。她舒了口气,缓缓起身,“还好。”

一直没什么温度的家里依然冷清,她书桌里静音的手机倒是有着几十通未接电话,苏音瞅了一眼,也懒得回,只是把衣服放进了洗衣机,然后盯着日出的方向发呆。

苏音守了好几天,才在这个叫“明天”的便利店等到他。

她看着他忙碌,直到人散尽才走上前。“你好。”她说。

“你好,有什么需要?”他露出一个出于礼貌的微笑。

“额,我是来还衣服的。”她说着示意了一下她手上的袋子。

“哦,”他露出恍然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倒是真诚了许多,伸手接过,“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苏音连连摆手,“那天的事,是我谢谢你才对。”

一旁和他一般大的同事一脸的不可思议,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扫射,赤裸裸的好奇。

苏音有些脸红,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前几天怎么没来?”

徐强踢开旁边的吃瓜群众,回道:“考试啊,没时间。”

“你在这附近上学?”苏音来了兴致,本市的几所大学她也是有所了解的。

“大二,”他说,又补充道:“计算机系。”

苏音的爸妈对她的志愿从来没有统一过意见,索性她就按自己的想法填了本市的几所大学,第一志愿就是他的学校,到底是赌气还是期许,她也不知道。

至少,她不用再一个人淋着雨回家。

苏音轻轻揭下仅剩的那张便利贴,放在手心,清晰可见的字迹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时间地点她从未忘记。

十八岁没有等到的星星,十九岁的她等到了。

那天天气很好,群星闪耀。

“你那天为什么会过来?”

“因为你那时候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谁啊?”

“我妈。”

苏音差点呛住,又觉得他不像是玩笑,才问道:“她怎么了。”

“她,”他停顿了很久,说道:“去世了。”

“对不起。”苏音后悔自己这么问。

他只是摇摇头,沉默着望着夜空。

星光下,两只折翼的小鸟紧紧挨在一起,成为彼此的翅膀。

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轻微的呼吸声夹杂着点点笑声。有星星的晚上,梦都是甜的。

要不是这莫名其妙的病,现在的梦也应该是甜的吧。

晚风带着凉意和湿意,苏音攥紧了那张她软磨硬泡了好久他才答应每年陪她去看的便利贴,电话又一次显示无人接听断开了,只剩下风声和渐起的雨声。

卧室里几件整齐的衣服叠在床边,另一半的衣柜空空如也,好像他不曾来过,唯一的痕迹是一张他写下贴在桌上的便利贴。

苏音给他的几个还留在本市的朋友打了电话,虽然工作后联系少了很多,听到出事了也很着急,都表示会去附近的车站找找看,手机里跳动的消息都是安慰和主意。

有人问她有哪些是特别的地方,苏音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那个公园的角落,但是很快就有附近的人回道:“没有人。”

苏音有些无力,颓然靠在床边,思索着每一个地方。她知道他的家很远,如果要走的话,最早的火车也是明天早上,可是车站附近也没有找到人。

“嗒嗒”,开始有雨点敲击玻璃,漆黑下,只有什么都看不清的模糊。

桌上那张他写来每天提醒他自己的便利贴上只有三个字:看电脑。

密码是:0608。

桌面上有个非常显眼的文件夹,名字是:等星星的人。

苏音点开最新的一列,日期是昨天:

我看见了她爸妈发的消息,翻了下我前面的记录,这是他们上个月吵了三次后第一次说话。

她每次都以为我不知道,每次都觉得我第二天就忘了,难道我不会记下来吗,她还是那个,额,小笨蛋。

不过她爸妈说得对,现在,也是时候了。

“你才是笨蛋。”苏音骂道,又往前翻开另一条:

她今天九点才到家,比昨天还晚了半小时,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明明每天这么累,睡着了还笑得出来。

梦到什么了?还要问我会不会忘了你。

我不是,都忘了好多次了吗。

四月十二日:

今天是第三次复查,她告诉我医生说我正在好转。如果是真的的话,为什么他不自己跟我说呢?

要是一直这样的话,那我不如离开算了,她是个等着星星的女孩儿,我总不能挡着她的星空吧。

“笨蛋笨蛋。”苏音骂着,将列表里满满当当的日期一拉到底,这一年多来,徐强几乎每天都会记些什么,除去最开始已放置了五六年的那篇,便是这日期去年三月的一列。

三月十五日:

最近好像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开的药吃了也没什么用,趁着现在还记得,都记下来吧。

苏音的生日是六月八日,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她不能吃辣,一点点辣不行,之前辣到过一次,哭了好久。

她明明很喜欢跟她爸妈在一起,又总是表现得满不在乎。

她是一个喜欢等着看星星的姑娘,不是喜欢看,是喜欢等着看。

对了,苏音,是我女朋友。

希望这句话我不会忘。

“啪,啪,啪”,有些嘈杂,不知是风大了还是雨大了。苏音怔了许久,终于点开了最后一列。

六月九日(或者算六月八日)。

其实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不过这件事,倒是有必要记一下。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儿。

一颗像是随时会被乌云吞没的小星星。

说起来,那样僻静的角落,那样模糊的场景,那个看起来就诡异的时断时续的路灯,要是加上点音乐,一定是个恐怖片。

我看了她好久,终究还是没舍得走,这样的画面,我见了太多太多次,虽然这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

我爸喜欢喝酒,喝多了又喜欢动手,,所以我妈总是拉着我躲在门外,偷偷抹眼泪。我们那个地方多雨,我妈都会把我护在身下,明明自己委屈又害怕,还总是安慰我:

“等等就好了,雨总会停的。”

好像那时候的天永远是暗沉的,日子总是湿润又冰冷,没有星河月明,只有连绵不绝的雨夜,她也永远在对着她等不到的日子说:

“等等就好了。”

她已经不在了好久好久了。

所以我还是过去了,哪怕我做不了什么,帮她挡挡雨也好。她抬头了,幸好,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像一颗闪着微光的星。

也许是同病相怜,她没有反对我坐在她旁边,坐了整整一夜。

后半夜雨小了很多,但是没有完全停,只是安静了不少。

她应该是睡着了,还有些发抖,可能衣服湿了有点冷。

醒了居然还笑我,不过也好,我真的不想再看见她哭了。

希望你以后再没有这样的雨夜吧。

(六月八日,一场雨,一个女孩儿,一句“嗯,谢谢”)

今天就是六月八日,

今天也是一场雨,

也有颗星星孤单无助。

苏音关掉了这最后的痕迹,撑着伞出了门。手机里还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几个人终究还是忙不过来,“这雨,还是蛮大的。”她喃喃道。

守望过雨夜的人,会更加珍惜星星的点点荧光吧,哪怕它不再闪亮,哪怕它早已暗淡。

一路往西,沿着他们曾经走了无数次的马路,她很急,却走得很慢。

她怕路上错过了,她怕她等的地方空无一人,她怕这雨后的夜只是一颗流星。

“你慢点,等等我。”

“我们都不在一栋楼,等你干嘛?”

“我不管,等等我。”

“你们那边食堂的饭菜好像确实比我们这边的好吃。”

“那你以后过来过来吃啊。”

“不去,太远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旁边的花挺好看的?”

“有。”

“太敷衍了。”

夜色下只有暴雨的喧哗和有车驶过溅起的大片水花。

那座废弃的公园,那条磨损的小路,那个孤僻的角落。

空无一人。

十一

其实早已知道结果,可是不亲眼见到,又怎么会死心呢?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依旧是锈迹斑斑的“happy”字眼,愈发茂盛的杂草已有一些攀上了满是尘土的台阶。苏音一步步走近,坐在了那已有些潮湿的台阶上。

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个样子,旁人看来半死不活又有着自己的生气,现在的模样,亦如十八岁那年的模样。

不过,那天的雨倒是比今天的大。

小雨新停,檐上积累的水珠仍在滴答而下,凌乱又冰冷。

些许打湿的衣衫透着凉意,苏音紧紧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麻雀,想把全身都躲进翅膀里。发丝垂在眼前,因为透湿而分成了一缕又一缕。

檐上的水珠不再落在身上,苏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眼前一道撑着伞的身影遮住了大半视野。苏音有些吃力地拨开额前的发丝,擦了擦眼角。

那把老旧得伞柄都快生锈的天青色小花伞。

看着眼前递来的纸巾,苏音有些好笑,嘴唇张了又张,终于一把抓住那张纸巾,紧紧攥在手里,没好气地说:“你认识我了?”

“没有。”他答道。

“那你干嘛过来?”

他没有回答,反而很熟捻地在她身旁坐下,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像是自顾自地说道:“我这里一直有人在跟我说一件事。”

苏音靠过来,把头枕在他肩膀上,疑惑问道:“什么事?”

“他说:‘他不想看见你哭’。”

苏音擦着脸颊,偏过头去,带着些哭腔问道:“还有吗?”

“他还告诉了我很多我们的事,说了一遍又一遍,他说我要是忘记一百次,他就说一百零一次。”

“他说他不喜欢看见女孩子哭,特别是你。”

许久,他又说:“许愿了吗?”

苏音摇头。

“那我帮你许了?反正我也知道你要许什么愿。”

“你记得什么?”苏音笑笑,抬起头问他。

他看向逐渐泛白的天边,说道:“等有明月照临繁星,愿所有等待都变成欢喜。”

“不过今天好像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皱了皱眉,又说。

“笨蛋,今天没有还有明天,就算明天也没有,以后总会有的,总会有那一天的。”

“是啊,总会有的。”

等星星的人总会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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