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游城信子

《金瓶梅》第七回:“薛媒婆说娶孟三儿杨姑娘气骂张四舅”,自此篇西门庆第三个老婆,全书最高情商的女性人物“孟玉楼”正式登场亮相。开篇来说孟玉楼做寡妇一年后的闪婚。从孟玉楼为何要急着嫁给西门庆这个闪婚的问题说一说,《金瓶梅》里形容孟玉楼是一个人品很好女人,她的性格温柔、秉性贤良,而且等他嫁到西门庆府以后,虽然她的笔墨不多,但是《金瓶梅》的作者还是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

为什么要让一个人品好而善良的女人嫁给西门庆?要知道西门庆可是一个披着富贵外衣的坏蛋。从五月初薛嫂提亲开始,到六月初二西门庆娶她过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种情况在古代都很少见,在当今时代也属于闪婚啦。

我们通过书中摘录看她闪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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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的忽悠】

孟玉楼嫁给西门庆,闪婚的原因离不开薛媒婆那一张好嘴,把两个人在对方那里说得天花乱坠。而且薛嫂还特别的有心计,她先让西门庆去拜会杨大姑,把孟玉楼亡夫家族的势力先给拉拢一部分。

话说西门庆家中有个走动频繁的薛嫂儿,这个薛嫂儿名义上干着卖翠花(卖首饰)的生意,常在各大府宅上乱窜。这天,只见薛嫂儿提着她的首饰篮儿,到处寻找西门庆找不到。猛然看到西门庆的贴身小厮玳安,便叫住他问:“你家大官人在哪儿里?”

玳安回道:“俺爹在铺子里和傅二叔算账呢!”

薛大嫂一听这话,赶忙来到西门庆的药铺,掀开门帘一看,见西门庆果然正在和主管傅二算账。她便点点头,把西门庆叫出了药铺。西门庆见来人是薛嫂儿,连忙撇了傅主管出来,两个人到巷口僻静处说话。

西门庆问道:你来此做慎?有什么话就说。

薛嫂说道:“我这里有一件亲事,特来对大官人说,保管中你老人家的意,就顶死了的三娘(指的生病去世的卓丢儿),怎么样?”

西门庆问道:“你且说这亲事是哪家的?”

薛嫂说道:这娘子说起来你也定然认识,她老公就是南门外倒卖布匹的杨老板。就在一年多前,这个杨老板出去倒卖物品,结果死在外面了。这娘子已经守寡一年多了。

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

四季衣服,满当当塞着,少说也有四五箱子;

金镯银钏不消说,那都是论堆的;

就说她手里的现钱,起码得有一两千银子;

上等三梭布怎么也有三二百筒。

她和杨老板无儿无女,杨老板只有一个弟弟,才刚刚10岁,你想想她那小叔子才刚10岁,青春年少,守他什么?

好在有他家一个嫡亲姑姑(杨大姑),主张着她嫁人。这个娘子有个二十五六岁,生的是一个大高个儿,一表人才,打扮起来漂亮得很。

而且还特别的伶俐,这要娶回家了,当家立户那是很不错的。

此女娘家姓孟,叫孟玉楼,这孟玉楼还能弹得一手好琴,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西门听后说:你就给我安排,看看什么时候去跟她见个面儿。

薛嫂说道:大官人,见面不着急。我得先和你老人家商量下另一件事,如今她那一家子,辈分最大年纪的是她姑姑、还有一个叫张四的娘舅,也是长辈。俗话说‘山核桃——差着一槅哩,因此咱们的重点是那个姑姑。这老婆子原嫁与北边半边街徐公公房子里住的孙歪头。后来,歪头死了,这婆子守了三四十年的寡,男花女花都无,只靠着侄儿和侄媳妇儿养活。大官人你必须得从她身上下手才行,这婆子爱的是钱财,她也知道她侄媳妇儿(孟玉楼)手里有东西。

但有一件好处,她才不管侄媳妇嫁给谁,只要能给她钱就成。大官人,明日再拿些绸缎礼物,一起去见见杨大姑,只要让那婆子一律主张孟玉楼嫁给你,这事儿就准成。当下,西门庆便和这薛嫂子定下,明天去孟玉楼姑姑家去。薛嫂子说完了话,提着小篮儿走了,西门庆进来和傅二叔继续在这儿算账。

我们具体来看看薛嫂的这段介绍主要讲的是什么?要说一个人真心最在乎什么,别人不知道,媒婆最清楚。你要是爱俏,媒婆一定照着对方模样一顿夸,不需要说别的;你要是爱钱,那一定会说对方多么多么有钱,别的也无需多言;你要是爱好文艺,那媒婆会说对方多么有情调,聊别的她知道你也不关心。那么,在薛嫂的眼里,西门庆最喜欢什么?一个字“钱”。

第一:薛嫂在介绍孟玉楼时,先讲的是——手里有好多的钱!
第二: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这是什么?这还是钱。
第三:四五柜子的衣服,多得数不过来!这还是说的钱!
第四:金银珠宝首饰不用说,也是多的数不过来。
第五:说孟玉楼手里有多少钱。少说也有上千两,这些都是现钱,就问你西门庆听了流不流哈喇子。
第五:上等布匹也有很多。这是什么?这还是钱呀!
第六:孟玉楼守寡一年多,想嫁人了,也可以嫁人了。娶孟玉楼没有道德压力。
第七:孟玉楼的个人情况——年纪、身材、样貌。其中年纪少说了四五岁,撒谎对媒婆来说这都是常事。
第八:人很伶俐,而且具备管家的能力。
第九:孟玉楼家族亲情情况。
第十:会弹琴。

薛嫂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围绕着西门庆最喜欢的“钱”来说。从他们婚后也能看出,薛嫂说孟玉楼会弹琴,但是西门庆从来没有让她弹给自己听过。因为,他想听琴的时候有很多女人是专业弹琴给他听的,西门庆看重的是孟玉楼的钱,而不是她这个人身上才艺和自然美的颜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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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楼也被薛嫂这一张巧嘴给说的心花怒放,看来在几百年前就告诉我们媒婆的话不要信。等到相亲西门庆走后,薛嫂留下来与孟玉楼交流。

薛嫂问道:娘子,您觉得这西门庆也行吧?”

孟玉楼回道:可以,不错。我就想问问这西门庆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或是什么情况?

薛嫂说道:孟姑娘,我上回不是跟您说了吗,他有一房大老婆,但是那大老婆没头、没脑,家里面好多事儿根本就支撑不起来。你过去以后,虽然不能当大老婆,但是这家肯定都是归你管,这个你放心。还有这西门庆他家是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在最繁华的街道开着生药铺。而且这西门大官人在县衙里边还有一个非常稳定吃皇粮的工作,就连知县老爷,还有什么大官儿都跟他交情甚好,近日西门庆他闺女又跟东京杨提督亲家结了亲事。你说在这清河县谁敢惹西门大官人,对不对?所以我薛嫂子这可是给你帮了大忙了,我给你找了个如意郎君。

薛大嫂说到这儿,孟玉楼低着头,微微的羞涩地笑了起来。

孟玉楼说道:薛大嫂子,你别走了,一起在家吃个便饭。

薛嫂:行,就吃点饭。

就在两个人说话之际,杨大姑差了一个小厮过来,给孟玉楼带了些点心和传话。

小厮对孟玉楼说:玉楼姑娘,我家奶奶说这等人家若不嫁还嫁什么人家,西门庆条件又好,人长得又帅,她老人家特别的满意。

孟玉楼回道:好,那你回去跟我姑姑说,感谢姑姑挂念,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孟玉楼说着,又让自己的下人拿了些点心、腊肉,又把这些东西再加上五十文钱,一并装到礼盒里,让杨大姑的小厮给杨大姑带回去。

你回去跟你家奶奶说,定亲的日子定在本月24日,等到6月初2迎娶过门。

【家族亲情难缠】

孟玉楼是商人的妻子,她闪婚西门庆离不开家族的两个长辈:一个是,张四舅一门心思,杨家的财产,认为外甥死了,不能让外甥媳妇把这财产全霸占了。所以,他还给孟玉楼介绍了尚举人家的儿子。另外一个,就是孟玉楼死去丈夫的姑姑杨大姑,这杨大姑在整个家族当中地位也是很高的。

这俩人可以说对孟玉楼无形当中形成了威胁的存在,家族内亲情抢夺家产是最大的威胁。孟玉楼要嫁人,而且必须得嫁一个张四和尚举人等不敢招惹的人家才行。

杨大姑的要求:

第二天薛嫂领着西门庆去拜见了杨大姑,薛嫂继续发挥她的媒婆巧嘴。

薛嫂说道:杨大姑,这就是咱清河县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西门大官人,在咱们县里繁华街道开了生药铺。他家中的钱穿钱的绳子都烂了,那米都烂到仓库里面了,家里的牲口、丫鬟多的数不尽,西门府的大院是七进的大院儿。

西门大官人今日来拜见杨大姑您老人家,是想来和咱们家孟玉楼姑娘提个亲。

杨大姑说道:西门大官人,你既然想来娶俺这侄儿媳妇儿,你自是来讲便罢了,又何必给老申带来这么多礼物呢?

西门庆说道:大姑在上,晚生初次见面怎有不带礼物之礼呢?

杨大姑说道:大官人,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看你天庭饱满、富贵方圆,我对你这人儿提不出来啥毛病。像我那侄儿在世的时候挣了很多钱财,不幸死了,如今这钱财都落在玉楼的手里,少说也有个上千两的银子。

我就有两个要求:第一,以后你得给我养老送终,得把我的棺材本儿你给我准备好。我合着我的老脸和他舅舅,就那个张四舅,哪怕拉下脸皮,我也让玉楼嫁给你。第二,你可要记住,你跟我这亲戚关系伴随着玉楼嫁给你,咱们就算是确立了。平日里逢年过节,大官人我喜欢热闹,你定要常来跟我走动,我虽然不富裕,可是我家玉楼那是相当富裕。

西门庆说道:杨大姑,您看您说什么话,您老人家如此的慈眉善目,我西门庆若跟玉楼结了婚,我肯定把您奉为自家的老人。甭说逢年过节了,平日里你去我府上住着,我都不带说半个不字儿。至于您老人,后世无人,我给您养老送终。杨大姑,只要你老人家同意我和玉楼这门亲事,您就放心。

您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吩咐小厮,把礼物拿上来。玳安立刻把盒盖儿打开,只见几十两的雪花大腚银子放在面前。杨大姑,这些银子不算什么,这是给您老人家买茶水喝的,明日等我和玉楼相亲过门的时候,我再给您七十两银子,另加赠您几匹段子布,让您老人家衣食无忧。您只管等玉楼嫁到我家,您就来我府上住着就行了。

杨大姑眼见前面摆着几十两的银子,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一想到后面西门庆答应给她养老,还要再给她七十两银,老婆子是满心的欢喜。就这样,西门庆跟着杨大姑又唠了几句,然后跟薛嫂子走了出来,走出来之后。

西门庆立刻问道:薛大嫂,今天已经见了孟玉楼的姑姑,那什么时候去跟孟玉楼见面?

薛嫂说道:大官人看你急的,明天咱们就去。

说着,西门庆便和几个家奴一起扬长而去,在路上小厮玳安问了西门庆一句话:西门老爹,你还没见到孟玉楼,你能相中她吗

西门庆回道:你懂什么?你可知道他那死去的男人家里的财产是整个清河县,甚至是整个山都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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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舅的阻拦:

张四舅在家听说孟玉楼和西门庆定了亲,一下子就慌了。他心想:“如果是一般人家,这事还好办,关键对方是西门庆呀,谁不知道那西门庆是个和官府勾勾搭搭之人?哎呀,这事可就难办多了”。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张四一心要把这门亲事给它拆散、搅黄,便立马去找孟玉楼。

张四舅说道:娘子不该与西门庆定亲,还依我嫁尚举人家为好,他是诗礼人家,又有庄田土地,颇过得日子。强如嫁西门庆,那厮常年把持官府,是个十足的刁徒泼皮。他家里面有一帮老婆,他大老婆是吴千户家的闺女,你过去能做大吗?你过去不是做小吗?那咱图啥?你到他家你有毛福可享啊!

孟玉楼听见这话,她心知张四舅反正是不想让她嫁。说道:古语,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她做姐姐。虽说房里人多,但万事只要丈夫作主,若是丈夫喜欢,多亦何妨。丈夫若不喜欢,便只有奴一个也难过日子。况且富贵人家,哪家没有四五个在屋里?着紧街上讨饭的,携男抱女,也扯着三四个妻小。你老人家不消多虑,奴过去自有道理,不妨事。

张四舅说道:不独这一件,他是个最会打妇煞妻的人,又管挑贩人口。稍不中意就叫媒婆上门领出去卖了,你受得了他这气么?

孟玉楼说道:四舅,你老人家差矣。男子汉虽厉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做人家老婆的,好吃懒做,嘴大舌长,招惹是非,不打她,打狗不成?

张四舅说道:也不光这些,我打听到他家还有一个十三四岁未出嫁的闺女。就怕你到他家三窝两块的惹气生,到时怎么过日子?

孟玉楼说道:四舅这又是说哪里的话,奴到他家,长辈是长辈,小辈是小辈,凡事得从宽容看。奴对孩子们好,不怕男子汉不欢喜,也不怕女儿们不孝顺。休说一个闺女,便是十个也不妨事!

张四舅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这一件是最要紧的了。此人行为欠端,专一在外眠花卧柳,又里虚外实,外头欠了不少债务,只怕坑陷了你。

孟玉楼说道: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少年人,就算在外边做些风流勾当,也是常事。奴妇人家,哪里管得这许多?您老说什么虚的实的,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哪是长贫久富家?况且姻缘这种事儿都是前生分定,你老人家倒不用为这事儿太过费心。

张四舅给孟玉楼介绍的尚举人家也是不差的,而且是做继室,西门庆现在的大老婆吴月娘就是继室。不过张四的初心不是好心,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杨家的财产而已。我们很难相信他和尚举人背地里没搞交易和小猫腻,所以孟玉楼是不会选择尚举人的。虽然张四舅说的句句是真,怎奈出发点不好,因此听在孟玉楼耳朵里也就当不得真了。

大婚日经典对骂:

时间很快来到六月初一,明日便是妇人大婚的日子了,这张四舅专门赶在大婚头一天,请了几位街坊众邻,大张旗鼓的来和妇人说话。此时薛嫂正引着西门庆家的小厮和守备府里讨来的一二十名排兵,正进来搬抬妇人床帐、嫁妆箱笼等物。张四舅走到杨府门口,见一堆人正在进进出出搬东西,情绪一下子便上来了。他着急呀,白花花的银子,一件一件的东西怎么能让它在眼皮子底下被抬走了呢?

只见他拦住薛嫂说:“保山(媒婆称呼)且休抬!我有话讲。”说着,大踏步和他叫来的几个街坊邻居一起走进了院里。列位高邻听着:大娘子在这里,不该我张龙说,(张四原名张龙)你家男子汉杨宗锡与你这小叔杨宗保,都是我外甥。今日不幸大外甥死了,空挣一场钱。有人主张着你嫁人,这也罢了。怎奈第二个外甥杨宗保年幼,一个业障都在我身上。他可是你男子汉一母同胞所生的亲兄弟,莫不是这份家当没他的份儿?今日对着列位高邻,只把你箱笼打开,我眼同众人看一看,有东西没东西,大家见个明白,省得冤枉了你。”

妇人听张四如此说,眼泪登时流了下来,只见她一面擦眼泪一面说:“众位听着,你老人家差矣!奴不是歹意谋死了男子汉,今日添羞脸又嫁人。他手里有钱没钱,人所共知,就是积攒了几两银子,都使在这房子上了。房子我没带去,都留与小叔子。家里锅碗瓢盆、做活物件等,奴分毫未动。就是外边有三四百两银子的欠帐,文书合同也早已都交给你老人家手里收着了,赶明陆续讨来就能作日常的开销花费,除此之外,再无有什么银两来?

张四说道:“没银两也罢,如今只要当着众位的面打开箱笼看一看,这有什么打紧的?就算有东西,还让你拿了去,我又不要你的。”

孟玉楼说道:“难不成奴的鞋脚(这些物品类似现在女人的内衣)也要瞧不成?”

这边正乱着,只见杨大姑拄着拐棍从后面走了过来。从后面出来,说明杨大姑一直在,她要给孟玉楼作后盾,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在孟玉楼家,为的就是预防张四来捣乱。她前面不出来,先让孟玉楼应对一下,这时出来才显得有分量,众人看到杨姑奶奶来了

众人便说:“杨大姑出来了。”

杨大姑说道:“列位高邻在上,我是他的亲姑姑,又不隔从,莫不这里没我说话的地儿?死了的也是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着哪个都疼。如今休说她男子汉手里没钱,他就有十万两银子,你也只能在旁看一眼罢了。她身边又无儿女,少女嫩妇的,你拦着不叫她嫁人,是有什么想法吗?”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杨大姑一开口就转移了话题,张四说的是要看看孟玉楼的嫁妆,以防孟玉楼把钱带走;杨大姑这段话前面说的是钱,后面问的是为什么拦着不让孟玉楼嫁人,莫不是你张四舅对孟玉楼有什么苟且的想法。真乃高手也!高手过招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要让对方跟着你的节奏走。

一席话说完,在场的众街坊邻居高声回应:“杨家姑娘说的对!杨家姑娘说的在理!”

杨大姑见气氛上来了,把脑袋一扬,继续说:“难道她娘家陪送的东西,也留下不成?她背地又不曾给我什么,若是说我护她,也要公道。不瞒列位说,我这侄儿媳妇平日最有仁义,老身舍不得她,好个温良性儿,不然,老身也不管着她。”

张四在旁边坐着,把婆子瞅了一眼,慢声慢气地说:“呵,杨家姑娘,你好个公平心儿呀!俗话说,凤凰无宝处不落。”

只这一句话,说中了婆子的真病,这无异于戳了她的肺管子,只见杨大姑登时怒起,紫涨了面皮,指着张四大骂:“张四,你休胡言乱语!我虽不能不才,也是杨家的正头香主。你这老油嘴,是杨家哪膫子的?”

张四说道:“我虽是异性,但两个外甥是我姐姐亲生亲养的,你这老咬虫,女生外向,怎么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

杨大姑骂道:“贱没廉耻的老狗!她少女嫩妇的,你留她在屋里,你心里有何算计?不是图色欲,便是起谋心,想要将钱肥己吧。”

……、……、……。

薛嫂见他们两个人吵成了一团,便率领众人,趁着没人注意,七手八脚的把妇人的陪嫁,包括床帐、妆奁、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阵风似的,都搬走了。那张四气的眼睛睁得老大,拦也没法拦,半晌说不出话来。众街坊邻居见事儿闹得这么大,便两头各劝了一回,安抚定了双方的情绪,然后陆续都散了。

【孟玉楼无儿女】

孟玉楼和死去的丈夫没有子女,只有一个小叔子。明朝法律规定寡妇并没有继承权,只有管理权。

按照明代财产继承习俗,以宗祠继承为前提,或“令嫡庶子男,除有宫荫袭,先尽嫡长子孙”(嫡长子孙优先承袭财产这是大基调),或“户绝财产,果无同宗应继者,所生亲女承分”(如果没有男孩,在同宗系统下没有相应继承人的基础上,应该由财产所有者的亲生女儿来承袭财产),或“寡妇守志果系家道殷实,有继嗣者照律全承本业”(寡妇不改嫁,安心守寡,如果家道殷实,在这种情况下,所有财产全部由儿孙继承,和这个寡妇无关)。这些说的全是儿女的继承权,作为儿女的母亲拥有的只是管理权。

至于没有生儿育女的寡妇,一方面她可以把丈夫的所有财物全都抓在自己手中,另一方面却对这些东西的处置受有限制。同时,“须凭族长择昭穆相当之人继嗣”。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族长有权帮你选择一个合适的可以在祭祀宗祠时有资格站在祖宗牌位下参拜磕头的男性当作这个寡妇家的合理继承人),这样,最后的财产归属者还是子嗣,绝不是寡妇本人。

那么,要改嫁的寡妇又该如何呢?比如孟玉楼这种,没生孩子,无儿无女,有个十岁的小叔子,家里有很多很多的财产,她现在要改嫁,财产咋办?

她这种情况比不改嫁的寡妇更没有继承权。一个女人在古代能依附的大概就只有儿女和自己的嫁妆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地位,这也是为什么孟玉楼趁着小叔子年纪小自己赶紧改嫁,设法把死去老公的财产作为嫁妆带去西门庆家。

【婚姻迷途与新生】

孟玉楼在跟西门庆谈恋爱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也正是发生西门庆跟潘金莲勾勾搭搭,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整个清河县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但凡孟玉楼出去找人打听下,肯定会知道西门庆在清河县紫石街跟潘金莲的事。

张四舅阻拦孟玉楼时,说的西门庆家庭情况以及西门庆人品都是实话,只因张四舅发心不正,所以孟玉楼听不进去。

这时候孟玉楼的前夫杨府是比现在的西门府更有钱的,西门庆的商业版图是在娶了孟玉楼之后才开始拓展的,之前一直都是以西门家里生药铺为核心,放放官吏债什么的。这场婚姻的结合可以看出,西门庆是商人,孟玉楼也是商人,商人和商人结合。他们两的关系不像夫妻更像合伙人,等未来孟玉楼“三”嫁的时候她的东西又被她从西门府都带走了。孟玉楼是书中唯一一个没把财物滞留在西门府的人物,非常值得大家关注,也展现了孟玉楼的精明之处。

秋水堂评说:一个好女子,好归好,却没有什么戏,只能充当配角,虽然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配角。后来第三次嫁人,才终得其所,然而美满生活刚刚开始,其不绝如缕的一点点戏剧性也就结束了——就像生活中的许多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