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大早,雷江河就看到司机老王在办公室门口等他。原来,是刘书记让老王送他们去邻县,整个县里就老王开的这一台美式吉普车,雷江河本来还想让老王去送刘书记,老王说刘书记已经坐船去了省城,还掏出一个纸条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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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江河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多走多看,少说话!

刘书记担心他性子直,乱说话。

雷江河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暖。

李秘书一到,三个人就出发了。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武亚凤的办公室。对于雷江河的突然到来,武亚凤很是意外,她连忙招呼人给他们倒茶,请雷江河和李秘书坐下。老王在院子里擦洗着车辆。

武亚凤变化不大,就是又黑了些,估计是一天到晚下乡跑的。至于雷江河的憔悴和脸色以及嘴上的泡,武亚凤也没注意。

“江河同志,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武亚凤问道。

“武书记,我开门见山了,我们县粮食单产始终上不去,然后炼钢也办不起来,听地区领导说,你们是全地区乃至全省的先进典型,所以过来学习取经”。

雷江河侃侃而谈,倒是李秘书觉得有些别扭,两个人这样官模官样的,还哪像两口子?

“哦!学习取经不敢当啊!江河同志,相互交流还是可以的,这样吧,我下午还有一个会,我安排我们办公室主任陪你们,想看什么?尽管给他说”。说完,她走到门口,叫来了县政府办公室张主任并交代了一番。

雷江河和李秘书站起来与武亚凤握手告别,跟着张主任来到了县政府食堂,张主任又让人叫来了司机老王,四个人吃了一个便饭就出发了。

第一个目的地是一个炼钢点。离县城不过十五公里的样子。

还没下车,顺着张主任的手势,雷江河看到了前面是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走近一看,三个高高的圆筒铁皮炉灶一字排开,灶中部有些木材在燃烧,托住木材的是拇指粗的钢条,火的上方是被烧得通红的更粗一些的钢条托着一口锅,锅里是一堆红通通的东西。

雷江河好奇的让张主任问问炼好的成品钢有没有?他想看看。

张主任上前问了一番,指着一堆黑黢黢的东西说,这就是。

雷江河随手找了一根木棍,拨弄了一下。

原材料呢?雷江河又问。

张主任这次倒是没问,直接指着一小块空地上说:在那。

雷江河走过去一看,确实是一堆铁,又那种老式军车的围挡,还有些长长的铁钉,也有几口家庭用的锅。

雷江河几人退到了一片开阔地,他想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张主任告诉他,在他们县,这里炼钢算是比较成功的了。他指的成功就是那对黑黢黢的东西。

雷江河没再吱声。

上了车,雷江河提议去周边粮食单产高的村去看看,张主任一边在前面指挥着方向,一边回头对雷江河说:现在收割是早就结束了,可以找大队干部了解一下情况。

进了生产大队,雷江河觉得和他们县的地形地貌差不多,都是平原,沟渠纵横,确实是比较适合种植水稻。

张主任打听了几次大队支部书记家的地址后,终于来到了书记家并见到了支部书记本人。

支部书记好不容易找齐了几张长凳,请他们坐下。张主任介绍了一下雷江河一行的身份,但他只说是地区的同志,没提是邻县的。

“你好!书记同志,你们今年收成下来,亩产有多少?”雷江河问道。

大队书记看看张主任,又看看雷江河,小声地回答道:两千多斤吧?

“两千多斤?”雷江河声音大了些。

“比其他大队是少了不少。”支书以为雷江河是认为产量低了。

“你们大队丈量土地是按多少个平方算一亩。”雷江河放低了些音量。

“660个平方”支书回答。

“水稻种子呢?从选种到育秧以及田间管理、施肥等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雷江河耐心地问道。

支书详细地做了回答。从他说的情况来看,与雷江河县并无两样,可他们县平均单产能达到五百斤都是比较理想的了,这里居然是四五倍,而且还有比他们高的大队。

“这么高的产量,可喜可贺啊!你们大队今年公粮任务完成了吧?”雷江河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大队书记看着张主任,一时语塞。

雷江河站起身来,让李秘书问问支书全大队有多少人口,多少亩地,今年产量多少,已上交国家多少,余下口粮多少,预留来年种粮多少。

然后他走出了门,他感觉房子里的空气太过沉闷,想出来透透气。

秋风萧瑟,落叶满地。雷江河感受到了一丝丝凉意。

转身进屋,李秘书递给了他一张纸条,雷江河仔细看了看,又随手递给了张主任。

“书记同志,我们去看看种粮仓库。”

“不!不!几位领导,种粮仓库看不了”。支书看起来有些紧张。他接着解释道:几个小队队长都带队上水利工程了,钥匙在他们手上。

看着书记慌张的神色,雷江河和李秘书对视了一下,扭头对张主任说:那我就回县里吧!说完,他拿过张主任手里的那张纸,交给了李秘书。

大队书记如释重负。

告别了大队支书,行进在回县政府的路上,一路无话。

到了武亚凤办公室,她正在与人谈话,见到雷江河回来了,她结束了谈话,把雷江河一行人请进了办公室。

雷江河让李秘书到车上等他,张主任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并随手关了门。

“看得怎么样?江河同志”武亚凤没有感觉到雷江河的异样。

“武亚凤同志,你去过炼钢现场没有?去过高产田现场没有?”雷江河问道。

“去过啊!怎么了?江河同志”。武亚凤不解地答道。

“那你觉得他们炼出来的所谓的钢,有意义吗?那些高产量是真实的吗?”雷江河明显有些激动起来。

“雷江河同志,我提醒你一句,你只是过来学习,不是过来挑刺的”。武亚凤音调也高了起来。

停了停,她可能感觉到了一些不妥,又说道:江河同志,即使有这样那样一些不足,但我们绝不能打击人民群众建设国家的信心和勇气!

“武亚凤同志,这两个问题都不是小事,我们要对党负责,对人民负责,对历史负责!武亚凤同志!”雷江河大声说道。

“雷江河同志,你竟敢指责我对党对人民不负责任!我武亚凤一心扑在工作上,舍小家为大家,就是为了对党对人民尽责!”武亚凤激动得拍了下桌子。

雷江河站起来,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说完,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需要好自为之的是你,雷江河!”远远传来武亚凤的声音。

一路上尘土飞扬、落叶飞舞。

雷江河脸色阴沉,坐在后排。他不明白,建国才几年,我们有的党的同志怎么变得不认识了一样。武亚凤,曾经多么踏实,多么能干;对事业,对工作多么地负责。而如今,对这些赤裸裸的虚报、谎言视而不见;对这些欺上瞒下视而不见。这可都是国计民生的大事,天大的事啊!弄不好是要死人的!要死人的!

雷江河激愤起来!

李秘书早就感觉到了雷江河的不快,他不时回头注意着雷江河的表情,看到他有些激动,忙递上了他的军用水壶。“雷县长,您喝点水!先不用急!”。

雷江河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周小玫,又闪过武亚凤。他觉得选择周小玫是多么的正确!

“玫儿,想你啊!”雷江河在心里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