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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空中京剧票房)

余叔岩(1890年11月28日—1943年5月19日)

(后立:左 李少春 右 孟小冬)

尾 声

(一)

本书修订期间,恰有北京南奇先生来访。南奇是航空工程师,梅派名票,他的令尊南铁生有“汉口梅兰芳”之称,同余叔岩先生有些交情。南奇小时候在北京师大附小就读,同余叔岩的小女儿余慧龄是的同班同学,因此当年他的先慈同余叔岩的续弦姚氏夫人在师大附小家长休息室中相遇时,就显得比较亲切,有过几度谈话,涉及到余叔岩先生家事中的另一面。南奇先生觉得有必要他所知的情况告诉我。

其实十年前我就想采访余慧玲女士,据说她曾在北京南城的一个地段医院工作,可是我到那里询问得到的响应是查无此人。姚氏夫人和余慧玲都同戏剧界没有交往,因此就再也没有线索。如今南奇主动补充材料,或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南奇先生如是说:

姚氏夫人作为续弦夫人进入余家,这也许是其后来种种不幸的开端。姚氏夫人作为后母,又未生养男婴,这样一来她在余府的日常生活中明显处于下风。后来孟小冬出现了,由慧文、慧清姐妹陪同学戏,三人之间关系日笃,于是家里的重心就进一步落到慧文、慧清那里。

姚氏夫人同孟小冬的矛盾并非完全出于吃醋。那时余叔岩先生身体每况愈下,向孟小冬教戏之后会累得喘不过气来,坐卧床榻,余伯母要为他捶背、按摩,就这样持续到凌晨四、五点钟才能勉强昏然睡去。然而这时姚氏还得强睁睡眼煎药、料理家务。姚氏的父亲是老中医,家境不薄,她待字闺中之时也不善操劳,嫁到了余府后过的是如此劳累的生活,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能不埋怨孟小冬?

那时余叔岩家里虽然不再宾客盈门,但有些密友还是不便拒之门外的。尤其孟小冬来家时,这些朋友都想方设法过来旁听过瘾,比如窦七爷,即窦公颖,他是当地警察分局的局长,帮过余叔岩的大忙,焉能不对他客气一点呢?而这些人有时追在孟小冬的身后来叩门,一干人等在堂屋之中站定,姚氏夫人焉有不将余先生搀出来之理?有一次,为了给孟小冬说身段,余先生甚至连拿鸡毛掸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拿筷子比划。每当此时,姚氏难免归罪于孟小冬,认为孟小冬为了学戏不顾老师的死活。

余叔岩看到姚氏夫人操劳的样子觉得过意不去,但又必须顾及两个女儿的感受,而此时教孟小冬的责任感也越来越强,内心很矛盾。他曾对姚氏说道:你我虽是夫妻,更是朋友。姚氏对他的感情如何呢?南奇记得在师大附小家长休息室中,叶少兰的母亲、萧润增的母亲、南铁生的夫人均在座,姚氏拍着桌子长哭道:“我们三爷啊……”幼小的南奇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她已经有些神经错乱了。

南奇转述姚氏的话里还涉及对李少春的评价。李少春很忠厚,很听话。然而他的父亲“小达子”为了赚钱而让他过度演出,经常无暇来学戏并非本愿。过度演出还包括猴戏和外江派戏码,违背了“下挂”的诺言,使得余先生颇为忿然。另外与孟小冬相比,李少春无权势可以依傍,手头也不宽裕,不像孟小冬那样经常会上下打点。他来家时也会对师母说些宽慰体己的话,因此姚氏比较同情和喜欢李少春。姚氏还认为孟小冬是个女子,终究要嫁人的,岂能在舞台上唱一辈子;而天资卓绝的李少春是男演员,舞台青春期长,更有条件持续传承余派艺术。

在余先生即将辞世之际,慧文、慧清提出将余叔岩家传的“秘籍”和学戏记录资料都赠予孟小冬,而姚氏夫人摇头不允,说是应该送给李少春,双方争执不下。此时姚氏想起这些年诸多委屈,不由怒火中烧,于是就有了疯狂焚书那一幕。

南奇说,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们都可以理解这样一个女人。姚氏焚烧“余氏秘籍”的是明火,而心里的暗火则是发给慧文、慧清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据姚氏夫人说:自余叔岩去世之后自己一直守节,生计日渐艰难,倒是李少春时常来接济,可见其宅心仁厚。她说,孟小冬一生则总是要依附权贵,可以说,她在余先生的门下只学到了艺,而在行为方式上同刚正不阿的余叔岩先生异趣。

南奇先生介绍了姚氏夫人所披露的情况后说道,这当然只是她的一家之言,然而从旧时代的女性生活背景来说,孟小冬的生活轨迹也是情有可原的。

作者最惋惜的仍然在于被焚毁的“余氏秘籍”。其实,如果姚氏能够稍微晓得一点梨园行里的事,就不至于把秘籍同其他余叔岩遗物等量齐观了。当时为什么就不可以“冷处理”呢?只要不烧毁就可能有缓冲的机会。或许可以把秘籍平均分送孟、李二位。平衡点。即使捐献给梨园公会比烧掉强。哪怕是悉数卖给旧货摊,以后都可能有挽回的机会。

(二)

余叔岩逝世之后,他的艺术价值越来越被后人看重,在其发扬光大的过程中有许多可述之事,兹略述其中三件。

1947年9月杜月笙六十诞辰,盛演七天。孟小冬于9月7日、8日连续以大轴唱余叔岩亲授的《搜孤救孤》。剧场满坑满谷,万人空巷,商店收音机脱销,市民在马路上驻足聆听电台转播,广大戏迷沉浸在余派艺术的狂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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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3-691947年杜寿堂会戏《搜孤救孤》剧照。孟小冬(右)饰演程婴,裘盛戎饰演屠岸贾

是时,中国大戏院现场的后台人满为患。 谭元寿后来在回忆录里说: “可以这么说,全国的老生,所有参加为杜月笙祝寿演出的人,除了梅兰芳外凡是有名的都到齐了,后台连边幕都站满了咱们内行的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那个阵势谁见了也得发怵 ……”

原来那时人们再也见不到余叔岩了,孟小冬被公认为是余派艺术的“活标本”,因此行内人士高度重视孟小冬的此番出演,都希望通过观摩来了解和揣摩余叔岩晚年的艺术思想。谭元寿在回忆录里如此评价:“(孟小冬)唱到这个程度,在咱们京剧的历史上真可以说是空前绝后,如果让我比喻的话,真可以说就跟爆炸了一颗原子弹一样。”

杜寿会演结束后赢得京剧行内外的长久议论。自那时起《搜孤救孤》在爱好者口中广为流传,票房里“娘子不必太烈性”,以能为贵。孟小冬所传递的余叔岩晚年艺术信息,使得在场的有心人得到启发。此后,马连良、李少春、杨宝森、奚啸伯的唱法都有所改进。

时针指向1960年代中叶,帝王将相被赶下舞台,社会上掀起“反四旧”的浪潮。就在这样的态势下,江青居然在“样板团”训话时,提到样板戏的唱腔设计要多用余、杨,演员要多听余叔岩。她还把余叔岩《沙桥饯别》唱片赠予谭元寿、钱浩梁、童祥苓等主演。现在看来,虽然样板戏的思想内容不好,但是有一些唱腔得到流行,这表明余叔岩艺术是符合形式方面之内在规律的。

1990年12月是余叔岩诞辰100周年,上海举办海内外余派大会演,在人民大舞台盛演三天。戏码如下:

12月3日:

陈志清、艾世菊《奇冤报》

李宝春 《上天台.打金砖》

李玉声 《挑滑车》

张学津、张达发 《击鼓骂曹》

12月4日:

李玉声 《定军山》

许锦根 《李陵碑》

陈志清、张鉴泉 《珠帘寨》

李玉声、齐英奇 《小商河》

12月4日:

奚中路 《洗浮山》

陈志清、王正屏、王玉田 《洪羊洞》

孙钧卿 《战太平》

迟世恭、艾世菊 《秦琼卖马》

首演开场前宣读了香港票界领袖的贺信,接着由余慧清女士上台致辞,这是她自1940年代“隐居”上海以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

这次活动是新民晚报和上海国际票房主办的,主要策划者是我,幕后指导者是吾师刘曾复先生,挚友王思及和杨伯年先生有效地协助了我的工作。我们在说明书的背面分列了学界权威题词的内容——

余叔岩是谭鑫培后第一老生

——张庚

余叔岩是生行第二座里程碑

—— 翁偶虹

由于是民间搞的活动,我们事先没敢惊动领导。谁知当天晚上,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朱镕基同志不请自到,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演出结束后他非常高兴,主动上台接见演员们和余慧清等,还特别对主办者进行了鼓励。

图23-701990年12月3日晚,时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兼市长的朱镕基同志接见了“纪念余叔岩诞辰100周年海内外余派大会演”相关人员。

左起:余慧清女士、总策划翁思再。

过了三年,孟小冬弟子钱培荣先生把他的学生、台湾退休中将李炳莘介绍给本人。我陪伴李炳莘夫妇,先后在沪拜见了余慧清女士,赴京拜访了刘曾复先生。曾复老师还带领我们去南城椿树胡同瞻仰余叔岩故居,又由余叔岩的内侄陈志明先生陪同,一起到西郊拜谒余叔岩埋骨之处。它原来在永定门坟地,后来由于那里扩建粮库,后人便将它迁到了西郊福田公墓。

我们在墓地上清扫、献花、上香。然后,刘曾复先生、李炳莘夫妇、陈志明先生和作者在墓前排成一列,集体致哀,行礼。此时我默默地对心中的偶像说:叔岩先生,我们愿意遵循您的精神,以澄怀而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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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叔岩传》(连载23)作者翁思再

音配像《搜孤救孤》 孟小冬录音 王珮瑜配像

空中京剧票房(23)206-总第95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