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有个和尚，不知是哪里人。赤脚，身穿百衲衣，每天在芙蓉、明湖这些繁华楼馆念经化缘。给他酒食、钱粮，一概不要。问他要什么？又不答。别人未见他吃过饭。

有人劝他说：“法师既不尝荤酒，何不到乡村或偏僻街巷募化，却来热闹场所？”和尚闭着眼睛念经，睫毛有一指长，装作未听到。过了片刻，别人又讲。

他张开眼睛大声地说：“就是要这样化！”说过这句话，又念经。许久许久，才起身出去。有人跟随他后面，不断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只走路，不作回答。问多了，又大声说：“你不知道，和尚要这样化。”

过了几天，他走出南门像死尸一样躺在路旁，整整三天不动。附近居民怕他饿死，连累地方，大家去劝他移到别处。要饭给饭，要钱给钱，他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大家边说边用手摇他，他生气，从百衲衣中取出短刀，剖开肚子，把手伸入腹腔搬弄肠胃，不久就断了气。众人立即申报济南府，用草席卷着将他埋掉。后来，野狗在埋葬他的地方挖了个洞。露出了草席。脚踏上去，里面像是空的。挖开一看，席子还卷着，像蚕茧一样剩下一个壳。

【原文】

济南一僧，不知何许人。赤足，衣白衲，日于芙蓉、明湖诸馆诵经抄募。与以酒食、钱、粟，迄弗受，叩所需，又不答，终日未尝见其餐饮。

或劝之曰：“师既不茹荤酒，当募山村僻巷中，何日日往来于膻闹之场？”僧合掌讽诵，睫毛长指许，若不闻少选，又语之。僧遽张目厉声曰：“要如此化！”又诵不已。久之自出而去。或从其后，固诘其必如此化之故，走不应。

叩之数四，又厉声曰：“非汝所知！老僧要如此化！”积数日，忽出南城，卧道侧如僵，三日不动。居民恐其饿死，贻累近郭，因集劝他徙；欲饭，饭之；欲钱，钱之。僧冥然不应。

群摇而语之。僧怒于衲中出短刀，自剖其腹；以手入内，理肠于道，而气遂绝。众骇，告郡，藁葬之。异日为犬所穴。席见，踏之似空；发视之，席封如故，犹空茧然。

选自（清）蒲松龄《聊斋志异》。

【简评】

高僧逝世大多有预知，然而像这个和尚那样，自己以手剖腹，掏出肠肚者，实在鲜见！

未完待续……

本系列是从浩繁的文献中精心选编出来的宗教小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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