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一场离岸流,我和妻子的竹马同时溺水,她奋不顾身地选择了我。

她满脸是泪,筋疲力尽,我以为那是她爱我的证明。

三十年相濡以沫,直到她的遗作《长安》出版,我才知道——当年她救错了人。

“长安,我后悔莫及,我无数次希望回到那个时候......”

“长安,我多希望世界颠倒,命途扭转,死的不会是你!”

再次睁开眼时,我正身处那片大海之中——

这次,我会如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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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常先生,您如何评价您妻子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长安》?”

“书中的男主角长安,是由您的名字“常安”衍生而来,还是另有设计?”

“关于这部作品的男主原型并不是您,而是您妻子的念念不忘的挚爱,您怎么看?”

此刻,我正在出席我妻子遗作的发布会,记者们攻势凶猛,将我的拐杖都挤跑了。

《长安》是我的妻子沈暮离世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写的是少女怀念挚爱,忏悔终身,直至死去的故事。

全文破碎哀艳、令人动容,发售后便连坐六周榜首,掀起了热切的讨论。

有读者说,书中的男主“许长安”就是我,是妻子纪念我们三十年珍珠婚而设想的故事。

也有人分析,“许长安”实则是沈暮多年的爱而不得,是她毕生追随的月光......

“爸!”

我们的养女很快赶来,带我远离了刺眼的镁光灯。

到了休息室后,她沉默地给我倒上水,欲言又止。

我苦涩地笑了笑:“想问就问吧。”

“妈妈书里写的那个人就是许叔,对吗?”

许叔叔,许叔叔,原来我们的养女,也早就知道了许长安的存在。

“爸,妈妈的遗嘱上提到,她死后要和许叔合葬。”

“她还会将所有的稿酬收入,全都赠予许叔的母亲......”

问至最后,养女哀伤地看着我,像看着世界上最可怜的人:“爸,妈妈真的爱过你么?”

的确,相濡以沫三十年,从未得到过妻子的半分爱意也就罢了。

竟然当年选择先救我,都是一场令我的妻子遗憾终身的错误。

我永远忘不掉,当我被拖上岸,口鼻中灌满了腥涩海水,用尽全力望向沈暮时——

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满脸滚烫的泪水,双手颤抖不止。

我以为,那是她筋疲力尽后的机体反应,是她爱我的证明。

可如果当时有得选......

我的妻子,会毫不犹豫地送我去死。

沈暮真的爱过我吗?

在看完《长安》的终稿前,我的回答一定是“她爱我”。

毕竟,从大学校园走到婚礼殿堂,我们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啊......

当初在游泳社团相识时,我大着胆子上前,问她要一个联系方式。

“我靠,常安学长第一次问女孩子要微信诶!”

满场热切的起哄中,沈暮红着脸,把她的号码写在我的手心。

刚领证时,为了能在大城市里有个小家,我拿出全部积蓄买下我们的爱巢,房产证只写了她的名字。

一百个平方出头,不大,却是当时的我能给沈暮的全部。

后来我接管了父亲的公司,手上有了充裕的资金,我们从高层换成独栋,从市区搬到海边。

只要是沈暮想要的,我都不惜一切代价地满足她。

别墅的大床上,沈暮会叫我老公,也会在厮混整夜的时候攀着我的腰,咬住我的肩膀,口齿不清地叫我的名字。

“常安,常安!”

我痴迷地吻她的肩背,恨不得这辈子都和她融在一起......

婚后的第四年,沈暮同我坦白,她说不想要孩子,担心影响事业。

万事以她为重,我坚定地将沈暮揽入怀中:“那就领养好了,只要老婆开心,我都可以。”

沈暮决定给养女取名为“常念许”,我虽觉得奇怪,但也尊重她的决定。

现在想来,念许,念许。

她分明念的是许长安啊.......

头一回与许长安见面时,我还傻愣愣地握着对方的手:“哥们,咱俩的名字挺像的。”

沈暮向我介绍,说许长安是她一个很亲近的哥哥。

她说,高中时她曾不慎落水,是许长安救了她的命,那之后便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说,某种程度上来讲,许长安是她重获新生的“救赎”,是她三分之一的人生。

我立刻热声道:“既然是我老婆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的恩人!”

沈暮拉着我的手,希望我能在公司里给许长安匀出一个职位,就当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那时,许长安只是站在一旁,笑着看向我们俩,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2

此后,许长安屡次来家中做客,沈暮总以买火锅配菜的借口将我支开。

我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便看到沈暮的围裙被折进了裤腰里,发丝也很凌乱。

我帮她把围裙绑带抽出来,见她满脸的惊慌失措。

我以为她只是累了:“老婆,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沈暮狠狠摇头,从我的怀里挣开。

下一秒,许长安就带着一身水汽从卧室跑出来:“常哥,回来了啊!”

我揍他一拳:“我老婆在这忙上忙下,你倒好,跑去洗澡了?”

许长安哈哈大笑:“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帮小暮妹妹的忙......”

厨房里,他们并肩站在一块,似乎只是关系要好的兄妹而已。

直到三十年后,我翻开了《长安》的第一页——

【许长安,我们会在厨房的台面上疯狂一场,你抱着我的腰,我们就像不知疲倦的齿轮那样......】

原来,沈暮的惊惶不是累了,而是刚刚云雨完的倦怠。

【许长安,当我在床上喊出那两个字时,只有一种可能,我是在呼唤着你。】

原来,沈暮在深夜里的每一句爱语,不是在叫“常安”,而是在叫“长安”。

【长安,来世我会牢牢地抱住你,我们会有可爱的小孩,你会抱着她笑,陪着她玩闹,你会是世界上最尽职的父亲。】

原来,沈暮不是不想要孩子,她只是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长安,我后悔莫及,我无数次希望回到那个时候......】

【如果可以,我会祈求世间所有的神灵——我多希望世界颠倒,命途扭转,死的那个人不会是你!】

原来,我的妻子救错了人。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希望我能代替许长安去死......

看完整本《长安》后,我的嘴唇,我的肩膀,乃至我的全身,都在过度的茫然中颤抖。

一颗冒着热气的真心,是我能捧出来的最为珍贵的东西。

而我的妻子,却对此不屑一顾。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绝望的呢?

从采访会回到家,我沉默地望着墙上的婚纱照,许久,从壁橱里摸出一个塑料瓶——

那本是沈暮离世后,我因思念过度,医生开给我用以安眠的药物。

三十年相守,就当我全部的真心与爱慕,守护与迁就,全都喂进了狗肚子里。

沈暮,如果有来生,你会如愿的。

睁开眼,我再次身处那片大海之中,面前是碧蓝海水与金色的沙砾。

——我回到了我最难以忘怀的那天。

岸上,沈暮正奋力地为许长安做人工呼吸,旁边站满了喧闹涌动的人群。

她的发丝凌乱,双手颤抖,眼神里满是止不住的担心。

“长安,救护车来了,你给我振作点!”

救护车鸣笛声如约而至,沈暮哭着将许长安扶上担架,就要随着医务人员一起离开。

行至中途,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等等,常安呢?”

长达半个小时的救援后,沈暮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

她焦急地跑下车,抓起一个人便问:“我丈夫呢,你看到我丈夫了吗?”

“身高185左右,肤色偏白,黑发,穿着蓝色泳裤!”

旅客们面露不解,沈暮只好一边叫我的名字,一边沿着海湾奔走。

“常安!”

“常安,你人呢?”

沈暮问我在哪。

我啊,早已被悄无声息的离岸流卷走,变为残留在她身际的一缕幽魂了。

上辈子,沈暮曾千万次祈求我与许长安能调换命运,而命运,又从来都是不可被更改的。

如果大自然造成的惨剧,注定要以带走一个人收场的话.......

沈暮过强的愿力,使得我和许长安的结局发生了调转。

——这次,我成为了被卷走的那个人。

“小姐,在病人家属赶到前,麻烦您先和我们去趟医院!”

沈暮赤着脚跑了两公里,接到了急救车上打来的电话。

她望着海岸线上的大批游客,突然愣住了。

“有可能,常安他根本就没有下水呢?”

“他一直习惯把手机丢包里,接不到电话也是很正常的.......”

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

沈暮的眼神顿时亮了,她一拍脑袋,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返回。

离开前,还给我发了条信息。

“常安,长安哥哥溺水了,我陪他去趟医院,你看到消息了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3

医院里,许长安的母亲已经赶来,抱着他泪流不止。

“好好的游个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当看到站在一旁、不时刷新手机消息沈暮时,许兰满腔怒火适才找到了出口。

“沈暮,要不是你黏着长安,非要带着他一起去海滩,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我儿子没法清醒过来,我发誓,你们夫妻俩一个也跑不掉!”

沈暮泫然欲泣:“阿姨,长安哥哥发生这样的事,我心里绝不会比您好过半点。”

“就像您说的,在他醒过来之前我不会离开。”

许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恰好遇上医生进来换氧,一把将沈暮推出了病房。

“真是个煞星!”她如此评价道。

沈暮将她刻薄的发言都听在耳里,出去后,默不作声地蹲在走廊上。

一滴、两滴、三滴......

泪水汩汩涌出,她抱住手臂,无声低喃:“常安,要是你能在这里就好了.......”

果然,只有当走投无路的时候,沈暮才会想起我来。

她自小没了父母,性子又柔顺胆怯,遇到麻烦无人可依,更无人能依。

因此,相恋的漫长岁月里,我成了她唯一的守护神。

每当碰上许兰嘲讽她,外人欺凌她,我总是像头凶悍的雄狮,挡在沈暮面前——

“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常安从不打女人,但欺负我老婆的人,来一个我揍一个!”

“从我老婆身边滚开。”

凭着两个拳头,一把钞票,把所有试图对沈暮不敬的人全都砸得远远的。

现在,沈暮的哭声渐大。

“常安,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消息呢?你到底去了哪里.......”

她沉默地抽咽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那是我的助理打来的。

“姐,你别担心啊!”

“常哥他肯定是回家了,刚才还发了传真通知我明天开会呢。”

“没给你回电话,估计是手机在岸边泡水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除了对你的事儿最上心,其余时间总是粗心大意的.......”

沈暮瞪大双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回家去了!”

顷刻间,欢喜的气息在她的皮肤上焕发跳跃,如同瞬间得到了解救。

从前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我总会觉得胸腔内暖融融的,被一个人时刻担心的感觉真好。

但现在我只想吐。

那条传真,其实是我昨天就定时发送的。

正如助理所说,我全部心神都系在沈暮身上,偶尔会弄错会议时间,全靠传真提醒自己。

但沈暮从不关注我,也不曾了解过我的习惯。

她更不可能想到,她的丈夫已一头扎进了深海的漩涡,走到了死无全尸的结局上。

现在这样欢欣雀跃的表情,又是在演给谁看呢?

沈暮在医院待到深夜,得到医生的一句“许先生没有大碍”后,才抽空回了趟我们的家。

“常安,你回来了吗?”

一进门,她高声叫着我的名字,发现没人回应,又叫起了老公。

“老公!”

“老公,助理说你已经回来了.......”

她沿着一楼的每个房间查看,又匆匆跑上二楼。

卧室里依旧空空如也。

“这都几点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沈暮眉的头皱成一团,殷红的嘴唇也抿得死紧。

得到了我助理肯定的答复后,她坚信我应该是回了趟家,随后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对她来说倒是极为罕见的。

此前,我习惯于把工作之外的全部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从不出入任何娱乐场所。

就连合作伙伴也常说我是个标准的“妻管严”。

“老常,不至于吧!你老婆一句话,你就吓得不敢出来了啊?”

每到这时,我会立刻搂过身边的沈暮,笑得百般幸福:“我就喜欢和我老婆呆在一起,咋了,你们羡慕嫉妒啊?”

“卧槽,你他妈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男人啊好男人!”

“别说嫂子了,我也想嫁!”

“去去去,你们都他妈给我走远点,别挤着我老婆.......”

可这一天,直至晚上十点,沈暮都没等来熟悉的开门声。

她打通我的手机,在听到语音信箱的提示后,怒气冲冲地开口:“常安,你要是今晚十二点前没有到家,你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随后丢下手机,在盛怒中掀开衣柜门,准备给许长安准备些换洗衣物。

当然,是直接从我的衣柜里拿。

沈暮仗着我对她的溺爱,数次刷爆过我给她的副卡。

她送了许长安名贵的钻表,送了许长安高档的山地摩托,如果不是我及时察觉并拦下,她的“贡品”甚至会是一套房产。

取点衣服,在她看来都是小事儿了。

“啊!”

大概是翻找太用力的原因,檀木柜摇摇晃晃,顶上掉下一本相册,差点砸中了沈暮的脑袋。

她狐疑地捡起来,发现里头掉出来一张我的照片,和一则报纸的剪贴画。

上头写着我高中时见义勇为、入水救人的新闻。

在一起时,沈暮曾多次向我强调——许长安曾救了她。

如果不是许长安,她很有可能会死在冰冷的湖泊里。

如果不是许长安的鼓励,她根本走不出对水的恐惧,一辈子难以学会游泳,更不会爱上游泳。

我想起我也有类似的经历,高中暑假回乡探亲时,我曾在野湖中救过一个女孩。

可每每说到这件事,沈暮便会突然冷脸:“常安,你别拿这个开玩笑。”

但现在,这些掉在地上的玩意儿,足以证实我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