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知名作家、诗人李明打我手机。
我和李明相交三十多个春秋,年轻时各自忙于事业,山高路远,江河阻隔,我们不时效古人风范:“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自我退休以后,同居一座城市,时常把酒论文,对一蹶不振的诗坛,偶发:雪莱死了,我辈该怎么办之感叹。
今天他话语诙谐又不乏牢骚。原来他的散文集《望着河对岸的母亲》正在出版中,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问题是,他设计好的封面,征求几位文友的意见,一致称赞“很好!”已经准备定稿了,他又谦虚了一把,将封面从微信里发给他的长子。
他的令郎李庆贤乃文学界的后起之秀,年龄不大,则出版了几本诗集、散文集和长篇小说,是省会城市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其创作思维极为前卫。
或许李明想在儿子面前显摆一下:怎么样,生姜还是老的辣吧!殊不知,弄他灰头土脸的是,竟然被庆贤“枪毙”了,理由简单直接:“爸,你不让我看就算了,既然听听我的看法,重新设计。你都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了,外形和内容也须是国家级的。”
兴许庆贤说得不无道理,李明一个堂堂老爷们,其诗集《我的快乐就是想你》的封面,自己把自己设计坐在一片青草地上,固然诗情画意,有芳草碧连天的思考,也难免使人往“拈花惹草”方面去分享。
很快庆贤就把设计图案传给他老爸。李明纠结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儿子设计得比自己的好在哪里,莫非自己真的落伍了?他又把儿子设计的封面图案再找文友看,甚至还请画家过目。
“很好!”这是人们看后给出颇有面子的赞赏。不过让李明更加纠结:自己设计的他们说很好,儿子设计的也说很好,这会不会是应酬啊?只有一个人说:“李老师,你儿子设计得比你高好几筹”。
我和李明无话不谈,且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我说,“你把庆贤设计的和你的全发给我,我来评判一番。”
不一会儿,两代人的作品呈现在我面前,发自肺腑之言,各有千秋。
李明先生可以列入老年作家的队伍,设计的图案自然而然地染了些岁月的风尘与生活的厚重,那些花啊草啊小桥流水什么的充满柔情的东西荡然无存,他穿着白衬衫,挺胸扬眉,以一棵沧桑古老的大树为背景,他伫立于树下,《望着河对岸的母亲》,思念于庄重中显得深沉,宛如刘勰所说的“比显兴隐”,思念的形象让人一目了然。
而李庆贤设计的封面隐性元素和“取心 ”的情感比较多。
他出版二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颜色》,那时才二十岁出头;我对此书作了通篇校对,其章节的安排和故事的设计可用荡秋千来比喻,荡的空间愈大,产生的张力愈强,却又被一根准绳紧紧地系住;他笔端的文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晶珠,晶莹剔透,一颗颗闪耀着时尚的光泽,当时便让我想到一个词:青出于蓝。
我们是站在《诗经》里望汉赋,在汉赋里读六朝的丽辞。岂不知庆贤们早已越过唐诗宋词元曲,直扑文学的创作前沿。——他设计的封面依然蕴含着新潮的风格。
因为散文集名为《望着河对岸的母亲》,庆贤便给他老爸“穿上”燕尾服,“戴”顶列宁帽,手扶栏杆眺望,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水波,看上去是一位哲人在读沧海,读大海的母体,思考人类生命的起源。
那面部的沉思,典型的黑格尔式的;河水荡漾,看不到岸,然而河会没有岸吗?庆贤包装出的老爸就这样眺望着,望着河水,望着远方的岸,望着岸那边的母亲,望着诞生人类的源头,望着北京山顶洞里走出的猿人。……
另外,封面上的几丛芦苇,也设计得别有深意,任人遐思翩翩。映衬了扶栏遥望思念母亲却不得而见的愁苦心情。
“露凉花敛夕,风静竹含秋。”秋天,正是芦花美放的季节,又怎不使人联想到那洁如柳絮的芦花,而此时的芦花是含思储念的芦花,“送君别有八月秋,飒飒芦花复益愁。”……
让读者尽情地盛开想象的花朵,一任芬芳伴随思念的清风飘过河面飘到彼岸飘向母亲……
这就是父子俩的封面,由封面引起的审美意趣。
——道林写于2024年4月19日,改于20日。
编辑:苗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