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君伟

2024年4月24日,第十四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库斯图里卡电影大师班”在北京朗园Station举办。

大师班上,北京国际电影节天坛奖主席、塞尔维亚导演库斯图里卡与对谈嘉宾导演黄建新、作家余华一起,以“国族史诗与心灵奇迹”为主题,回顾了库斯图里卡的创作生涯与导演理念,详尽呈现了库斯图里卡电影中的家国情怀、人性深度与表现手法。

大师班上,库斯图里卡的视野与格局跳脱出惯常谈论的电影技巧,而在更高维度的历史角度、文化角度与政治角度展现,讲述了如何在家国情怀中融入个体生命记忆对人性的复杂性作何理解,以及为何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超现实主义手法进行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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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个人家国情怀融入大时代背景

库斯图里卡的作品充满浓郁的家国情怀,但都用极度个性化、个人化的方式呈现,谱写了一部部国族史诗。1981年,库斯图里卡拍摄第一部电影《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当时南斯拉夫遭到其他国家的侵略,风雨飘摇,国民经受了特殊的伤痛记忆,库斯图里卡第一部电影就在这种特殊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

到1985年,库斯图里卡拍摄第二部电影《爸爸去出差》,继续将大的时代背景作为电影的背景创作,深刻讨论国家的变迁、动荡对普通人生活的影响,深刻讨论家国动荡带给家庭、孩子的冲击。

在库斯图里卡看来,“生活在一个特殊的时代背景,比如经历一个很大的动荡,可以为电影工作者提供艺术的养分,提供故事的灵感”,但对于他的个体生活来说,库斯图里卡一直到世纪末都没有减轻心灵的伤痛。他说:“长期的家国动荡对人民产生一些心灵创伤,与此同时,他们也产生了与苦作乐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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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纷繁动荡的历史背景与苦乐交织的现实处境,库斯图里卡一直借电影思考更宏大的命题,诸如政治、战争、民族、历史。但同时,他也在电影中融入个人的家国情怀。

库斯图里卡说:“除了政治上的问题,会不会有其他元素可以在我创作的电影中体现出来。我希望能借由大的时代背景的展现,更好地把我个人的家国情怀放在里面,比如我从小怎么长大、我十几岁求学的经历、我一路成长的过程,我后来出国的经历,还有我的价值观。”

黄建新第一次看完库导的《地下》久久未动,感受到极大的冲击。他说:“ 《地下》有一个特别大的时代背景,它讲一个国家的解体、分裂,一个民族的心灵历史,以及具体兄弟之间的故事。我们看到这样一个国家的变化,这里面的人,这里面的人性,这里面人的向往。导演用了一种自由畅想、狂放不羁的艺术形式把这部电影拍成了,而且拍得有这么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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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是既强大又脆弱的综合体

对于一名电影创作者或艺术家,个人独特的价值观决定作品的深度与厚度。

在大师班现场,库斯图里卡借近年一直创作的电影《成吉思汗的白云》对人性观点进行了阐述。 这个 剧本 来源于 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艾特玛托夫的 小 说,库斯图里卡一直希望这个故事能在中国拍摄。

《成吉思汗的白云》讲述成吉思汗到了欧洲后,发现带领的军队没有办法征服其他国家,他们驻扎下来,开始生活。 成吉思汗爱上了一个女人,但是生下来的孩子违反了成吉思汗对整个组织的一个规则,他要把这个孩子藏起来,找到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抚养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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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为什么要讲这样的故事,库斯图里卡说道:“我非常坚信一点,我们不论成为什么样的人,都需要去看当下的一些历史的选择,它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改变和启发。与此同时,找到一个很重要的历史通道,你才知道你从何而来,要到什么地方去,能从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人性。

尤其《成吉思汗的白云》这部电影里,能看到很多男性、女性、孩子以及很多人性化的元素。但是这个过程中,我们还需要了解到人性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或者在这个过程中人性如何覆灭。

在每个人的心目中,任何一个伟大的形象都可以类比成吉思汗这样的人,非常强壮的人,可能是非常的坚强的军事领袖或者统治者。但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通过艺术的形式帮助找到人性的脆弱性,找到一个深层次的人性内涵。

我们不能很单一片面地把人的命运放到电影故事中,好像人性是阴阳两极的对立,人性不是非黑即白,人性是脆弱的,还是坚强的,其实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也是人之本性的问题。

余华读过翻译成中文的《成吉思汗的白云》的剧本,盛赞写得好极了。他强调:“ 《成吉思汗的白云》这个电影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呢?库斯图里卡要挖掘的是什么?是人性的脆弱的部分,而不是强悍的部分。人性往往在最脆弱的时候才是最动人的时候,或者说,我们能够了解人性,并不是通过强大,而恰恰是通过脆弱。

我看过那个剧本,所以我有发言权,我很期待那个电影。库斯图里卡就是在成吉思汗那么强悍的一个人物身上,反而 从 他 人性的 某 一种 脆弱的 角度切入 进去。 我很希望这部电影能够在中国顺利拍摄。”

在库斯图里卡看来,“我们必须要去把这种英雄主义呈现出来,呈现英雄脆弱的一面,而不是现在商业电影为了票房只去展现人转向强大的一面。我们必须要去展现人的多面,展现人性的复杂之处。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去描述人既强大又脆弱,描述人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在不同的历史、不同的社会、不同的语境、不同的地域都是这样的,都是共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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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个人对生活现实的理解呈现

在大的时代背景中融入个人的家国情怀,在故事中展现人性是既强大又脆弱的综合体,还需要找到一种个人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对于电影而言,需要找到一种呈现现实的个人化的视听语言。

对于现实,库斯图里卡说道:“我们看到现实,能够把现实剥离出来,而且能够把别人的奇闻异事或者别人的事迹剥离出来一些元素或者你眼中的现实。所以第一步,每个人有自己主观的感情,或者自己的大脑来区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

讲述故事是非常重要的,而不是说把自己的思想通过故事去传递给别人,电影不是用来灌输的。我们做的是我们要看到人的行为,我们要关心人、关心族群,所以提到人性,提到关注人性的本真。

无论是塞尔维亚还是其他地方,无论是什么时代,我们开始创作电影,不是先去从生活中的故事着手,不是说我们不要拍写实片,不是说我们不要拍纪录片,而是我们讲到了生活里面确实有很多灵感,有很多现实的元素。

创作源于生活,源于现实,但创作的形式可以是艺术化的现实,创作形式的现实化并不是说一定依附于生活的现实,每个人对创作形式的现实有不同的理解,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符号、自己的象征、自己的信仰,可以用不同的语言。”

正是这种观念,库斯图里卡在其作品中不断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或者超现实主义手法进行创作。库斯图里卡眼中的现实,幻化成天马行空抑或惊为天人的画面,一次次拓展对现实理解的边界,诸如《流浪者之歌》中角色抱着火鸡起飞,《地下》结尾狂欢人群脚下的土地从大陆分裂出去,在水面上越飘越远,《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这是库斯图里卡的心灵奇旅,是个体独特的心灵对现实的艺术化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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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创作理念也在黄建新导演的作品中呈现。当谈及《黑炮事件》时,黄建新说:“我成长的过程中正好看了特别多的意大利电影,看了维斯康蒂的电影,看了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我特别想用颜色来表现我的故事。所以大家说《黑炮事件》有一些很怪的的场面,比如说开会所有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喝着白开水,墙上是一面只有指针的大钟,镜头连动都不动,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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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班上,作家余华对他的老友库斯图里卡做出评价:“库导在我心目有两个灵魂,一个是莎士比亚的灵魂,一个是契诃夫的灵魂。这两个灵魂有时候是分开的,比如《爸爸去出差》是契诃夫的灵魂在跳动,但是《地下》是莎士比亚的灵魂在跳动,是莎士比亚式的那种放肆、那种开放、那种为所欲为、那种天马行空,所有的这些都出来了。但是到了《流浪者之歌》,又感觉两个灵魂合在一起了。”

库斯图里卡坐镇北京电影节大师班,贡献了一种超脱于电影叙事、电影技法之外的高度,在高屋建瓴处展现对人类与灵魂的思考,关怀宽阔广博的人类命运,以及艺术所能企及的高度。在当下纷繁复杂的全球格局下,库斯图里卡所阐释的艺术观念,值得每个人为之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