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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大学时,学校要求学生必须选一定数目的通识课程,如美学、哲学、舞蹈、会计。这一类课程总体比较水,学生也尽量选择不太浪费时间又容易过的科目,好把更多的时间留给男(女)朋友,LOL,或者公考。

我当时选了英语阅读这门课,不是我多爱讲英语,只是从往届师兄那里听说,这门课很水,很容易过。选上才知道,之前英语阅读课的老师退休了,新授课的女老师是个讲师,非常严厉,节节课点名,还要做presentation(一种演讲),最后还要闭卷考试。我就觉得天塌下来了,上了“贼船”,只好每天晚上七点,挤在大课室,听什么安格鲁萨克逊人,还有爱尔兰人和英格兰人的区别。

可是我太散漫,后来连续逃了好几周课,老师托同学嘱咐说,有的同学再不来就可以不用来了,期末肯定是零分嘛。所以最后几节课我去了,老师安排我们组队,每组选个代表做presentation。我是最后一组,跟逃课最多的家伙分在一起,偏偏那几位老哥比我还散漫,我一直到最后一节课也没见过他们。我成了E组的组长,组员是神秘的甲乙丙丁。展示的工作我要自己一个人做,自己一个人讲。人皆有兄弟我独无,我感到万分孤独,寂寞。

演讲的时候我抖了个激灵,其实也没刻意为之啊。就是曾经路过广州火车站的时候,听说附近有个花鸟市场,不仅可以买花鸟,也能买狗。就是那种土狗,也叫“中华田园犬”。价格很奇怪,是按斤卖的,一斤是记得是50块人民币,如果是巴掌大的狗,三四斤,大概一百多块。我就很好奇,跟朋友说,为什么在宠物店买狗,都是直接报价,比如金毛犬大概1500-2000元,巴哥犬800-3000元,有检疫证明的纯种斗牛犬更是上万,而土狗就是论斤呢。我就把这个事情用并不流畅的英语演讲了,题目是《所有的狗都有归途》(《Every dog has home》),没想到讲完后,看上去很严厉的女老师竟然眼眶泛泪了。

我离得近,所以看到了,其他同学有没有看到我不知道。那门课,我虽然逃了很多次,期末考肯定也不是很高分,但是老师给我打了98分的总成绩,我惊讶地差点掉了下巴。不过是通识课,也加不了什么综测分,我对综测分也并不在乎。只是觉得,老师对我很好。课程结束后,她告诉我,她小时候养过一只土狗,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后来那只土狗让人抓走了,估计是卖狗肉的人下的手。她从那天起再也不吃狗肉,博士毕业在英语系找了个教职,除了上课,其它时间都用来打《仙剑奇侠传4》,她可以翻来覆去地通关。

说起狗,我自己一直有一套“城市文明度”的理论,就是你观察一个城市是不是文明,是不是宜居,就看它单位空间的狗容量。我在成都春熙路看见一到傍晚,就有一堆阿婆、男人和小孩涌上街道,然后小狗们也在街上秩序井然地遛弯,我就觉得很舒服,很和谐。

2019年,我在广州黄村养过一段时间的金毛,每到傍晚,我就准时带她去靠近珠村的空地上散步。那里还有很多遛狗的朋友,我记得有一只二哈,它的女主人怎么也拉不住他。一只大萨摩耶喜欢趴在他主人的肩膀上吐舌头。当然,这里最著名的狗是一只长得超壮的狗,她看上去像一只牛,唯一的爱好是在草坪上刨土。听说她的主人很爱她,冰箱里都是她的零食。可是有一天她不来了,她得了类似狗瘟的疾病,没过几天就死了。我们都在责怪她的主人,怎么这么贵的狗零食都舍得买,就是不去打疫苗呢。

2020年,疫情期间,听说一些地区的狗主人滞留外地,狗狗独守空屋,狗粮吃完了,当然就饿死了。社会上还组织过一批上门喂粮的志愿者,可毕竟是杯水车薪。有的家庭因为恐惧疾病,把自己的狗赶出门去,让它成为流浪狗。尽管宠物医院的医生扯破喉咙地呼吁,猫狗身上的肺炎不是那个肺炎啊,一个是阿尔法,一个是贝塔!可是恐惧袭来,人类还是会竖起一道冷墙,这是求生之道。

莫言在《红高粱》小说也写过人与狗互相屠杀的画面,很暴力,这正迎合了古代“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的说法。可是狗恰是因为没有了自己的家,才落魄为草的啊。人与狗的冲突,其实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现在我们都在呼吁城市文明,那就请对狗好一点,狗牌要挂,没狗牌的也不能直接打死。塞林格写过一本经典的小说《麦田上的守望者》。我觉得狗就是人类文明的守望者。很古老的时候,当其它野兽对人类提防的时候,狗主动投靠人类部落,遇到危险的时候,狗嚷嚷两嗓子,人类知道野兽来了,准备应战。

狗凝望着人类的灯火,它说,我守候,请给我一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