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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您怎么又来了?这不是才过完年吗?"我惊讶地问道,眼神里满是疑惑。
大姑总是在春节后来走亲戚,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但我从未想过背后的原因,只当她是想趁着假期多陪陪我们。直到那一年,我无意中听到了一个让我泪目的秘密。
大姑微笑着把手中的盒子递给我:"这是给你的年礼,快打开看看。"我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件崭新的衬衫,料子柔软贴身。我抬头看向大姑,她的眼角微微泛红,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好重重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大姑,您每年都这么准时啊。"妈妈端着茶水走进客厅,笑着打趣道。
"是啊,一年就这一次机会了。"大姑接过茶杯,眼神黯淡了些许。
"什么意思?"我插嘴问道。
"没什么,就是我们家的老规矩罢了。"大姑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
大姑的反应让我更加好奇了。我们家虽然有一些陋习,但也没什么特别的"老规矩"啊?莫非她口中的"老规矩"另有隐情?我开始回想大姑年年准时在春节后来走亲戚,却从未在其他时候造访。这种固定的时间安排,必定有它的原因。
我偷偷打量着大姑,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找出些端倪。她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同妈妈闲聊着家常。但我注意到,她的手时不时会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眉宇间也时而掠过一丝忧郁。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爸爸的呼喊声。妈妈急忙起身,大姑也连忙站了起来,准备告辞。临走前,她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大姑独自一人走在小路上,背影单薄而孤独。我怔怔地看着她渐行渐远,心中荡起了一阵疑惑和不解。大姑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浮出些许痕迹。我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晚饭后,我主动要求帮妈妈洗碗,以便打探大姑的事。
妈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她的确有些无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我追问道。
"这跟你外公有关。"妈妈斟酌着开口,"外公当年为了给大姑她们这些姐妹置办大酒,把家里的闺女都嫁人后,就再也不让她们回娘家了。"
我愣住了。原来大姑之所以只能在春节后来走亲戚,是因为这个荒唐的旧习俗!我头一次意识到,大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遗憾和失落。她是被生生割舍了与娘家的联系,被剥夺了作为女儿回娘家的权利。
我的心情五味陈杂。一方面,我为大姑感到难过。尽管她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但内心必定备受煎熬。作为女儿,被阻断与娘家的联系,任谁都会觉得痛苦万分。更让人心寒的是,这一切的缘由竟只是一个荒谬的旧俗!
另一方面,我又对外公充满了愤怪和不解。他怎么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事呢?就为了讲究那所谓的"规矩",他竟然无情地割断了女儿们与娘家的关系!我几乎可以想象当年大姑含泪离开娘家时的心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多年来,大姑默默忍受着这份痛楚,却从未对任何人吐露分毫。我们都太小看她的坚强了,竟没能体会到她内心的煎熬。
"大姑,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一进门我就着急地说。
大姑露出疑惑的神情:"知道什么了?"
我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妈妈告诉我的事说了出来。大姑先是一怔,随即眼圈就红了。
"对不起,大姑,我们从来没体会过您的心情。您一定很痛苦吧?"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决堤而出。
大姑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我的心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了一般,疼痛万分。我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对不起,大姑,是我们太自私了,从未设身处地为您想过。"我哽咽着说,"您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们却浑然不知。"
大姑轻轻拍着我的背,似乎在安慰我:"没关系的,这不是你们的错。是外公当年的做法太僵化了。"
"可是,您为什么从来不说呢?"我松开怀抱,疑惑地看着她,"您就这样憋着一个人受着?"
大姑苦涩一笑:"说了又能如何?那已经是既成事实,说出来只会增添大家的烦恼罢了。"
我沉默不语,大姑的这番话让我无言以对。她是如此地体谅和包容,甚至为了不让我们烦恼,宁愿将这份痛苦埋藏心底。然而,这份隐忍换来的,只是我们的麻木和遗忘。我们从未用心体会过她的处境,反而还在无知无觉中伤害着她。
"大姑,我们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肆意滚落,"您为了不让我们烦恼,反倒是您自己一个人在承受痛苦。我们是多么愚钝啊,竟然没能发现您内心的苦楚。"
大姑急忙上前扶起我,语气温和:"你别这样,我没有怪过你们的意思。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们年纪小也难以理解。"
"可是大姑,我们确实应该体谅您的心情啊。"我擦了擦眼泪,郑重地说,"您就这样默默忍受,我们却浑然不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大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示意我坐下,自己也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其实,当年我被迫嫁人的那天,我哭了一整夜。"大姑缓缓开口,眼神有些遥远,"我知道自己一旦出阁就再也回不了娘家了,那种痛苦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走之前,娘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姑娘,你可得记住,无论将来怎么样,娘家这道门永远为你敞开。'可到头来,外公竟下了这样一道狠命令,我是万万想不到的。"大姑的声音哽咽了。
"婆家人也没有为难我,可我就是放不下娘家的这个心啊。"大姑说着说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每到春节,看着别的姐妹们都回娘家去,我就更加想家了。可是外公的规矩摆在那里,我是怎么也回不去的。"
我的心被大姑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原来,她这些年一直在压抑着一颗想家的心啊。作为女儿,她是多么渴望能回到娘家;作为妻子,她又不得不忍受这份被阻隔的痛苦。这样的矛盾撕扯,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
"后来,我只能趁着春节后的空档,来走亲戚的名义看看娘家。"大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语气坚定了些,"虽然只能远远地望一眼,但我的心也稍稍得到了慰藉。这就是我年年如期而至的原因。"
我再也无法开口,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大姑为了一个只能远观的机会,就这样默默忍受了数十年啊!她的孝心和坚韧,实在是令人敬佩。我们这些晚辈,简直是太不够意思了。
"大姑,我替我们晚辈向您道歉。"我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我们从未体谅过您的处境,反而还让您伤透了心。您的孝心和忍耐,我们都是太麻木了。"
大姑连忙将我扶起,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晚辈,不用这样自责。倒是我,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您在说什么啊?"我困惑不解。
"如果当初我能勇敢些,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大姑神色黯然,"我太怕得罪了外公,所以才选择了逆来顺受。可我这样做,不也是在伤害自己的心吗?"
大姑的这番话,令我陷入了沉思。她说的没错,如果当初她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心声,或许就不会遭受如此长久的煎熬了。但那个年代,女性地位确实很低,她作为外嫁的女儿,想要违背外公的旨意也着实不易。
"大姑,您不要这么说。"我攥紧了拳头,眼神坚定,"您已经很勇敢了,在那个保守的年代,您竟还敢趁着春节后的空挡回来看看娘家,这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
大姑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了,用手背胡乱擦拭着眼角。
"你说得对,我当年虽然不敢直接违背外公,但我内心是拒绝接受的。"大姑点了点头,眉眼间充满了坚毅,"我就是靠着这一点点的勇气,才支撑到了现在。"
我上前紧紧拥抱了大姑,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多年来,大姑是用怎样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在那种环境下坚持自我?我由衷地钦佩起她来。
"大姑,您太不容易了。"我哽咽着说,"您一个人扛着这份痛苦,却从未向任何人倾吐。您的坚强和勇气,令我敬佩不已。"
大姑拍了拍我的背,语气坚定:"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有一份执着的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被旧习俗所禁锢。"
"您说得对,旧习俗确实是荒谬的。"我抬起头看着大姑,"您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我们是该好好反思了。"
大姑点了点头,神情黯然:"当年的我们都太软弱了,竟然任由旧习俗蹂躏我们的人性。如果我们能团结一致,共同反抗,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遗憾了。"
我沉默地听着大姑的话,她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我的心头。是啊,我们这一代人已经不再受旧习俗的束缚,可我们依然在无知无觉中伤害着他人。我们缺乏同理心,缺乏对弱者的体谅与关怀。
"大姑,您今天的话让我反省很多。"我郑重地说,"我们这一代确实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提高的地方。您的经历就是一个鲜活的教训,提醒我们要用更开放、更包容的心态对待身边的人。"
大姑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你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你愿意虚心学习,这就是进步的开端。"
我们就这样沉浸在了一种宁静的氛围中。大姑的遭遇虽然令人扼腕痛心,但她的勇气和坚韧却让人无比敬佩。我在这一刻终于领悟了,原来真正的勇气,不在于对抗强权,而在于坚持自我、坚持人性。
就在这时,妈妈拿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她看到我们的神情,似乎也猜到了什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了下来。
"妈,我今天知道了大姑的往事。"我看着妈妈,缓缓开口,"您当年也应该很痛苦吧,看着亲姐姐就这样被隔绝于外。"
妈妈点了点头,眼眶也微微湿润了:"那会儿我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大一些的时候,大姑已经很少回来了。"
"可是你们当年也没有勇气反抗啊。"我看着母女两人,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们能团结一致,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