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7月4日,新华社刊登了一篇关于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摧残迫害知青的文章。看到这份情况反映,中央责成有关部门组成联合调查小组,就迫害知青的问题专门进行了调查,形成了《关于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第十八团摧残迫害知识青年的联合调查报告》:

第18团排以上干部亲自动手48人,被打知青110人,遭受30几种刑罚,有的被打致残,有的内伤严重,有的精神失常,有的自杀……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不是一个纯粹的时代吗?那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共同信仰,团结奋进的时代吗?那些遭受迫害的知青究竟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过错呢?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7月5日,叶剑英看见了这份触目惊心的报告后,怒不可遏。深知事态严重的叶帅,当即批示昆明军区派人查报。

7月6日,国务院主要领导对此事都作了批示。周恩来总理的批示是:“此等恶劣行为,非立即处理不可。……只要十八团被控事件属实,应请省委、军区立即派人主持,首先将这几个团部负责人停职交代,并开群众大会宣布此事。 ……省委、军区要负责保护这些受摧残的知识青年。”

李先念批示:“这样的恶行不知为什么得不到纠正?省委、军区难道说一点也不知道吗?”

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以种植橡胶为主的四师十八团,70%以上的人员是来自北京、上海、四川、昆明的知识青年。这个团的部分领导人,对有缺点、错误的知识青年不是坚持正面教育,而是采取捆绑吊打手段进行镇压。

据1972年4月统计,十八团的31个单位中,就有23各单位发生过不同程度的捆绑吊打知青的恶性事件,被捆绑吊打的知青将近百人,其中有很多人还被多次摧残折磨。

不仅如此,他们的刑罚也花样百出,种类多达30多种,例如:跪砖瓦渣,冬天浇冷水,夏天暴晒,或者吊在空中撞墙等等,手段极其残忍。

而这些受摧残迫害的知青,绝大多数仅是有骂人、打架、不服管理、劳动偷懒等缺点或者错误,还有的人仅是看到干部吊打别人,说一句批评的话而被吊打的。

据上海市慰问团反映:仅该市川沙县分配到一师六团的知识青年,三年内死亡29人,其中被打死6人,自杀3人,其他非正常死亡20人。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一师一团十二营三连北京知青李子敬,与副营长争吵几句,害怕批斗,上吊自杀。9天后找到尸体,已腐烂。团领导宣布:“上吊自杀是背叛人民的行为。”

一师一团,捆绑吊打过知青的干部达460多人次,团部关押知青达314人,有的知青被关押达一两年之久。被关押知青,每天强迫顶着烈日干十多个小时重活儿,每天吃一餐,每餐二两。其中遭毒打和非法用刑50余人。甚至强迫被关押的知青互相毒打 ……

十营十连,80%知青被批斗。有个知青,因为在开大会时放个屁,被当场批斗,罪名是“污染空气”。

再举一例,更可见个虚实:

一天,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知青宫小斌,在街上见到两群知青为小事争吵,互不相让,接着就发生了当时最不鲜见的知青斗殴。他看见同乡黑子也在里面,便加入其中。

参加的结果是胜利的一方理所当然成为团部警卫连的阶下囚 。首先是,他被“请”进团部“清醒”。墙上的马蹄钟刚刚走过一小时,宫小斌就开始支持不住了,他觉得时间漫长得仿佛已经过了整整一百年。

遵照团参谋长临走时丢下的指示,宫小斌和他的战友(一共五人)必须在这根结实的大梁下面站够一天一夜。

说“站”其实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法应当是“吊”。这种惩罚相当巧妙:你的身体也许已经悬空,或者接近悬空,但是你如果努力踮起足尖——就像优秀芭蕾舞演员常常在一刹那间做到的那样,你的足尖就接触地面,你的身体就能得到暂时的平衡。由于人类沉重的身体决不能长久靠足尖来支撑,于是你就只好拼命扭动身体,把两只足尖换来换去以求缓解身体悬空的痛苦。

这是本世纪70年代初期一个万物躁动的春天,花木的馨香好像潮水一样在暗夜的大海里涌去。一群十八岁的知识青年好像受难的耶稣一样,并排悬挂在团部一间低矮的黑房子里,时间早已凝滞,沉重的喘息此起彼伏,巨大的苦难伴随绝望慢慢啃啮他们尚不结实的肉体和心灵。

宫小斌开始抽泣。也许不仅仅因为肉体的疼痛。他想到母亲,还有尚未成年的妹妹。在一个很遥远的灰蒙蒙的城市, 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领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在菜市场捡菜叶子,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这幅熟悉的图景,母亲脸上那些深长的皱纹好像藤蔓一样在他眼前晃动。

“小斌,不许哭!”黑子用脚尖踢踢他,呵斥道。

宫小斌抬起头,看见黑子脸上挂着豆粒大汗珠,鸡肋般的瘦胸脯急促起伏,但是他眼睛里分明燃烧着一团倔强的火。

“别碰我,我再也不跟你们在一起!我讨厌你们!”宫小斌尖声嚷道。听见他们在说话,看守骂骂咧咧走过来,给他们一人一皮带。

“我要撒尿!”黑子抗议。

“就撒在裤裆里吧,臭小子!”看守又是一皮带,宫小斌看见黑子痛得直咧嘴。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幸好半夜时分,有人弄开绳索,他们几个悄悄溜出团部,然后朝着没有人烟的山林落荒而逃。翻过一道山梁,他们确信已经脱离危险。这时,他们才想起一个最简单也最紧迫的问题:“何去何从?”

回连队已属不能,躲进深山也非长久之计,何况他们都懂得“抗拒从严”的政策。如今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出境投奔M国人民军游击队,要么回老家去当黑人黑户。

黑子和另外两人决定选择前者。他们渴望到真正的战场上大显身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英雄业绩。宫小斌和另一名知青选择了回家。

从某种意义上说,回家的道路比出境打仗更加艰难。因为从边疆到内地不仅路途遥远,更重要的是中间横隔两条大江(怒江、澜沧江)和三道边防哨卡的重重阻拦,没有边境通行证你就是插翅也难飞过。因此每年都有一些胆大亡命和回家心切的知青试图偷越哨卡,结果淹死在湍急的江水里。

但是宫小斌们偏偏遇上了好运气。分手之后,他们在山里走了一夜,天快亮时在路边发现一辆空油罐车。司机和助手还在小客栈里睡觉,于是他俩便偷偷钻进空油罐里,把盖子留了一条缝隙呼吸。油罐内长年累月受油料侵蚀,气味刺鼻难闻,但是这两个走投无路的男知青必须强忍恶心,不敢弄出响动,否则他们休想混过边防哨卡的检查。

汽车开动前,司机助手发现油罐盖未拧紧,就顺手予以紧固。汽车开动后,由于山路崎岖颠簸,马达噪声甚剧,司机们竟然未能听见油罐内有任何异常响动。

直到一周后抵达省城装油,才赫然发现油罐底躺着两具因缺氧窒息的乌黑肿胀的尸体。经查明身份后,死者被分别追记大过一次,列入“事故死亡”名单,从此无人过问。而当时选择出国参加游击队的三人则下落不明。